脑罪

方老师说，当时杨畅的父母还有杨畅的三个室友和学校的老师一整晚都在四处寻找杨畅，可惜一点踪迹也没有发现。

凌准和简行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彼此，他们心里都有了一个猜测，杨畅很可能在失踪当晚就遇害了。

一个美术学院的大二学生，社会关系很简单，为什么会被那样残忍的杀害。他的尸体回到了学校，被放在那样隐蔽的角落四年，这不可能是陌生人犯案，凌准确定凶手曾经就在这个学校里。

“杨畅在班里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凌准问。

方老师笑着摇了摇头，“他有些腼腆，不怎么主动交朋友。他玩的比较好的几个人是和他一个宿舍的。”

简行疑惑，“同宿舍的不是同班同学吗？”

简行看着黄昏中渐渐褪去喧嚣的操场，杨畅也曾以是他们中的一员，对未来满怀憧憬。简行回忆着尸体的照片，杨畅像一只被封存的蜜蜂，仿佛只要融化“琥珀”他就会醒来。

杨畅的死是因为服食了大量的阿司匹林使他陷入了昏迷，然后被封入了环氧树脂中。阿司匹林有抑制血小板聚集的作用，大剂量的阿司匹林还会对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伤害，会出现头痛、耳鸣、眩晕以及惊厥和昏迷等症状。

贺理的尸检报告里提到，杨畅虽然服食的剂量很大，但是并没有出现消化道出血的迹象，也就是说他服食的剂量并不会直接对生命造成威胁。

“为什么是阿司匹林呢？”简行自语似的问着。

凌准转头看向他，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想到什么了？”

简行回了神，对凌准笑了笑，“我在想，为什么会用阿司匹林？要让被害人昏迷有很多种方法。…而且过量服用阿司匹林也会致死，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他窒息呢？”

凌准嘴角微微扬起，简行一直以来都是解答问题的那个人，现在却一下子提出这么多问题。也许在之前的案子里，他也有很多问题，只不过都是默默的在心里自问自答，而现在似乎有些不同了。

“有很多种可能性。”凌准说道，“一种是，凶手的目的就是要呈现那样的死亡状态，至于被害人的死亡方式是药物中毒还是窒息，他根本不在乎。另一种就是凶手只想让被害人昏迷，并且以窒息的方式杀死被害人。…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凶手以为被害人药物中毒死了，但没想到他并没有死，而是最终处理‘尸体’的方式导致了他的死亡。”

简行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凌准继续说道，“至于你问为什么是阿司匹林。我觉得最大的可能性是，这种药很容易搞到手，这是非处方类药物，药店都可买得到。”

简行想了想，基本接受了凌准的说法，阿司匹林确实是到处都可以买到的药，说不定凶手身边就常备有这样的药。

“你刚刚说的那几种可能性，我觉得可以分别指向不同类型的凶手。”简行的眼睛里是满满的自信，神情依旧从容。

“说来听听。”凌准抄着兜儿和简行走出美院的校门，转到的云江路上。

简行也抄起了兜儿，一边走一边说道，“第一种可能性的凶手，是非常执着于仪式感的，他的关注点不在于被害人本身，而是尸体的呈现状态，这类凶手连续犯案的可性很高，也比较符合贺法医之前的推论，他很有可能也是苗圃案的凶手。”

凌准点头，他也觉得第一种可能性的机率会高一些，但令他感觉到矛盾的是，如果凶手那么执着于尸体的呈现方式，那他为什么会让杨畅的尸体被压在书架下四年之久，既然是呈现当然需要欣赏的人存在。

“第二种可以性的凶手和第一种可能性的凶手类型其实是相似的，区别只在于这类凶手的侧重点是被害人，他们更乐于让被害人在死亡中感受到痛苦，而他们则在这种痛苦中享受快乐。…这类凶手连续犯案的机率甚至比第一类凶手都要高，因为快感是很难扼制的。同样，这类凶手也有可能会是苗圃案的凶手。”

说到这里，简行微微皱眉，这类凶手的凶残和嗜杀是最可怕的，简行真的不希望这次案子的凶手是这样的类型。

“第三种呢？激情犯罪？”凌准看到简行的神情变的凝重，于是主动把话题引了回来，打断了简行的思维扩散。

“嗯，就是激情犯罪。”简行明显轻松了一些，继续说道，“他并不清楚阿司匹林至死的状态是什么，被害人甚至没有消化道出血的症状，可能仅仅是中枢神经的不良反映，凶手就以为被害人死了，最终为了掩盖罪行用环氧树脂封存了尸体，并且藏在了图书馆的书架下。……这样的凶手一切行为都是下意识的，所以基本不可能具备连续犯案的可能性，只会是突发的激情犯罪。”

