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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夫有只白月光

第101章 神仙·娃娃

这大概也没什么遗憾的。

阿爹阿娘和秋寒他们一心希望我好好活着,我是照做了的,事到如今,也只是老天的意愿。

我去寿安局看汤圆,碰上管它的小仙官在同人聊天,说起它近来胃口不佳,却食欲奇高,身宽体胖,兴许是有了孕事,该请了医仙过来瞧一瞧。

“这可与我毫无关系,”我也放柔了声道,“我虽说乐见其成,却不至于为了你的事情浪费时间。”

想想倒还觉得有些讽刺,“你不是说你家阎恪不忍心你为了仙骨四处周折么?大约是他的主意罢。”

宁婉风的笑容定了一刹,她很快变得从容,“看来有的事情,宜姐姐已经知道了。”

大抵历史上也少有神仙与鬼族联姻之事,因而没多少关注过这样的混血儿需要多长时间孕育。

可是她来得这么凑巧,又这么不是时候。

我的心里好像沁出一丝温热了,可是又觉得这样绝望。我自身尚在这天宫难以维持,何况多一个孩子呢。

可她是我与阎恪血脉相连的肉和骨。我好像看到冰寒之下的新芽,盎然,脆弱。

阎恪会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呢?会不会因为宁婉风容不下她呢?

我周周转转想了许久,那时司鸾出了公差,一时竟找不到人来合算。

我听说了阎恪没有听信进言废我正妻之位的消息,心里存着侥幸,心想也许还有出路。

我想,那就退一步吧。就算共侍一夫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容得下我的话,如果还能救下阴冥的话。

我找人特制了个宁婉风的面模子,买了身她清淡颜色的裙钗,去找阎恪。我想这样也许能讨他喜欢些。

我如今回想起,不知自己多蠢钝,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虽然,兴许,也有一心讨好冲昏了头。

俗话总是说,第一个把女子比作花的人是天才,第二个便是庸才。这世上的东西,总是独一份的好。我扮成了宁婉风的模样,不过是东施效颦,适得其反罢了。

到如今,我只会劝诸位,永远都要记住,切勿为了旁人,放弃做独一份的自己。

我打听到宁婉风回了九幽州的消息,偷偷溜进了芳华殿。

我还记得那日阎恪是应酬回来,双颊酡红,似乎喝了许多的酒。

他一进门便仰躺到榻上了,我闻着熏天的酒气有些反胃,忍不住嘟囔起来“怎么喝这么多酒,也不怕喝坏了胃。”

阎恪闻声睁开了眼睛。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唠叨的毛病犯了,整了整脸上的神情,端了茶水走近他,酝酿了许久,拿捏出像宁婉风一样的语调来:“阎……恪哥哥,喝点儿茶水醒醒酒罢。”

阎恪定定的看着我,有些发怔。

我想起我有好一阵子没见过他了,他看上去风采依旧,身上的长衣也许是宁婉风给他选的,很精致也衬他的气质。只是我生出着错觉来,觉得他的神情在醉态下变得沧桑而深沉,那不像一个年青人该有的神情。

良久,他的音色低哑,沉沉道了句,“你瘦了许多。”

我几乎以为他在关怀我,鼻子忍不住一酸,“我……”

他缓缓道:“九幽住的不好么,怎么就回来了?”

我那哽在喉咙里的半句话,便怎么也出不来了。我明白了,他喝醉了酒,没有看分明,把我当作了他的宁妹妹。

我张了很久的嘴,我在想实话实说会不会被他轰出去。最后我还是窝囊下去,“挺好的,”我顿了顿,收拾起面色,“只是,只是想回来了。”

阎恪把手搭在额头上,“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平白受这些苦。”

我已经告诫过自己许多次不必在意的。

可我极少见过这样的阎恪。他头一次说对不住我,却是说给宁婉风的。

我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的心脏,既然他把我当作宁婉风,有的事情,求起情来会不会更方便?

我拿起板凳挨着他坐下来,“我不苦,我倒是觉得,那个孟宜挺可怜的,你往后……”

阎恪把手放下来,刷地坐了起来。

我被吓得一激灵,忙道:“我不是说有多待见她。主要为了我的声誉,你也该待她好些。也不必太好,总要让她的处境好过些,偶尔去看一看她……”

“我听说,她的家族覆灭了,不是说天家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秘方吗,你就去看一看她,替她想想法子……”

阎恪只是看着我说,他的神色始终平静,而平静的醉态之下,又似透着一种荒凉。我终于说完了,带着央求的口气,“你说,好不好?”

阎恪忽然朝我伸出手来。同他争吵他暴怒出拳的事情还未过去多久,我下意识护住了脸。

片刻才反应我现在是宁婉风的样子,又立刻把手放下去。

阎恪的手僵在半空,他的眼里有些惊愕,大抵是宁婉风从不会做这种动作的。

“咳,你突然伸手吓我一跳。”我虚伪的辩解,小心地把脸凑上去,“可以了,我现在做好准备了。”

阎恪却只是轻轻掸了掸我衣服上的水渍,站起身来,“天色也不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急得跟着他站起来,“你等一等……那刚才我同你说的事儿……”

“道听途说的传言,哪里值得可信。这世上若有起死回生,岂不是乱了四时轮回。”

我拽住他的袖子,“可是天书上记载……”

“没有便是没有。”

他口气忽的严肃起来,六个字吐得斩钉截铁,不容置喙。

我吓得一怔,松开了手。

“我不是责难你,”阎恪转过身来,他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灯影里,但是声音软和了,“生死有命,自己能活着便是最大的希望。”

“阎恪……”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呼之欲出的声音拽断了线,我追了两步抱住他的腰,“我求……那个孟宜,我上次见过她了,她说她什么都不要,做侧妃也愿意,做宫娥也可以,她说愿意跟我好好相处,愿意听话好好服侍你,也许,也许还给你生个娃娃……你就去看一看她,帮帮她好不好?”

