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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香影录

第 62 章 紫川

叶弥书刚刚打完水,他把竹节筒子递给慕枕亭:“说不定你不在,大侠乐得清闲呢。对吧阿亭?”

玉生香登时笑出来:“给我留点面子吧,谢谢了!”

叶弥书喝饱了水,就漫不经心坐在湖边,拿着树枝当笔,在地上作画。

慕枕亭轻声道:“紫川派……”

玉生香坦言道:“我只听说,这个门派是北方江湖第一世家,实力和烛螭派不相上下。却从来没有去过。”

叶弥书随口道:“我知道不少关于紫川派的典故,实不相瞒,这也是我第一次去长安城。”

慕枕亭手里拿着一包朱红药粉,她笑问:“你的胭脂,带着吧?”

玉生香以为她忘了带胭脂,要借自己的胭脂补妆。就从琵琶袖里拿出来一盒胭脂:“给。”

慕枕亭接过胭脂,没有补妆,随手把药粉撒进去:“最近,我研制出一种新药粉,可以和胭脂混用。”

玉生香接过胭脂,发觉混入了药粉的胭脂,与方才没有被她动过的样子别无二致。她问道:“嗯?”

慕枕亭轻轻抚摸着胭脂盒,道:“如此一来,你这盒胭脂,涂在脸上,可以上妆。要是把它涂在武器上,就能见血封喉。”

也就是说,抹在皮肤上就是普通的胭脂。一旦进入皮肤,就成了致命的毒药。

玉生香把玩着那一盒胭脂,道:“这药粉是你自己研制出来的?”

慕枕亭颔首道:“是,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妆影’。红妆的妆,影子的影。”

玉生香道:“这名字真别致。”

之前打架的时候,玉生香留意过。虽然慕枕亭的罡气很少,但是她擅长用毒,“仙子雾”可以使人昏迷,暂时看不清东西。

这个“妆影”,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抹在武器上,轻易取敌手性命。

玉生香看着她温柔的侧脸,低声问道:“你的哥哥,找到了吗?”

慕枕亭轻轻摇头:“我找了两年了,还是没有消息。”

玉生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他指不定躲在世上的哪个角落里,你一直找下去,总会有消息的。”

慕枕亭看着她,忽然从袖中取出几颗无花果:“倘若能找到我的哥哥,我要让哥哥尝一尝,我亲手晒的无花果。”

景骁天走的时候,慕枕亭把身上的无花果都给了他。不过,慕枕亭已经习惯身上永远带着无花果了,所以,在路过城镇的时候,她就买了些。

玉生香虽然嘴上安慰着,心里隐约有些担心,阿亭和哥哥失散的时候,哥哥只是十三四岁的孩童。

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该怎么活下去呢?

四个人休息好了,正准备上路。忽然,前方传来妇人和孩童的哭喊声。

玉生香以为是有匪贼作乱,下意识握紧菱风剑:“这是怎么了?”

温珑陵走到她身边:“我们去看看。”

害怕耽误了救人,四个人连马都来不及栓,就急匆匆顺着声音走过去。

只见路边有一群身上文龙刺虎的汉子,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上的人。汉子旁边,用绳子绑起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那绝望的哭泣声,就是妇人和孩童的。

叶弥书以为是歹人绑架,喊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汉子们见这四个人品貌不俗,都佩着武器,自然知道是江湖名门出身,他辩解道:“我们不是歹人!”

温珑陵走上前去:“不是歹人,怎会平白无故绑架妇孺?”

汉子指了指一旁的精神萎靡的男子,辩解道:“是他欠了赌债,还不上钱,把老婆孩子抵押给我们的。我们要不到钱,只能要人了。”

妇人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小孩子挣不开锁链,无助地抽噎着。

那个精神萎靡的男子脸上挂着泪珠,好像不愿意见人一般,转身就走。

玉生香道:“眼下这世道,哪有光天化日之下拿人抵债的?”

