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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香影录

第 59 章 蜉蝣

温珑陵率先开口:“《蜉蝣》在哪里?”

道士们都垂下脸,谁都不敢吭声。害怕说错了什么,被这五个江湖侠士一刀捅了。

景骁天反手握住翠竹棍,打了一下离自己最近的道士:“说!”

他们都颤抖地跪下,满眼里写满了惊恐。

“我没杀过人!你们不要冤枉我……”

“邪功?我不知道什么是邪功啊。我就是庄稼汉!”

听到“死”这个字,道士们抖得更厉害了,哀叫连连:“女侠饶命啊!”“饶了我吧!我从来没有杀人的!”

这时候,愤怒的百姓们已经忍不住了,他们捡起地上的石头、桌子上的香炉、无上道尊的袖珍佛像,通通向道士们砸去。

“啊!”“啊——别!”道士们被砸得东倒西歪,想躲,却没有地方躲;想逃,却又不敢逃。

景骁天冷笑道:“不说?好!你们不准备说,我们就准备点天灯了!诸位父老乡亲,劳烦准备一缸油,今天在下给诸位瞧个好的!”

玉生香附和道:“油要浓一点的,烧得快。”

叶弥书配合地转过身去:“你们点你们的,我怕做噩梦,我先走了,点完了叫我啊。”

道士们更是哭爹喊娘,满脸绝望。忽然,那个在无上道尊面前最受重视的灰衣道士吼道:“太极——”

温珑陵骤然抬眼:“太极?什么太极?”

灰衣道士六神无主地哭喊:“你们要的东西,就在太极后面!啊,我说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们了!”

电光火石间,温珑陵想到了,他们刚刚进入渡世观的时候,主殿墙上用玉砌成的巨大太极。

温珑陵对队友道:“跟我来。”说罢握紧了淬玉剑,疾步往渡世观主殿走去。

路上,慕枕亭问道:“他说的太极,是不是那个玉做的太极,小叶子还说特别有钱的那个?”

温珑陵颔首道:“正是!”

温珑陵第一眼看到那太极的时候,就隐隐推测,这玉太极后面是一个藏东西的空间,因为他敲了敲玉,很久才有回声。

五个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主殿的太极前。

温珑陵摸了摸太极,自言自语道:“这东西要怎么打开?”

慕枕亭猜测道:“会不会有机关?”

景骁天道:“这后面真的能藏东西?”

玉生香抽出菱风剑,示意队友们往旁边让一让。她心想,管它有什么机关不机关,我先试试我刚刚修出来的四缕罡气,能不能破开它。

令人始料未及的时候,玉生香还没来及得把剑灌入罡气,剑尖一触碰到玉,玉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击碎了。

玉生香:“……”这么容易的吗?

叶弥书叹道:“我们想得太复杂了,根本没有机关啊。”

太极后面,果然是一处储存东西的小空间。里面有坊契、地契、银票、金条……再往下翻一翻,果真找到了一本年岁久远的武功秘籍!

玉生香把武功秘籍拿出来,放在桌上。

秘籍的书皮上,就印着黑色的双鱼图腾!那是颐天谷的图腾!

景骁天睁大眼睛:“这……”

玉生香又是惊喜又是激动:“《蜉蝣》?”

为祸江湖多年的邪功秘籍,就在桌子上。五个人都屏住呼吸,心里的激动无以言表!

叶弥书有点儿不敢确定,他推推玉生香:“嫂嫂,你快掐我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

玉生香弹了弹他额头:“不是!”

五个人都看着自己的队友们,目光流转间,他们体会到了大功告成的狂喜。

《蜉蝣》到手,三本邪功毁去了其中之一,他们这次是真的立了大功,维护了天下太平!

温珑陵唇边终于噙着笑意:“这一趟,我们没白来!”

玉生香一激动,直接扑过去,扑到他怀里:“那当然。”

景骁天看了看太极图案,又看了看《蜉蝣》,无奈地笑了:“这孙子把邪功藏在太极图后面,天哪,究竟是谁把太上老君的棺材板儿按住的?”

柴房里的那些百姓尸体,都被家人们认领了回去,预备好好儿安葬。

“我家虎子!呜呜呜……你死得不该啊!”

“那是我爹!我看到我爹了!”

