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名著倒计时

欢欢也没再开口，而是把话语权交给了扈三娘。毕竟，她也是目击者之一。

“前辈请讲。”顾时礼貌道。

扈三娘将假发取下，露出自己圆顶的骷髅头，说：“我们不是被定住的，而是被他身上所散发的怨念束缚。”

老K突然冲出来，然后又拿着木棍冲向李鬼口中有其他恶灵的后方。这无疑是给了成渝一个残酷又不得不去面对的真相——那就是老K已经被代号109恶灵附体了。

他们，终究还是来晚了。

明晰在欢欢耳边说了几句，她便松手。

王英道：“梁山忠义堂祭奠之时，众兄弟商议此事，两人互相推脱争执不下，军师便提议宋公明哥哥为尊，玉麒麟卢俊义为次。再加上李逵武松鲁智深等人言辞激烈，只服宋公明哥哥，因此他便成了我们水泊梁山之主。”

扈三娘接着王英说：“这些年，晁天王的怨念越发厉害，所以军师下令，让我们尽量不要外出游荡，尽量都待在自己房间。可每次只要有活人来，晁天王就会发疯。他原先是被关在天罡楼，由赤发鬼刘唐他们几个看守的。这次忽然挣脱开了，想是刘唐等人的灵魂之力，已经被蚕食了。”

“刚才你们那位朋友开门的一瞬间，他们四个就被怨念束缚住，而我们两个，”扈三娘顿了顿，看了王英一眼，“大概是看在我们同为梁山之人的份上，所以没有动手。不过却通过灵魂之力警告我们不许插手，否则便会向吞噬刘唐他们一样，吞噬我们夫妻二人。”

“你们那位兄弟，大概是怕他伤害其他人，就主动接纳了晁天王的怨灵之气。”扈三娘说完看了成渝一眼。

其他在场的人听了都受不了，更别说成渝了。

他和老K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成渝起身，小心呵护着手中的残烛。

烛火随着微风而动，四周忽明忽暗。成渝低着头，神色隐藏在光影之下。

地上拉长的身影，诡异的变形。

众人站在原地，听着不远处黑暗中的交锋和嘶吼。

久远前的恩恩怨怨，此刻正在怒吼。

晁盖和宋江，水泊梁山两位当家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他们无从插手，也无法插手。

恶灵之战，一实一虚，情谊，仇恨，这些东西在时间流逝中，被加深，被不断放大，被印刻在灵魂深处。

光与影的闪烁之间，晁盖看着眼前的宋江，怒吼不断。

隔着几十米远，众人还是能听见。

顾时看了成渝一眼，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双腿弯曲，双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

看着成渝现在不说话，安静待着的样子，顾时心中莫名酸痛。

哪怕现在成渝骂他，打他都行，他不会还手，但他无法忍受成渝一个人安静。

这样安静的成渝，对顾时来说，无疑是另外一种折磨。

这让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从前生死簿还在的时候。

他们见得最后一面，生死簿也是这般安静地坐在阳光下，拿着他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一个小型火柴。

生死簿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阳光下，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就那样待了许多天。

再后来他们见面，便是生死簿要祛除他的记忆。

小孩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无助地看着生死簿。

而那人，一脸冷冰冰的操作着仪器。

从那之后，那人消失，他也失去了原本的记忆。

如今这具身子，也不知道，寻回来的记忆，还差多少？

他看向成渝，眼中是不忍，难过，还有伤心。

老K把成渝当做弟弟一样照顾，成渝又何尝不是把老K当做哥哥一般依赖。

“姥姥。”顾时转身，看向姥姥。

姥姥走近，“怎么了？”

顾时尽量压低声音，生怕成渝听见，问道：“被恶灵附体后，还能恢复吗？”

“这……”姥姥一顿，“不好说。如果是普通的恶灵，只要老K意志坚定，他可以自己克服。但这是代号109恶灵晁盖……”

“我知道了，谢谢你。”顾时转身，视线又回到成渝身上。

却见下一秒，成渝抬起头看着他，“她说的是真的吗？K哥他没救了吗？”成渝眼底一片水雾，声音有些颤抖。

顾时上前蹲下，环抱着他：“……”

他和姥姥的谈话，成渝听见了。

但他没有办法。

这是老K自己的选择。

没人知道，老K和晁盖之间做了什么交易。

“宋江！”晁盖附体的老K拿着木棍，终于在缠斗几番后，瞅准时机，打中了宋江了左腿。

骷髅的躯体本就易碎，再加上老K本身力气就大，何况还有晁盖本身的怨念加持。

宋江根本扛不住这么大的威力和逼压。

他来地煞楼，无非是因为晁盖逃脱了原本设下的封禁。

天罡楼除了刘唐等人念旧情，甘愿被他蚕食外，其余人都是闭门清。

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看见了众人进来的样子，知晓了众人的结局，所以才会找上老K他们。