“所以如果是第三种，那杀死杨畅的凶手，就基本不可能是苗圃案的凶手了。”凌准其实很希望是第三种可能性，因为只有这种可能性被害人的数量才会是最少的。

假设杨畅是第一个被害人，四年的时间，如果是前两种类型的凶手，凌准不敢想，在别的地方是否会有更多的尸体还没有被发现。

不知不觉，凌准和简行已经走到了停车的那个商场。商场入口的广告上满满的打着各种美食的宣传照，简行的脚步慢了下来。

凌准走着走着发现并排前进的人落后了，不禁转头去看，发现简行的目光在各种美食的照片上来回打转。

凌准笑了笑，问道，“想吃什么？”

简行的双眼瞬间变亮，兴奋的看着凌准问道，“可以吗？”完全一副小朋友问家长可以吃冰激凌时的期待神情。

凌准叹气，心想，我平时是不让你吃还是不让你喝了。无奈之下，点头道，“可以~”

简行喜笑颜开，转头便去广告上寻找想吃的店家，一边看一边纠结，皱着眉头，一副这个好像不错，嗯…这个也挺好吃的样子。

凌准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他跟前说道，“去楼上选吧，广告有什么好看的。”说着拉着简就去坐电梯了。

商场的7-8层是美食广场，各类店家都有，凌准跟着简行一路转，着看他哪家店都想吃，哪家店又都舍不得错过，两人就这样转了大半圈也没定下去哪家。

凌准跟着他绕着，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皱起了眉头“啧”了一声。

“简行。”一声音由远及近。

简行寻声望去，是许默笑着从对面走了过来，于是笑着冲他摇了摇手。

“怎么哪儿都能看到你？”许默还没说话，凌准就先怼为敬。

许默那天在警局门口摆了凌准一道，朋友圈发的欢乐，凌准这会儿可还没消气呢。

“是我请许教授来这儿吃饭的。”许默还没有说话，跟许默一起的贺理冷冷的说道，目光犹如战士。

“看你这记仇的样子。能不能成熟一点啊，凌队长。”许默嫌弃的戳了戳凌准。

“我们俩谁幼稚？”凌准眯着眼睛一脸不屑。

凌准目光却正在和贺理交锋，简行往旁边挪了挪，抿嘴笑了起来。

此时一旁的刘老师插进话来，“一般情况都是同班的，不过一个班有零有整，总有落单的。大学嘛，就是一个小社会，学会和不同的人相处也是积累社会经验。”

和杨畅同宿舍的是和他同一届但不同专业的三个男生，分别叫赵翊、周子成和蒋思远，都是14级建筑设计系的。

方老师摇了摇头，“杨畅失踪后，我们就问过班上的同学还有杨畅的室友，大家都说杨畅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当天晚上他一直没有回宿舍，他的几个室友就跟宿管汇报了，因为他的手机也打不通，那几个孩子也挺担心的。”

杨畅失踪当晚，他的父母收到了学校的信息，也是在当天的零晨他们就报了案，但因为失踪没有超过24小时，所以无法立案。

杨畅的父母认尸的时候，凌准不在场，但他完全能想象的到他们当时的心情。

和每一个初入大学的孩子一样，杨畅对大学的生活充满了好奇，他是一个略显羞涩的男生，在班里也不算起眼。

简行听着方老师和刘老师的叙述，大致看来杨畅在大学不是那种吃得开的类型，性格有些内向，虽然也是很想交到朋友，可又不会主动社交。

大学虽然是座象牙塔，但是和刘老师说的一样，大学也是一个小社会。

刘老师也在一旁说道，“我们学校有心理疏导中心，每学期都会有心理健康辅导老师来跟学生们聊天，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说真的，我们也知道有很多新闻里都提到了校园霸凌问题，就是因这样，我们才特别关心学生的心理健康。”

杨畅失踪了四年，他们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们不要找了，儿子不会回来了，但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每天都在微博发布寻找儿子的信息，休息日就到街头去发传单。

这就是父母，他们不会放弃任何找到儿子的机会和可能性。

“杨畅失踪当天，有什么异常吗？”凌准继续问道。

凌准在卷宗里看到，杨畅的父母跟警方反应杨畅大学的时候情绪很低落，起初他们以为是学业压力，但是杨畅的尸体被发现后，他们觉得杨畅的情绪问题很可能是在学校受了欺负。

“这是杨畅的父母说的吧。”方老师苦笑着摇了摇头，“作为班级的辅导员，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杨畅在班里虽然没有什么很要好的朋友，但也绝对没有人欺负他。”

告别了方老师和刘老师，凌准和简行离开了美院。

黄昏时分夕阳正好，凌准和简行的心情却不是踏进这所校园时轻松，一路的槐花也遮不住两人紧锁的眉头。

方老师点头，“是啊。警察同志，我们作为校方，作为老师，我们希望学校是最安全、最纯净的地方，退一万步说，霸凌事件对学校、对老师也不是光彩的事，我们不会视若无睹。”说着，方老师叹了一口气，“杨畅父母的心情我们理解，儿子养了这么大，谁都接受不了。”

凌准点头表示理解两位老师。

“杨畅有跟你们反应过，跟谁关系特别不好，或是被欺负之类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