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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香影录

第 32 章 怒兽

“我算是看透了!名门正派就是这样,看上去高风亮节,背地里欺软怕硬!因为云归鸿一个人的错,他们屠尽了全谷……哈哈哈哈,结局有多可笑,你们知道吗?好,我讲给你们听!你们的目标,云归鸿没有死,而其他无辜的人都死了!可笑不可笑,快跟我一起笑!哈哈哈哈哈!”

这里都快塌了,四个人,谁也笑不出来。

温珑陵惊叹道:“你说什么?云归鸿没有死?”

爆炸?一个时辰后,这里就会爆炸……

这是真的吗?借着灯笼发出的细微光芒,他们看到了玄蝉公子满足而快乐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找到了答案,这就是真的!

这时候,玄蝉公子向上打了个响指,忽然,洞穴顶端垂下来无数红色的锦旗,摆在一起,十分壮观。锦旗上都写着烫金的字,写着“妙手回春谷”、“感谢金莲花让我不用失去罡气”、“颐天谷乃是圣地”、“我回家给颐天谷供个牌位,天天都参拜”一类的话。

玄蝉公子把自己说得越来越激动,他愤怒地看着锦旗:“颐天谷的弟子们无辜不无辜?云归鸿造福天下的时候,你们只念着他一个人的好处。感谢我们是顺带的!可是救人的金莲花是我们种的!云归鸿人人喊打的时候,我们都成了帮凶了!人人都成了狗腿了!你们逮着我们,不管我们有没有做过,就拿我们开刀撒气!甚至你们不敢动云归鸿,就动我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宣琼琚也察觉出不对,问道:“云归鸿没死?”

玄蝉公子唇边含着嘲讽,冷笑道:“云归鸿?哼,只是一个妄想成为天下第一的疯子罢了!”

这时候,玉生香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摇晃着玄蝉公子,厉声道:“你把机关解开!一切好商量!底下的全是人命啊!我们也是人命!尊重一下生命好吗?”

玄蝉公子道:“江湖名门把颐天谷一千多人杀光,不分青红皂白地杀光,谈过尊重生命没有!”

既然江湖名门不尊重颐天谷人的生命,他就不尊重名门正派的生命。

“既然如此,诸位,陪我一起上黄泉路吧!哈哈哈哈!”玄蝉公子又发出了杠铃般的笑声,“你们都该死!都该死!随波逐流的世人,一味仰慕江湖名门的世人,都该死!”

宣琼琚气得咬牙切齿:“你满口的世人世人,所谓世人,不就是你吗?”

仅凭灯笼微弱的光芒,看到那些褪色的红锦旗,显出几分诡异之情。

玄蝉公子知道,自从他近一年前来,变本加厉屠杀名门正派的弟子。以前的名门正派,不是没想过来蜀中一探究竟,但是因为进不去蜀中,水路陆路都不通,所以放弃了,无功而返。

这四个少侠,却不惜新建造一座石梯也要踏入颐天谷。看来,中原那边是铁了心要追究这些案件了。铁了心要治他的罪。

这也意味着,一切都没有转圜余地了。就算他把这些人都杀了,中原名门还会派更多的人来追究。

可是杀孽人人手上都有,江湖名门尤甚。他们凭什么治他的罪?凭什么?

满腔的怨毒和愤怒几乎要撕碎玄蝉公子的心。

玉生香看了看温珑陵,只见他面色苍白,常年的自持让他没有过多得把恐惧表现出来。然而,一双澄澈的眼睛里,隐隐是惊恐和绝望。

宣琼琚的指尖也微微颤抖,因为过分紧张,她几乎感受不到身上伤口的疼痛了。

景骁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紧张:“这里,有咱们四个,下面,加上他的下属,加上烛螭派和温家山庄的弟子,大概有一百多个人……”

至于玄蝉公子,景骁天就不提了。他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儿都干出来了,还能算人吗?

玉生香心想,等这里爆炸了,这一百多个人,谁都难逃一死。

宣琼琚受不了了,她睚眦欲裂,心想,反正他也不会打开机关,更不会说出《寒蝉》的下落,就干脆用长戟刺入他身子:“你听到了吗?听到了吗?这里有一百多个人!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个杂碎!祸害了他们还不够,还要祸害我们!”

玉生香也说:“你怎么能杀这么多人!”

