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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造物主难辞其咎的败笔

第 20 章 020

他战战兢兢地回头,却看到叶母正在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盯着他。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珠一动不动,在黑夜白灯的作用下,她的面庞显得越发僵硬和冷漠。

“妈……”不知为什么,叶山突然觉得这一刻叶母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从未谋面过的陌生人。

不过江加耳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因为叶山刚一回家,一个玻璃制的烟灰缸就朝着他的脑袋凶狠地砸了过来。

叶山吓得连门都不敢进,往旁边一躲,烟灰缸掉在地上“哗啦”一声摔成了玻璃碎片,差点扎到他的脚。

叶山低头一看这烟灰缸,脸色就变了。

“我也不会再迟到了,一定每天都早起去上学!”叶山急急忙忙地保证,“作业肯定也好好写完,放学也不会再去网吧了,妈,您就别生气了呗?”

他还要说点什么让叶母松口气,叶母却不近人情地勾起了唇角,满脸写着讽刺。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像个瘪了的气球一样,表情突变,从满身的暴戾突然变成了迷茫,她皱着眉头看着叶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擀面杖,似乎不记得刚才发生过什么了。

“妈?”叶山被她这样子吓到,连忙站起来,试探性地叫了她一声。

“不……”叶母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很愧疚,她崩溃地朝后退了一步,眼里开始涌上薄泪,“对不起,小山,妈妈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叶山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给弄傻了,虽然疼得龇牙咧嘴的,但还是安慰道:“我没事,妈,我错了,我以后不乱跑了。”

虽然为人怂又没担当,但是叶山还是挺怕他妈妈哭的,特别是在他父母离婚之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叶母一个人撑起来的,叶山更不敢轻易地惹她伤心。

但叶母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一样,突然把擀面杖一丢就捂着脸“呜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叶山简直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想上前劝她一下,却被叶母后退着躲开了。

叶母又连着说了几句“对不起,我不该下这个手的”,转身打开家门走出去了,她走得十分着急,连平时常穿的运动鞋也没换上,只留下叶山一头雾水地呆立在家里。

叶山本来想坐到沙发上去,无奈屁股太疼了,最后只能咬咬牙趴到了床上,今晚的叶母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让他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

想到叶母刚才判若两人的表现,他不由得想起了白天在组织里听老人说过的那些故事,一时间只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了,越想越是心惊,最后只能摇摇头,强行打断了自己的思维。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同时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一会是叶母手上的擀面杖变成了大刀,一下下地切在他的身上,鲜血四溅;一会是叶母悔恨地哭泣,一边哭一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心肝寸断。

直到了半夜,他被这些噩梦惊醒,睁眼被头顶上的白光狠狠地刺了一下眼睛,后背和屁股仍然是火辣辣的钝痛,而叶母,始终没有回来。

自从那天过后,叶母和叶山的关系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叶母每天待在家里的时间更少了,常常加班到半夜才回来。

按理说一个小小的地级市税务局远远忙碌不到这种地步,但是叶母回来也不跟叶山解释,只是甩给他一些吃饭的钱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第二天又早早地去上班了,连早餐都不给叶山准备了。

有几次叶山趁着她在家的时候,想要跟她说几句话,特地跑到她卧室面前去敲门等待,却往往没有回音。

叶山没办法,只能在门前站很久等她。

卧室里面偶尔会传来几声通电话的声音,叶母好像是在跟自己的闺蜜打电话,偶尔会传出来“叶山”的名字,但等到叶山贴着门仔细去听,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大约一周的时间,时间渐渐接近期末考了。

虽说只是高二,但每一次的期末考也十分重要,这段时间老师们上课大都讲完了新课,主要是分发卷子,以讲题为主。

某天叶山去上学的时候,江加耳发现,被女司机奉命一直锁在家里的梁夏月竟然来上学了。

到了课间,江加耳特意找他询问了一下原因和情况。

梁夏月趁着周围同学不在的时候,委婉地说是因为最近要求从村子里出来、住在学校宿舍的忮妄越来越多了。

为了能更好地监管他们,即使是组织的长老,也不得不考虑让梁夏月重返学校。

“不过我一周只能来学校两天。”梁夏月为了不能天天来上学感到遗憾,“而且期末考的时候,教室都是分开坐的,到时候也不能见到你了。”