“女儿啊,你让我怎么活……”

他们对于自己亲人被害死的愤怒,转化成了对无上道尊怨恨。

无上道尊被温珑陵一剑捅死后,仍旧被绑在缚人架上,缺了一边胳膊,尸体残破。

百姓们看到无上道尊的尸体,心里涌起一阵狂欢,他们疯狂地往道尊身上吐唾沫、连打带踹,拳打脚踢。

带着斧头、砍刀等武器的百姓,切菜一样狠鞭无上道尊的尸体。

一位祖安百姓拿着锄头捣烂了道尊的头:“道尊?道你奶奶个腿儿的尊?老子今天敲烂你的奶牛头!”

另一个百姓怒吼道:“砍死他!砍死他!让他零落成泥碾作尘!他娘的没有香如故!”

被挤在后面、砍不到无上道尊的百姓喊道:“前面的让让,留个地儿,该我砍人了!喂,让让!”

“我最该砍了!这个公奶牛害死我哥哥嫂嫂,我那小外甥女才三岁就没了爹娘!呸,狗东西!”

“让我砍!到我了!我还一下都没砍呢!”

直到百姓们把无上道尊砍得不能再碎,不能再砍下去了,他们才转移阵地,去院子里杀他的喽啰道士们。

道士们虽然有罡气,打得过百姓,却也不敢反抗。要是把那五个江湖侠士召来,就不是被砍死这么简单了,而是要被点天灯。

这么对比一下,还是被菜刀砍死划算多了!

玉生香走进柴房,一见到无上道尊那稀碎的尸体,顿时别过了头,不想继续辣自己的眼睛:“我的天啊,这砍的也太细了,都能直接当饺子馅儿了……”

然而,这三年多被欺骗、被奴役、被凌虐的怨恨,就是把无上道尊和他的喽啰们全砍碎,也无法平息百姓们的怒火。

他们又找到了新的泄愤方式,疯狂地在渡世观里打砸,用斧头砍,用火烧,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年轻小伙子狠狠地把道尊像砸碎在地:“死!死!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温珑陵多少有点看不过去,他软声劝道:“你们别砸了……这都是用你们的钱盖的。答应我,冷静点,好吗?”

都这种时候了,百姓谁肯在意是不是用自己的钱盖的?都疯狂地破坏渡世观,不一会儿,一座华丽的道观,就变成了废墟。

玉生香自然地与温珑陵十指相扣:“别劝了,他们都快要气疯了,还能听得进去?人家就是乐意砸碎了听个响,由他们去吧。”

此时已是深夜,那些盛满药粉的玉净瓶被打碎,天地间满是诡异的绿光。

就是这些绿光,让朝歌城的百姓失去亲人,骨肉分割。

那个老汉埋葬好自己的女儿,又回到了渡世观。跟别的百姓的狂热愤怒不同,老汉双眼无神,颓废地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

慕枕亭走过去,从袖子里取出一把无花果,递给老伯,她什么也没说,用这些果子表达安慰。

老伯木讷地接过来,也没有吃,只是说:“多谢。”

玉生香走过去,跟老伯并排坐着,安慰道:“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您别伤心了。”

老伯看着废墟一样的渡世观,苦涩地开口:“其实,事情的真相,在你们来之前,就有人逐渐发现了……”

温珑陵心里一惊:“真的?”

老伯点点头,气若游丝:“对,是真的。有很多聪明的人发现了,再好的把戏,也不能做到天衣无缝。比如,为什么捐钱少的人容易死?为什么‘绿鬼火’永远也杀不死?为什么无上道尊现身之前,根本没有鬼怪作乱?”

玉生香问道:“那为什么不揭穿他们呢?”

老伯的声音更加苦涩了:“因为无上道尊的势力太大了,他要骗人,人们不敢不被他骗。没有人敢违抗他,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说出真相,就是自己找死!”