因为练邪功的缘故,玄蝉公子有一双红眼珠。此时,他快死了,那双红眼珠渐渐溃散,他轻声道:“这世上的很多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我为什么要杀你们,没有答案;你们为什么要屠颐天谷,也没有答案。事情就是这么野蛮而残忍的发生了,根本没有解释!”

不知不觉间,玉生香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因为震撼,因为愤怒,也因为恐惧。无广告网am~w~w.

在这种时候,温珑陵竟然还保持着风度,他从残缺的袖子里摸出一张手帕,擦拭着玉生香的面颊:“阿香,不要怕。”

玉生香反过来安慰他:“我没事儿,你也别怕。我们会好起来的。”

每当事情看不到转机的时候,比如她被赶出濯雪派的那一夜,玉生香总是习惯性地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会有办法的。然而,她心里隐约也是担心,这一次,还能有什么转机?

温珑陵看着玄蝉公子,且悲且怒,声音压抑:“中原的‘销魂’,也是你洒过去的,是不是?”

中了一戟,再加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玄蝉公子竟然还没死。他点了点头,大大方方承认了:“正是。”

玉生香想,既然“销魂”是你洒在名门正派里的,为何又要在尸体嘴里塞入解毒的金莲花?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样做,实在是自相矛盾。

灯笼里的烛火苗微微跳动,照亮着一室荒唐的锦旗。照亮着五个将死之人。

宣琼琚沉默许久,才续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有源源不断的血迹从玄蝉公子嘴角流出来,天上是锦旗的红色,地下是血的红色,殊途同归。

玄蝉公子道:“我这么做,只是想让中原名门尝一尝,自己即将失去罡气,但是没有办法扭转局面的感觉,你懂吗?哼,你们也中了‘销魂’,这种滋味很独特,对吗?惊慌,绝望,痛苦,无助。重新体会一下这种感觉,你们不应该谢谢我吗?”

温珑陵道:“你是想说,如果当年没有屠尽颐天谷,颐天谷里保留着金莲花,还可以救他们。”

“可颐天谷已经不在了。”玄蝉公子模样失神,“如果当年,你们没有屠尽颐天谷,现在就不用体会这种失去罡气的感觉。可惜你们从来不知道感恩,从来不记得别人对你们的恩赐。你们中原人就是这样。我让人截断道路,为的就是让你们找不到蜀中的金莲花。”

如此一来,没有金莲花解“销魂”之毒,中原人,只能是在原地等死。

玉生香心里陡然冒出来一个疑点,中原没有金莲花,这是肯定的了。因为自己父亲身为宗主,有那么多人脉,都找不到一朵金莲花给自己解毒。

内门师兄玉剑丹是怎么找到的?他总不能是从蜀中找的,蜀中与世隔绝。也许,他认识一些神通广大的朋友,能弄到不容易弄到的药材。

玄蝉公子一边咳血一边笑:“真可惜,真可惜!尸体嘴里的金莲花,虽然枯萎了,但是仍然能解毒。只可惜你们忘了颐天谷的恩赐,忘了金莲花,是你们自己把自己逼到这种境地的!”

也许,是玉剑丹知道金莲花可以解毒。给了玉宗主尸体嘴里的金莲花。

玉生香厉声道:“那些名门弟子,全是你杀的?嘴里还含着莲花。”

其实,她问这一句也是白问,看样子,玄蝉公子是这里的老大,也不会有什么帮凶了。

“没错……”玄蝉公子道,“我杀了他们,让他们跪着,向颐天谷赔罪。让他们永远跪着!永远!皮肉都腐烂了,骨头也要给我跪着!”

景骁天又惊又怒:“杂碎!你怎么能杀这么多人?”

玄蝉公子喘息道:“对!我爱杀人!杀人使我快乐!哈哈哈你管得着吗!”

玉生香陡然想起,蜀中的百姓里,没有丢失舌头的命案发生,他甚至还帮助百姓们度过水灾难关。看来,玄蝉公子只吃名门弟子的舌头。

是因为名门弟子们有罡气,舌头更加滋补呢?还是因为,正如玄蝉公子所说,“冤有头债有主”,他不愿意伤及无辜?