宋江拖着残躯后退一步，大声叫道：“哥哥！哥哥！哥哥请先听我一言，再做决断。若我所言不能让你信服，那小弟甘愿赴死，死在哥哥手下，魂飞魄散！”

“……”晁盖一怔，手中的木棍放了下去。“说！今日你若说不出个好歹来，我便用这木棍让你魂飞魄散！”

缠斗声消失，说话音从不远处传来。

成渝抬头，目光看向远处。

顾时心一动，成渝终于有反应了。

他起开，扶着成渝站起来。

“李鬼，把前面的情况投影出来。”顾时冲着李鬼道。

任他前面有多黑暗，有什么阻隔着，只要李鬼在，那双眼睛一照，准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成渝像是恢复了些，他站到李鬼面前，目光看向他的显示屏。

“我帮你拿着吧。”顾时伸手，看向成渝手中的蜡烛。

烛火微弱，他怕万一一会儿成渝激动，不受控制，蜡烛便会出事。

那么等待老K的，只有死亡一条路。

成渝闻声转头看向他，目光看起来还是有些呆滞，但是却听话地将手中的蜡烛交给他。

“我会小心的。”顾时说。

“我知道。”

众人目光皆看向李鬼的显示屏。

除了扈三娘和王英两位骷髅恶灵。

显示屏内。

晁盖和宋江已经停止了缠斗。

“……我梁山好汉108将，何愁不能做出一番大事来，你又为何接受朝廷的招安？而不是率领我梁山好汉揭竿而起，讨伐这个昏庸无能的朝廷？”晁盖愤恨道。

他死后，曾有不少梁山英雄好汉的英魂前去找他，诉说那段十去九空的血泪史。

宋江沉默了好一阵，才出声，他哽咽道：“……哥哥只说大事，揭竿而起讨伐朝廷，那可有想过几个现实问题？”

“……”晁盖蓦然。

宋江继续道：“我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顺应天罡地煞，忠义堂排座次。忠义为先，替天行道。自古英雄战沙场，为国赴死何憾生？我等落草梁山为草寇，难道要一辈子拖家带口和朝廷为敌吗？”

晁盖一顿：“……我……是我考虑不周。”

“哥哥，你可曾想过，梁山聚义厅为何改名忠义堂？”

“……”

宋江叹了口气，“我等本就是草莽之人，江湖中偶尔有点名声在外。但大丈夫立世，自当以国为先，家为后。梁山聚义一百多位头领，且不论他们各自的家眷从属，但就梁山上的那些兄弟，每个人手下都有一大批人，叫我怎能忍心看着他们因为我等而成为朝廷要犯。”

“兄弟中，也有不少人原本就在官府任职，哥哥与小弟也是。我等吃管家饭，怎可因一时之恨，就将大义抛之脑后。梁山聚义厅变忠义堂，便是我向朝廷表忠的开始。大丈夫当马革裹尸，战死沙场，而不是落草为寇，整日为妻儿父母担惊受怕。”

“至于哥哥说的为什么没有揭竿而起，自立为王这种，过了这么多年，我想哥哥心中多少也是能想明白。自古义士揭竿而起，凡成功者皆为改朝换代，失败者不知其数。之所以选择朝廷招安，是因为我们根本成不了气候。”

“我们没有健全的军事设施和经济实力，还要面临朝廷和地方武装的突袭，更要滋养梁山数万兄弟极其家眷的生机问题。最重要的是，我们之中英雄好汉却是数不胜数，能人异士更是不在话下，但我们之中，却没有一个治国之才。这才是根本原因。陈胜吴广为什么会失败？项羽为什么会乌江自刎，方腊为什么会失败？”

“哥哥可有认真的想过这些问题。匹夫之勇虽可万军中厮杀夺帅，但却不能治理江山。朝廷虽然不少昏庸之士，可它也是不少有志之才和心怀天下之士施展拳脚的地方。根基尚在，天下大势所驱，你教我如何去反？”

一字一句，全是宋江多年来的心声。

就在众人以为晁盖听进去的时候，他却忽然大吼，手中木棍扬起，直将宋江的骷髅躯体，捅出一个大洞来。

“……哥哥！”宋江不敢置信地看着晁盖。

晁盖目露凶光，愤恨道：“你说的这些我可以理解。我死后你是梁山老大，你自作主张替兄弟们招安，让他们跟你一同上战场，去马革裹尸，去接受朝廷封赏……这些我都认！可李逵兄弟呢？你为何要毒死他？”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1】哥哥还不明白吗？我等当日聚义梁山为的是什么？替天行道，忠义为先。忠义忠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梁山数万将士用命换来的忠义二字，不能因为一人冲动而毁了。纵使朝廷负我等，我亦不能悖了这忠义二字。”宋江难忍道。