玉生香和温珑陵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都是悲悯而复杂的。

在无上道尊称霸朝歌的日子里,倘若有人说出真相,只能是被道尊打压住,没有别的结局。

老伯长叹一声:“结束了……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你们要是不来,朝歌城的人迟早会被他杀光,幸亏你们来了,幸亏……老天爷还没有忘记朝歌城,送来了五个英雄。”

听到“英雄”二字,五个人心里自然是骄傲而满怀成就感的。但是他们嘴上还是谦虚地推辞。

“算不上,算不上。”

“我们就是跑江湖的。哪里能说是英雄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告别了老伯,五个人闲谈几句,开始分配任务。

玉生香道:“我和珑陵要到渡世观旁边走一走,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还有没有道士躲着。”

温珑陵把玩着淬玉剑的白玉穗子:“景兄,你呢?”

景骁天看了一眼仙仙,扬眉一笑:“在刚才的混乱中,有的百姓被道士们打伤了,仙仙要去给百姓们治病。我陪着她。”

叶弥书轻松地伸了个懒腰:“我回客栈,把我们在朝歌城的事儿好好儿记下来,将来,我要写进书里。”

于是,五个人就这样暂时分别,他们约好,一两个时辰之后,在客栈里集合,大家一起吃晚饭。

月色缥缈。玉生香和温珑陵肩并肩,绕着渡世观走。

温珑陵的指尖寸寸描摹她的掌心,问道:“你今天早上洒出去的粉末,是从哪里来的?”

玉生香轻松地一笑:“是在咱们刚进入渡世观,参观的时候,我放进袖子里的。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手痒抓了一把,没想到,真的派上了大用场。”

温珑陵宠溺地看她:“你呀。”

玉生香娓娓道来:“当晚,咱们的脸都发光了,我看到自己的手上有同样的光芒,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温珑陵轻叹道:“咱们这一趟,可算是惊心动魄。”

玉生香靠在他怀里,抬眼看着月亮。这时候,朝歌城的月亮也不诡异阴森了,它变得静谧柔美起来。

温珑陵抱着她的腰,道:“其实,我也早就猜出来,道尊露出了不少破绽,百姓们不会不知道。只是碍于他的压制,不敢说罢了,你当众洒出磷粉,终于打破了欺骗朝歌城三四年的谎言。”

玉生香和温珑陵在渡世观没有找到漏网之鱼,就往山下走,回客栈吃晚饭。

玉生香和温珑陵一推开包间的门,景骁天道:“终于来了?快坐!”

五个人围坐在圆桌上,菜肴飘香,连灯火都闪出温柔的光泽。

玉生香穿着一身染血的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她如释重负道:“谢天谢地,那公奶牛总算是死了!”

景骁天递给她一杯酒:“兄弟,要不是你那一出力挽狂澜的神操作,咱们可能就被当成鬼被砍成饺子馅了。”

玉生香一推叶弥书:“关键是要多谢小叶子的三寸不烂之舌,字字一针见血,百姓们才看清了道尊的真面目!”

温珑陵举起酒杯,含笑道:“来,干杯!大家都是英雄。”

叶弥书一笑:“大家都是斩鬼英雄!”

慕枕亭戏谑道:“咱们既是斩鬼英雄,也是降牛英雄!”

五个酒盏碰在一起,又是极清脆的一声。

就在这么清脆的一声里,大家都感受到江湖的酣畅淋漓。

烈酒入喉,洗亮侠肝义胆。

景骁天帮叶弥书把包子皮儿夹过去,自己吃馅儿:“昨晚我们被锁在一起,小叶子你是讲了多少故事!你有八个脑子啊?”

叶弥书骄傲地指着自己:“我有十八个脑子!”

玉生香喂温珑陵吃了一口蜜汁茄子:“这邪功真是害人不浅,光说《蜉蝣》,皮影在虞山杀了不少人,这个奶牛又祸害朝歌祸害了三年多。”

温珑陵把茄子咽下去,颔首道:“《蜉蝣》找到了,《白露》和《寒蝉》还无影无踪呢。”

景骁天举起酒杯,和温珑陵一碰:“怕什么!只要咱们弟兄几个在,练邪功的魔头宵小,就不敢猖狂!”

慕枕亭向景骁天举起酒杯,景骁天又跟她碰了一个。

叶弥书吃了一口韭黄,忽然道:“你们说,真正的侠义,是什么呢?”