山洞里,一阵诡异的沉静。

玉生香抬头看去,只见锦旗上都写着字,摆在一起,格外壮观。

——多谢颐天谷医好我夫人。

——云谷主真是造福天下啊!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我们尊崇颐天谷一辈子。

然而,还没有一辈子,短短十几年,这江湖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玄蝉公子的余光看着宣琼琚的烛龙衣袍,一看,这女子就是烛螭派的小姐。他愤恨道:“宣姑娘……咳咳,我已经准备好了,几年内,送你们烛螭派一场大礼!好好儿等着吧!”

这语气怨毒又恐怖。四个人听到,都打了个寒战。

宣琼琚逼问道:“大礼?装神弄鬼的算什么本事!讲清楚!”

宣琼琚想,这“大礼”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我他娘的还得谢谢你!你这杂碎,究竟要对我家做什么?

温珑陵想起那些无辜被杀的名门弟子,悲从中来,他怒道:“你痛恨滥杀无辜者,最后自己也滥杀无辜!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m..coma

临死前,被这年轻公子说的话陡然一惊。玄蝉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他也知道,自己杀的名门弟子里,有的只有十几岁,根本没有参与对颐天谷的围剿和污蔑。

玄蝉公子激烈地咳嗽,血汩汩而出:“我杀的都是‘正派’宵小!我没有滥杀无辜!”

温珑陵气得发抖:“他们都那么年轻,有的有爹娘在世,有的有孩子在膝下,何尝不无辜!”

你们无辜,他们何尝不无辜?

这个世上,谁的性命,比旁人的高贵呢?

然而,玄蝉公子已经没有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了。他闭上眼睛,被一团明亮而安全的白光包裹。

仿佛回到了过去。

“阿白!阿白!”

“阿白……”

“阿白,师父叫你采药,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又是贪玩儿去了吧?”

从前,玄蝉公子不是玄蝉公子,他的乳名,叫做阿白。

都是当年颐天谷风光无限的时候,名门正派送的锦旗。

玄蝉公子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罡气逐渐消散,眼神却温和起来,他仰头看着这些锦旗,表情忽然平静了。

玄蝉公子遥望那些褪色的锦旗,语气又重归宁静:“颐天谷有利于你们的时候,培育出金莲花给你们解毒,你们就捧着颐天谷。颐天谷的云归鸿练邪功的时候,你们就不记恩德了,进入颐天谷,大肆杀人。可是,除了云归鸿,颐天谷的其他人,并没有修炼邪功!你们为什么杀了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三个怀疑人生的“为什么”,谁都无法回答。

就算有一线生机,也要争取一下。玉生香反驳道:“我们真的是无辜的!十年前,我八岁,他俩九岁,她,她是我姐,她才十岁!你把机关解开,山洞塌了,你也要死的!”

听到玄蝉公子字字狠戾的话,四个人的心,陡然跌倒了谷底!

景骁天用翠竹棍逼他解开机关,厉声道:“放我们出去!杂碎!”

玉生香心里又惊讶又崩溃,心想,我们谁都没辜负你的感情,为啥要陪你一起死啊?

玉生香心里一片冰凉,也许,他在杀害名门弟子的时候,名门弟子求饶,也说,当年的事与他们无关。

“无辜个屁!”玄蝉公子怒吼道,“你们没有参与,那你们的父亲呢?”

玉生香:“……”这就完全没法交流了。

景骁天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想,我还没谈过甜甜的恋爱,我可不能死啊!

温珑陵自然也慌张,他平息了一下情绪,说:“放我们出去。无论是颐天谷的锦旗也好,谩骂污蔑也罢。与我们无关!”

“无关?无关?”玄蝉公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道,“一到作恶的时候,你们人人都恐怕掉队,而一到追究的时候,你们都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十年前颐天谷围剿,无数人亲眼看到谷主云归鸿身死。他还被封入镇邪棺,埋在地底下。

然而,玄蝉公子已经疯了,根本不回答他的话,他继续控诉道:“你们跟我一起、一起下地狱吧!到了地狱里,再跟颐天谷里那些无辜的人赔罪!赔罪!”

“所以,当年的事儿,你们人人都要负责任。”玄蝉公子吐出一口血,伸出指头指着他们四个,“每一个人都逃不掉!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玉生香心想,完了,这小伙汁疯了。要他解开机关,是不可能的了。

宣琼琚仍旧记挂着《寒蝉》,她问道:“邪功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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