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仙·凭什么
那句本来不打算再说出口的话,便就在这般氛围下自然而然的跳了出来。
我看着他抓着我的脚腕,听见话从心腔流动而出,“我听说,是你杀了天君。”
阎恪的手一顿,他没有抬头,就像是这一刻已经在他脑海里过了许多遍一般道,“嗯。”
“站住。”阎恪果然出声,我心里一咯噔。
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严肃,却是道:“你的脚怎么了?”
这一瞬我有短暂的失去魂魄。
揪着这个问题纠结了一千多年的人,怎么会突然想通了呢?
但他分明是在等着这一刻的。他对上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想要等我说下去。
我放平了声音,不紧不慢地,与他对视,“那么,害得你没做得成天帝的那个劫数,其实应当是我了?”
其实也不难猜。大概孟铜钱有句话说的对,爱情总让人瞎了眼,才会看不清真相。
宁婉风显然对他还有情意,他若真留恋宁婉风,为何会放任她二嫁?我毫无利用价值,他不好好的过日子,瞎跑到人间来做什么?
大概宁婉风于我而言,如同少时写过的那种题目一长串的数学题,到眼前已经喘不过气来,哪里还会想是不是先生故意设下的幌子呢。
阎恪抿着唇不语。
我也便怔怔低头俯视着他整个人,变得有些遥远,“那你从前为何不说呢?”
我顿了一顿,“直到了现在,也不肯说。”
我这时候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宁婉风不过是我和阎恪之间的一座海市蜃楼。表象之下,真正横亘在我们中间的,其实是那座无边无际、无人涉足的沙漠。
我长久地因为宁婉风而折磨痛苦,如今才发现,这一切要发现也如此简单。而我们之间的问题,也竟如此复杂。
“是了,你是最不屑于说一句直白的谎话的。那便只有一个原因,”我已然分不清说话的自己是怎样的情绪,我利落的下了得来的结论,“你虽不是真的属意宁婉风,却是真的要舍弃我。”
弑父之罪,必定有他莫大的苦楚。我不知晓天君是怎样的人,但我想我大概还是了解阎恪的。
可一个人光凭猜测的信任去了解另一个人能坚持多久呢?
至少当年那个一无所知的姑娘放弃了。
可姑娘若在那时候了解到一点真相,又是否会原谅那个因为苦衷抛弃自己的少年郎呢。
那也是未知数。
事已至此。一切都淡去,不能回头的事,悲伤便是多余的。
人无非是过不了心里那一关罢了。我想起他那凡人长短的寿命,又想起他这番万里追赴人间,说是后悔,不如说是心上过意不去罢了。
真正狠下心来,许多事都不必麻烦。
我说过,阎恪终究是个三分柔软或者软弱的人。他狠心,却又不够火候。
我的心里像有一条毒蛇在游动,它潜伏在我身体某一处,每一处,不动声色。我的语气放得温柔而解意,“所以,你如今来找我,是后悔了么?”
阎恪眼波流动,喉结滚动了几次,声音暗哑:“是……悔不当初。”
他极少有这样的姿态,他从来要迁就又难以放下身段。我仍是很体贴地笑了笑,道,“我突然想起从前孟铜钱跟我讲过一个笑话。”
阎恪看着我愣了愣,不知我这话何解。我不理会,继续道,“说从前有个武林高手,把别人的腿打折了,再帮他接好,却还希望人家能磕头谢恩,你说好不好笑?”
我咯咯笑出声来,看见阎恪的眸光脩然沉了下去。
我想人心真是难测。我从前生恨阎恪,恨他的决绝与冷血,绝望和着血液往下咽,到最后也能释怀。如今发现一切不过虚妄,他舍弃我,却也念着我,发觉这五分残忍里夹着两分真心,便觉得再无法原谅。
我竟硬生生的,也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去。
“让我想一想,你从不解释,是因为觉得对不住我,你说不出口为自己辩解的话,情愿我生恨你。”我看着他,笑的尽量旁观而嘲讽,“既然你知道对不住我,凭什么认为,我该原谅你呢?”
我与阎恪这般对视着。
他紧闭着嘴唇,再说不出话来。
我想我没错。是的,总是要下定决心,才能断得干净。
三更天的露水湿了空气。
“我就开个玩笑,你别介意。都过去这么久的事,还计较它做什么呢。”我缩回脚,趿上被他脱下的拖鞋,“我脚没事,时间不早,我真该走了。”
想了想又回身道,“对了,谢谢你送我的新鞋,以后不必破费。”
阎恪还怔愣着。
他这副样子一半是没回过神,一半像是毫不知情,我略一想,“不是你送的?”