叶山所在的一中,期末考的座位一般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排序的,上一次考得越差考号也就越后,去的教室也就越远。

而梁夏月虽然甚少来上学,成绩却比叶山好了不只一两个档次,两人注定不能在一个教室里一起考试了。

“没关系。”江加耳冷淡地敷衍了一句,“以后时间还长,总有机会见面的。”

江加耳能感觉到,自从他上次在月圆之夜冒险去了一趟梁夏月家,跟他开诚布公以后,梁夏月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热情,原先的胆怯和羞涩变成了更温和也更大胆的试探。

他是来这里做任务的,始终是要离开这里的,还是别让梁夏月的这种感情太过发酵为好,因此态度通常都比较冷漠。

还好梁夏月完全不在意他的语气,他好像是只要跟他在一起教室就会觉得高兴和满足,下课依然勤快仔细去帮个子矮力气小的人类女生擦黑板、搬作业,看起来还很享受这一切。

江加耳又想起来了梁夏月说过要保护他的事。

他当然不需要别人保护,但是梁夏月的这份心情,未必不可以利用到这次任务中。如果梁夏月能在他走后倾力保护叶山,就能省他不少事。

虽然江加耳隐隐地也能感觉到,梁夏月对叶山抱有的这份好感之所以越来越旺盛,多半是因为他故意亲近的那些行为,但这些对于他一个始终要离开的人来说,这些都是不必太深入考虑的事。

很快到了当天的最后一节课。

今天是周一,最后一节课一般是班会,不过在期末临近的时候,班主任语文老师自然而然地占了它,认真地给学生们讲起了白天课上没有讲完的卷子。

就在不爱学习的叶山听得昏昏沉沉之际,外面突然闯进来了一个其他班的代课老师。

这个老师跟叶山的妈妈认识,他看到在后排快睡着的叶山,直接在教室门口就冲着他大喊:“叶山!快出来,你妈出事了!”

叶山脑子里还晕乎乎的,直到整间教室都跟着一起炸起来,好几个同学转过头去跟他传话,叶山才理解了发生了什么事——叶母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

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跳而起,人命攸关,这几天跟老妈闹的那些小矛盾在这一瞬间都成了无足轻重的事,他什么也不顾,连书包都没空去提,拿着钥匙就跟着刚才喊他的男老师一路冲出了学校。

“听他们说已经把你妈送到医院去了,你快去家里取点钱,估计急救钱不够!”那老师在他后面喊,“快去啊!”

“知道了!”

叶山回喊了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家里狂奔而去。

开门的时候仿佛有火苗在他的手上烫,叶山着急地不行,冲进家里就直往母亲卧室里奔。

他记得母亲床头有一个带锁的抽屉,像是护照、身份证、户口本、银行账本之类重要的东西,一般都放在那儿。

叶山急急忙忙地想去开锁,但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心急的原因,他搜刮式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抽屉的钥匙,急得跪在地上,差点恨不得把抽屉砸了,却在这时忽然闻到了一股从阳台传来的糊肉味。

叶山一愣。

叶山家的这个小区阳台是户对户的,平时经常也会有邻居烧菜的味道沿着窗缝传进来,有时候闻到味道,连邻居家做了什么饭都能一清二楚。

但是,刚才传来的这股味道,却绝对不是厨房里该有的气味。

它像是烂肉和烂泥搅合在一起,令人呕吐的泥土臭味和血腥味一起强烈地贯穿进来,兼着腐肉的气息。

叶山慢慢地把头转向气味传来的阳台。

阳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隔着挡光的窗帘往外看,有什么正在一跳一跳地,像是人的心脏滚落在了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一下,二下,三下……

叶山盯着那个不断蠕动的东西,神经都快绷成了一根直线,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和死寂,仿佛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慢慢地从床边站了起来。

长期跪在地板上让他的膝盖有些麻,也有些疼,但这边都不算什么,因为他的手远比哪一个部位都要抖。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打开阳台的门,猛然掀开窗帘,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血腥残暴的东西,只有一张报纸被风吹得飘起,很快又落了下去,掉在了阳台上放置的一个红色手提包旁边。

叶山认识这个手提包,这是前段时间自己的母亲出门最喜欢带的一款,不过前几天她说这个包的底被磨破了,就临时换了一个包,把这个包扔在了阳台,准备哪天收废品的人来了再卖给对方。