阎恪任我抱着,他抬起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有一瞬间我觉得他就此心软了。他心里也许也念着同我几分情分,也许,是他最听不得宁婉风的娇人软语。

但不管如何,他应当是要心软了的。

“恪哥哥,我回来……”

宁婉风的声音适时的飘了进来,她看上去风尘仆仆,像是赶着回来的,看见我一脸震惊,“你们……”

阎恪闻声背脊一僵,他极快的背过身来,他仔细看了我一眼,眼睛里好像要烧出浓浓怒火来。

他那一巴掌差毫厘就落下来,宁婉风赶在他之前拽住了他,我看见她红着眼,声音委屈,嘴角却挽起了一丝弧度,“算了,恪哥哥,你别动气,我想,宜姐姐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种事情来……”

人真是奇怪。

有的事情你耻辱到不愿意它发生过,你就会当做没有发生,久而久之,连自己都会骗过去。

回忆重新还原,我如今长进虽不多,年纪在这里,总算还是长进了的。

我还能理智地想起思七说阎恪喝醉了酒会学人说话,想起阎恪那番话几分真几分假,谁比谁耻辱,谁又比谁高出一等了呢?

我也淡淡然,“宁小姐还太年轻,不知道有时候做不出来,也许是还没走到真正走投无路的地步。宁小姐也不必心急,毕竟,路还很长。”

“那么,不送。”

————

下班之后,我去金湾城区小学接潇潇。

她犹犹豫豫的,“妈妈,今天我在学校,有人来找我了。”

我脑中一闪而过宁婉风的笑,惕起脸,“谁?”

“是青青……”

我略放下心,心里反应了一下,又不由得提起心来,“孙青青?她转到你们学校了?”

潇潇摇摇头,“没,她就是来找我……”

我敛起脸色,“妈妈之前怎么跟你说的?”

“不再跟她说话,离她越远越好,不要理她……”潇潇顿了一顿,“妈妈,可是她一直跟我道歉,说她去找过她妈妈了,她很后悔那样对我……”

“没有可是,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因为她命都没了?”潇潇瞄着我,抿紧了嘴巴,我叹了口气,把声音放轻了些,“潇潇,不是所有的道歉都必须要原谅的。”

她低着头,“那要怎样才能原谅呢?”

我不知怎么的,忽的就想到了阎恪那句后悔,差点脱口而出,那就只有去死了。死者为大。

所幸还闷在胸口,我只教导潇潇,“先受应有的惩罚,老师不是教过你们,法律就是用来制裁错误行为的吗?”

潇潇道,“可是她已经死了。”

不得不称赞,宁婉风在察言观色上是一把好手。这并非贬义,这种东西用到点子上,实际上是极吃香的,例证譬如说如今姻缘局一官独大的司鸾。

说回宁婉风,我只不过随口多说了一句,她便领会到我大抵知晓了她与阎恪的事情真相。而且,她并不怎么惊讶,好像早就算好了这一天的发生。

我虽学过些皮毛的医理,却诊不出病因。

我听说过有的人死有回光返照。我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你身在和乐融融的氛围里,突然有一天,这一切都凭空消失不见。你不愿意相信,拼命挣扎,一开始所有人同情你、安慰你,然后会劝你认命,最后去忙于他们自己的琐事,没有心思理会你。于是渐渐的,你看着远离于自己的热闹,也学会认命。

宁婉风眼睛还是红红的,却对我露出微笑来,“看来撤约的事,也是托了宜姐姐的福了。”

好在这对我而言,并没有什么厉害关系,我往自己办公桌边整理上午那一堆文件和胡双喜的会议录音笔,“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毕竟,自欺欺人的又不是我”

“我想,宜姐姐应当会体谅我的,”宁婉风凑近我,“我又比不上宜姐姐,不是所有一无所有的人,都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阴冥破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尽各种办法周旋。忙着补救,忙的停不住脚步,这样我才没有时间去想希望有多渺茫,去放弃最后的挣扎。

我失魂落魄的在困水里做着绝望的挣扎,夹在天妃和天族势力的发难里,斡旋于阴冥最后的补救,茶饭不思夙兴夜寐,整个人变得憔悴而落魄。

然而我发现,我并未因此消瘦下来,相反的,我越来越胖。

渐渐地,腰身越来越粗,脚也开始浮肿。

我怎么会忘了呢。

不知诸位的人生中是否曾有过这样的记忆,倘若没有,那大抵也是一件幸事。发生过的事令你尴尬而耻辱,你强行把它修改再向他人讲述,日子一久,便连自己都骗过去。

我懵懵怔怔地,又回去翻了一道医术,替自己理了理脉相。

我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凡人的胎,只需要十月便可落地,阴冥的鬼身,需要数年才可初结,而神仙的后裔,集的是天地灵气,耗费的是更久的时间。

到了最后,六界跑遍,不过是眼见着阴冥夷为平地,极乐山在上头建起了祠堂。

那日子真难熬啊。但时间总是能化解一切的。它不能减少痛苦,但终将会将痛苦割碎了,一点点放在无尽的岁月里。

那道被封死的阀门似乎被迎面劈开,许多我刻意忘记了的回忆,便扑泳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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