景骁天脱口而出:“是明知艰难险阻,仍旧千里奔赴。”

慕枕亭轻声道:“真正的侠义,就是我们今天做的事情。”

玉生香将酒一饮而尽:“我想起了阿姐的一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温珑陵道:“自此之后,朝歌城的百姓们可以安枕无忧,不会再有鬼害人了。”

叶弥书坦诚道:“我本以为,自己不能习武,就永远当不成英雄了。可今天,我真的觉得,自己也是个英雄。”

温珑陵道:“要是没有你,我们可能在柴房里被关着的时候,就吓死了。”

慕枕亭眉眼温柔:“你能在无上道尊面前,临危不惧,想用‘仙子雾’救我们,有这份勇气,就是英雄。”

叶弥书满眼的踌躇满志:“我虽然不能动刀动枪,等以后,拿着笔墨纸砚,把咱们行侠仗义的故事画给世人,写给世人,用笔墨挣一个英雄!”

玉生香认真道:“趁你还没有名扬天下,赶紧给我画几幅画!我得收藏起来!”

说到酣兴处,五个人都不由自主举起酒盏,倾喉而饮。

玉生香想起柴房里的尸体,和那个女子被道尊活活吸血而死的惨状,叹道:“倘若百姓们知道,渡世观里的人身体分黑白两色,就是练邪功的征兆,赶紧告诉名门世家,恐怕就没有这些惨剧了。”

景骁天道:“什么‘渡世观’,该叫‘祸世观’才对!”

慕枕亭道:“可惜他们不知道。”

叶弥书轻声说:“我一直觉得,做人要多读点儿书,否则你的三观就是由身边的人决定的。你只是提线木偶,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几个人细细品味着这句话,觉得颇有道理。

吃完了晚饭,大家就一起商量明天的日子怎么安排。

温珑陵道:“我陪阿香去放长明灯。”

景骁天道:“我陪仙仙逛逛。”

叶弥书绝望道:“你们一对儿一对儿都凑好了,谁能明天陪我喝酒?”

温珑陵:“……”

慕枕亭:“……”

景骁天:“……”

玉生香:“我也不能,但是我说话打破一下零回复。”

“我错了!我不该被无上道尊胁迫,我不是故意要害你们的!救命啊,别打了!”

从前,像羔羊一样跪在渡世观前的是百姓们,现在,他们都站起来了,居高临下看着这一群骗子。

温珑陵从伤心的状态里走出来,他霍然握紧淬玉剑,对队友们说:“走,咱们提案问审去。”

见五个人从柴房里走出来,个个身染鲜血,眉目冷厉,道士们本来就害怕,现在更是抖若筛糠了。

老汉满面怒容,又悲又痛,他声音嘶哑:“还请诸位江湖侠士出手,把那一群修道的畜生杀死!为我朝歌百姓报仇!我的大女儿死在他们手里,大女婿也死在他们手里,前几天,小女儿也死在他们手里了!”

那些没有被百姓们用榔头、锄头、锤子打死的道士们,全被驱到渡世观院落中央。

“就是他们,害死我娘的!”

“根本就没有什么鬼!哼,无上道尊就是恶鬼头子,跪在咱们眼前的杂碎,就是他手底下的小鬼。”

一个老汉气冲冲地迈入柴房,看到地上堆叠着几十具百姓的尸体,登时吓了一大跳。

玉生香手持菱风剑,规规矩矩给老伯行了个礼:“我们还有要紧的事,要审问那些杂碎,容我们审问完,一定给朝歌城一个公道。”

景骁天走过去,也是行了个拱手礼:“老人家,这个公奶牛之所以要杀人,就是因为他练了邪功。若是不把邪功找出来,还会有生灵涂炭的。”

老汉对江湖事一窍不通,什么“邪功”的事也理解不了。他泪流满脸,道:“好!好!老汉子我在这里,谢过诸位侠士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然而,虽然道士们已经被队友们制服了,但是毕竟还有罡气在身,百姓们虽然恨他们恨到牙根痒痒,也不敢真的上前动他们。

那个被打的道士颤巍巍道:“大侠饶命!小的不知道啊!这……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玉生香劝道:“别负隅顽抗了,你们要是说了,还能死得痛快点。”

慕枕亭问道:“老人家,怎么了?”

这个老汉,正是他们眼睁睁看着被无上道尊在柴房里玷污又杀死的女人的父亲。

“以前的三年多,简直是噩梦啊!他怎么骗了我们这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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