叶山捡起来那张报纸,那是当地的市报。

他妈妈因为在公职单位,平时总是能带回来很多这种报纸,但叶山不爱看,觉得上面说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芝麻大的小事,什么少年宫翻新了,哪里的老年大学又半起来了,市里举办了什么大型文艺比赛等等,都是无聊且没意义的内容。

但今天他捡起来的这份报纸却不一样。

实际上,在叶山看到它的一瞬间,就差点吓得腿软倒地,那报纸不知什么原因黏了一堆血上去,几乎快把上面的字都糊得看不清了,那几道血迹附在上面,和报纸原本的成色似的发黑发硬了。

叶山实在没搞明白这是在干什么,他打开报纸,认真看了看,发现这是上个月某个日期的报纸。

报纸的正中心记载的正是那个骇人听闻的后山无名尸案,潦草的几句介绍和之前新闻上所报道的没什么不同。

不过报纸附了一张江加耳没见过的照片,是那具无名尸被发现当日的配图,尸体盖着白布,被警察用担架抬了起来,旁边的草丛则扔着一个模样精致的女式手提包。

说来也怪,因为报纸的原因,整张照片都是黑白色的,唯有这个手提包因为被报纸上的血沾染,透出一股瘆人的红色。

叶山几乎是哆嗦着把报纸缓缓地从自己面前移了下去。

在他的视野里,报纸上的手提包和被扔在阳台是那么地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在图里,而一个在现实、在眼前。

叶山双手一颤,一个呼之欲出的可怕事实贯穿了他的神识,报纸随机滑落在地上,安静无比的室内,只能听得到叶山忽而开始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

叶山像快要窒息的鱼一样,跪在地上紧紧地掐住自己的喉咙。

他现在想吐的要命,嘴里不断地发出“嗬嗬”声,那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来,却又像是要逼疯他一样,让他恨不得在此处掐碎自己的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从叶山的身后忽然传来由近及远的脚步音,轻轻地摩挲在地板上,让叶山惊恐地呻|吟了一声。

他睁大眼睛,极度不敢相信地朝着自己身后慢慢地转过头去。

紧接着,叶山看到了这一生都能让他不断崩溃的画面。

叶母冷然地站在他的身后,她的身上满是凄厉的血迹,那些血仿佛沿着她的头发生长,融进了她的血肉里,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狰狞,但她的眼睛又是雪白一片的,好像断了片的老电影,只剩下呆板和冷漠,与血淋淋的恐惧相衬。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跟她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头,那人头已经腐烂生蛆,空洞的地方摊成了一堆烂肉烂泥,露出森白的骷髅,正张大嘴巴直愣愣地看着他。

那嘴里没有舌头,只有个血迹斑驳的舌根,像是在要出声呼喊之前就已经被人生生割断了,她喊不出来,便只余下惊恐在那僵硬的眼珠里。

叶母提着“自己”的人头,朝着叶山一步步地走过来,她一边走,一边神经质地喃喃道:“我不想杀你,不想杀你……是他们要我这么做的……”

她每走一步,身上便会留下诡异的污血,从她的眼角滑落,很快又侵蚀了整个人体。

叶山的瞳孔中倒映着她朝着自己一步步走来的样子,片刻后,他发出了一声惨无人寰的惨叫。

梁夏月闻声赶到叶山家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场景。

他今天是听到了叶山母亲出事,实在放心不下才跟来的,来之前还犹豫了好一会要不要敲门,如果叶山开门了要怎么安慰他等等,但还没走到门前,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就传到了空气里。

梁夏月再也顾不上其他,用力撞开了叶山家的门。

宽大的卧室里,一个状似叶山母亲的忮妄现出了一半的原型躺倒在地上,她的脖子被割断了,脑袋随着重心掉落在地板上,几声“咚咚”的响之后停了下来。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和她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头,但是从腐化程度上来看,那个人头至少是一个月前就从人体上被取下来了。