晁盖认为他是狡辩，便道：“可你明明能与他说清楚，你知他性子，再说他那镇江三千军马，又能掀起什么浪潮，既已心知喝下毒酒，还让他前来送死。宋江，你假仁假义，只为成全你自己一人忠义！”

言罢，晁盖怨灵怒涨，怨气四散，很快就波及到了众人这边。

那怨气在空中自行成怨剑，无差别攻击。

众人看着飞过来的怨剑，皆是一怔。

“快进来！”

扈三娘和王英打开房门。

顾时第一时间揽着成渝躲进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门外是一震剧烈的震荡，那剧烈的震荡，宛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而来。

门内的众人互相看着，却没人说话。

成渝盯着顾时手上的蜡烛，烛心在一点点的减少，烛火已经变得很小很小了。

“K哥！”

成渝从顾时怀里挣脱。

他想要出去。

顾时拉着他的手臂。

“放开！别逼我动手！”成渝站在原地，目光注视着门外，没有回头。

语气异常冰冷。

顾时松了手，他知道，自己现在拦不住成渝。

门被打开。

成渝一个人站在门口。

这个通道之内，都已经被怨剑填满。

成渝看不见前方，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但他依旧前进，他拿着刃刀边砍边前进。

砍出一条路来。

这条路的尽头，有个人还在等着他。

那人脸上有道疤，手里拿着木棍，喜欢抽烟，他把成渝当弟弟一样对待和爱护。

成渝走到一半，四周的怨剑便全部消失了。

他低头一看，手中的烛火已经灭了。

“……”怨气散尽，前方通路无阻。成渝抬眼看去，那人静静地坐在地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正看着他。

他飞奔过去，抓住对方缓慢抬起的手，尽管已经没有多少温度。

“K哥……”

“……乖，别哭，成渝……哥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能、能帮我点一支烟吗？”老K口吐鲜血，磕磕绊绊地说着。

他没有多少力气了。

晁盖恶灵异变，早就不能感化，这种异变的力量会吞噬掉这里的所有人，与其让其他人跟着他一起死，倒不如直接毁了这栋实验楼。

所以，他选择自爆。

一人死换众人生。

烟被成渝放进他口中，他艰难吸了一口。

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只觉得视线渐渐模糊。

“……成…成渝，以后……K哥就不能……陪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大家，早…早日从这里……走出……”

握着的手臂忽然因为重力下垂。

成渝心慌地急忙抓起，捂在胸口。

“……K哥。”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可再怎么努力，眼泪还是止不住。

低头看向老K的时候，有轻微的脚步声临近。

“成渝……”顾时看着他，停在两三米之外。

成渝目光看向他，红着眼眶说：“我还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

“……K哥，”他转头，脑袋靠在老K的肩膀上，看着他口中的那只烟，“K哥，我这里还有很多，待会你抽完了，记得叫我。”

“即便你把其他蜡烛的烛身毁了，也修复不了你手中的那个。”明晰站在成渝身后，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你们能走到这里，想必是应该已经见过朱武了。”

“嗯。”顾时上前。

“不是定住。”两人身后的扈三娘开口。

闻言，顾时目光移向扈三娘。

除了李鬼和姥姥说话时，扈三娘和王英顿了下外，其余皆是没什么表情。

“你放开我！”成渝挣扎着。

他见成渝还在地上蹲着，于心不忍，便替他开口。

明晰和欢欢身后还站着两副骷髅，顾时看见门上的编号，又瞅见其中一个矮个骷髅，心中便有了猜测，看着两位骷髅恭敬道：“顾时，见过扈三娘，王英。这位是我……朋友成渝，抱歉，打扰你们了。”

“王洛。”

“可否讲讲里面刚才发生了什么？老K到底怎么了？”顾时余光瞥了成渝一眼，问道。

他需要知道代号109恶灵晁盖，为什么会选择老K附体，而不是找其他人。

明晰欢欢互相看了一眼，欢欢道：“我们和两位前辈在里面打麻将，忽然听见外面有响动，就……就类似那种有人受伤的喘息声，还伴随着打击声。当时老K站在门口，我们不让他开门，可他说万一是你们来了呢？于是，就打开一条缝查看，谁知就在那一瞬间，我们身体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样——”

“黄钛。”

“尤佳。”

“那是积怨已久的仇恨，所以直到现在，也在伺机反扑，想找回一个说法。”王英补充道。

“晁天王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一些，但最重要的，还是攻打曾头市一事，他因史文恭之毒箭而亡，曾留下遗言，谁人捉得射死他的史文恭，便叫那人做梁山之主。”扈三娘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曾头市难以拿下，加之又损伤不少人马，已经失去先机，众人便重新商议。后来梁山得玉麒麟卢俊义，众人再次攻打曾头市，玉麒麟卢俊义活捉史文恭，也算是报了晁天王之仇。”

“实验楼指引者姥姥。”

“李鬼，顾时是我主人。”

其他几人也纷纷表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