阎恪的目光暗了一暗,我便紧接着道:“那大概是我弄错了。”
那一整套西服就是胡双喜送的,她应当不会再另外送什么鞋子,依照她的架势,也不会这么低调。连尺码喜好都知道,那会是谁?
我心里奇怪着,有仙官急匆匆跑到门口,“天君,那边传来了新消息。”
是个小仙官,穿着打扮与普通仙官一致,看不出身份,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阎恪闻声却眉毛一斜,立刻站起身朝他望过去。我不打算掺和,趁着这空当,废话不提,飞入了元风殿的书房。
阎恪脚下追出来几步,站在门口的书架旁,什么也没说。
人间是凌晨五点,过了春分,这时的天已经有灰蒙蒙的光亮。
卧房里,潇潇安静地缩在被子里,紧闭着眼睛。她还睡着。
她的模样,同我幼时的小像的确是极像的。只除那双眼睛,眼尾细长上翘,却是遗传了阎恪。
转眼间一千年了。倘若当时那一碗汤药下去,如今在我面前的,便没有这一张使我安定的睡脸。
他能有多在乎呢。那时他分明知道,这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与稻草。
————
翌日,我只当无事发生,送了潇潇上学,再往胡双喜的公司去上班。
刚到门口,胡双喜也同时到了。
她坐在沈泽行的副驾驶上,吹了个口哨。
我回头,她已经摘了墨镜,下了车,同沈泽行扯话,“麻烦你送我,这是小费,收下吧。”
沈泽行从善如流地伸手就接过了她的卡,皮笑肉不笑地回她,“多谢老板,欢迎下次乘坐。”
说完,他目光落在我这个方向,“孟小姐,早上好。”
我便也点头示意,问了好。自昨日得知他是阴阳眼,我心里总蒙着一层疙瘩。可若他真要做什么,为何要自曝身份?
沈泽行并没有多待,车未熄火便扬长而去。
胡双喜朝我走近了又打量我一眼,“不是说这鞋磨脚吗?怎么不穿我后面送过去的那双?”
我穿不惯人间现代的高跟鞋,脚后跟被磨破了些皮,慢速腾云倒还不觉得,刚才急着快走一时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没忍住,才叫他察觉出些异样来。
我几乎能够想见我背后这个人,眉峰只有微壑,俊朗的面容也算得上谦和。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严肃,却能教你感觉到里头渗透的质问来。
虽然如今手头富足,日子也过得殷实,但才来人间那会,租房子找工作,经历战乱、饥荒流徙,带着肚子起早贪黑,好不容易潇潇生下来了,又时常有闹事的上门。用如今人间的时髦话,也算是经历了社会的毒打的。
于是我心胸中那股没有来由地蒸腾着熟悉感,便在现实的疼痛和委屈中抽丝剥茧,一丝一丝纠缠着抽离出来,清晰、模糊。
那时候呐。
又站了一会儿,我终觉得索然,于是便说,“那我便走了。”又忖到侧门过去便是回廊通往他的书房,放着正门不走偏往这方向,也不知他会不会存什么怀疑。又想到这般状况他的性子不怀疑也难,索性我也并未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便只好在他的视线下,硬着头皮入了侧门去。
这感觉太熟悉了。
一切都太熟悉,白墙、红帐、梳妆台,昏暗的卧房。嘴硬心软、心细如发的,身边人。
阎恪蹙着眉,极准确地捉住了我的脚,瞧着渗血的脚后跟,神色有些冷意,仿佛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错。
那时候的他,在天君面前还会犯怂,那时候的人间,还没人敢穿露腿的短裙,那时候的阴冥还在,那时候的阿爹,还会站在府门前中气十足的骂人。
早不是了。
我想我大概是这一千年过得稍微辛苦了些,所以总是惦记着那二三两过去的事。
我的脚踝边一温热,却是他的手指碰了上去,“怎么弄伤的?”
我怔愣着也低下头去瞧,于是也就怔愣了。
我没有想到他会回答地这般干脆,索性也继续问下去:“你娶宁婉风,是为了争取九幽州宁家的势力么?”
阎恪这下有些愕然,我看到他整个背脊皆是一僵,他显然是没想到我由着这一个线索,会这么快想通了这一层。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极自然的蹲在我的裙边,以真气运作。墨发冠玉,长袍加身,通身慵懒又贵气,所有一切便重现从前那段时光。
好像谁一刀下去,切掉了一大块光阴,重新无缝连接。中间的那些疼痛、那些眼泪、那些花花绿绿扎眼刺人的人和事,从没有存在过。跌跌撞撞的阴冥姑娘,挨他的骂,任他敷伤,面上不以为意,心里甜出了花。
阎恪快步走近了,眼前阴影落来,我心里忙着转神慌了一下往后退,他却在我跟前蹲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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