那晚他曾怀疑是幻觉的男人站在叶母的尸身旁,手上是一把不沾血的锋利匕首,右手则握着一把狼毒手|枪。

而叶山早就已经被吓晕了,正翻着白眼躺倒在一边。

化身成叶母的忮妄显然还没有死透,她的身体还在小幅度地蠕动爬行。

突然,从她断掉的脖根间生出了不少可怖的触手,像巨型泥鳅一样,集中成一束,再次朝着身边站着的男人攻击过去。

但男人丝毫不慌不忙,他似乎很擅于对付这一类的怪物,一个漂亮的劈砍就把那几根触手连根剁下。

叶母的尸体还要继续挣扎,却都被这个男人冷漠无情地处理掉了。

他的作战方式和梁夏月很是不同,相比于梁夏月总是正面迎击、跟怪物缠斗得难分难解的做法,他则是把自己超脱在整个战斗之外似的,仅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一击,却让叶母轰然倒台,再无复活的可能。

而完成这一切后,他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沾上。

黑衣黑帽子被他穿在身上,透出一股极度清冷肃杀的气息。

这战斗过程仅看了这么一眼,梁夏月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他能轻易敌过的对象。

但比起对方的武力,男人竟然是真实存在的人更让他受到冲击。

梁夏月在门口呆立了好一会,目睹了全程,直到地上的叶山忍受不住地哼唧起来,他的思绪才被拉回眼前的现实。

“你……”梁夏月小心地开口,“到底是谁?为什么到这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劲风直冲眼前。男人好像并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仅用几秒就来到了梁夏月的面前。

太快了。

在男人到自己面前之前,梁夏月不是没有任何感知,多年的训练下这点敏感度还是有的,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躲避和回击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轻而易举就看透了他的行动。

男人将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折,紧接着一个手刀劈下,梁夏月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流失。

“别……”

他想说一声“别走”,但逐渐闭合的眼睛却只让他来得及说出这一个字。

在彻底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男人似乎有了一丝惊讶,虽然那讶异转瞬即逝。

男人似乎无意伤害他,在朝着他冲过来之前,就已经收起了手上的刀和枪。

最后,他只感觉到男人很轻柔地托着他的腰把他放下地上,就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叶山的家。

他妈不抽烟,这烟灰缸是他爸留在家里为数不多的东西,往常都放在箱子里,这会被他老妈拿出来,肯定没什么好事。平时叶母发火闹脾气的时候,就爱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摔摔打打泄气。

“妈!”叶山捏着门柄转开门,没敢走进去换拖鞋,“我、我怎么了?”

叶母打到最后,右手一把捏住叶山后脖子上的肉,把他的头强行从地上抬了起来,恶狠狠地警告说:“以后再敢擅自逃课,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这句话声音异常低沉和冷硬,听起来像是有一股冷气要直直地吹进叶山的脑髓里,让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上高中以来第一次被老妈揪着用擀面杖打屁股,叶山也觉得丢人得不行,几次三番想要站起来躲开,却都被叶母压制地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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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叶山话音未落,叶母就气势汹汹地跑到了他面前,抬手就要打他:“你他妈还有脸回来,你今天下午上课的时候,跑到哪里去了!?老师都给我打电话了!”

叶山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没觉得多疼,只觉得吓了一跳,呆了一会。

但是这次叶母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她几乎是飞一般地跑到了叶山的背后,朝着叶山的背就是狠狠一下。

叶母使用的力气,简直不像是一个比儿子低半头的中年妇女能使出来的,叶山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比起今天母亲突然发狠打他这件事,叶山更想知道叶母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这么大的少年本来就皮,叶山又不爱学习,从前干的坏事也不只逃课这一件,叶母按理来说都该习惯了,这次为了一节区区物理课发这么大脾气,怎么都让叶山想不通。

“不,等等!妈!妈!你听我解释!!”叶山一看这架势不对,赶紧要往自己房间跑。

通常情况下,只要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妈就拿他没办法了。

他几乎是呢喃着道:“我、我一定不会再逃课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小,叶母看起来还是不愿意放过他,冷声一字一句道:“然后呢?”

仿佛这几天心里的怨气都集中在了一棍子上,叶山一下子支撑不住被打趴下了。

叶母不顾叶山的嚎叫,又连踩带踢地教训了他好几下,间或用擀面杖锤他的小腿弯,把叶山打得“哎呀”直叫。

“行啊,你小子都学会逃课了!”叶母打完这一下似乎还觉得不够,目光四处看了一圈,最后进厨房拿了一根很粗的擀面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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