汉子声音谦卑,眼神里却是寸步不让:“诸位少侠女侠,你们别难为小的。我就是个跑江湖讨生活的,我家老大还等着我回去呢。”

慕枕亭走上前去,用绾月钩子给妇人和孩童割断麻绳。

汉子一跺脚:“别跑!她男人还欠着我银子呢!”他话音刚落,身后的小喽啰就要重新绑缚住妇人。

温珑陵持剑,护在妇人和孩童面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我们管不得。只是,债是他欠的债,和他的老婆孩子有什么关系?”

汉子见这群人摆出一副“管定了”的模样,心里十分着急,道:“他又不值钱,也就他老婆孩子值几两银子。别难为小的了!”

玉生香看一眼那抵押老婆和孩子的男人,只见他面目憔悴,指头断了好几根,一看就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那些断掉的手指,想必是去偿还赌债了。

慕枕亭道:“放这两位无辜的人走,否则,我们就写一封求助信,寄给紫川派。”

汉子们还要再抓妇人孩子,温珑陵持剑逼近一寸:“你们若要再碰他们一下,须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淬玉剑寒芒凛冽,早已吓得汉子们不敢说什么了。

无奈之下,汉子们只好把妇人和孩子放了,骂骂咧咧地押住赌徒,预备回去交差。妇人惊魂未定,痛哭流涕道一声谢,就抱着孩子跑了。

四匹马悠闲地走在郊外。

温珑陵想起刚才赌徒的模样,心里一阵悲戚:“我发现,越是那些混得不好的人,越喜欢伤害家人。越是没本事的人,越喜欢恃强凌弱。”

叶弥书不忿道:“可不是!他在别人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到了自己老婆孩子面前,都敢活活把他们拿去抵债。”

慕枕亭轻叹道:“人间苦难啊。”

玉生香疑惑道:“你们说,世上苦难这么多,我们活着,该怎么跟苦难和平共处呢?”

叶弥书把玩着自己沾满油彩的袖子,认真道:“其实众生皆苦,难得苦中作乐。”

玉生香想起自己离开濯雪派,在泽云派逐渐安顿下来的经历,道:“我觉得啊,要把心放在高兴的事情身上,不能总想着缺憾。生活中,你所关注的事情,会扩大。关注好事,那么处处都是好事。”

温珑陵含笑看了她一眼。

玉生香续道:“你能一直留在我身边,就是世上最好的事了。”

慕枕亭回忆起颇道山的样子,缓缓开口:“后来我才明白,痛苦、变故,它们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必须勇敢地接受它,不能永远活在痛苦里。因为生命真的很短暂。我们都二十岁左右了,过了人生的四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

玉生香伸手去握慕枕亭:“你是我敬佩的人。你在寡淡的世上,深情地活。”

叶弥书笑道:“苦也是一天,乐也是一天,反正人的寿数总不会超过百年,过一天少一天,何不着眼当下。”

玉生香伸了个懒腰,豁达一笑:“一讨论这个,咱们四个都成了哲人了。”

这时候,四个人路过一座山,见山上风景优美,忍不住停下多看几眼,多逛几圈。

玉生香和温珑陵并肩坐在湖边,看着水中游鱼摆尾。

两个人时不时对视一眼,什么都不说,就十分满足。

温珑陵以前是去过长安的,他理了理玉生香的头发,轻声说:“长安的夜市开到很晚,等咱们到了长安,我带你吃酒酿去。”

玉生香笑道:“好,咱们就像在鲤州一样,从街头吃到街尾,最后一个摊子收摊了,也不回家。”

温珑陵握着她的肩,吻上她柔软的唇。

这山有灵气,山里的走兽自然也有灵气。一只小猴子见到慕枕亭就在自己不远处,竟然不害怕,从容地走过去了。

慕枕亭伸出手,笑着跟小猴子挥一挥手。

叶弥书看在眼里,心想,寻常走兽看到人,总是忌惮害怕的。这一路走来,山里的小动物看到慕枕亭,无论是小鹿还是猴子,都不害怕她。

慕枕亭身上就有一种能让小动物亲近的特质。

玉生香摘了几朵野花,编了花环,然后戴在阿亭的马的头上。

慕枕亭抚摸着白马的鬃毛:“雪雪,喜欢吗?”

慕枕亭养了一只白色的小马,遍体雪白,所以名字是雪雪。

这日晚上,他们抵达了长安紫川派。

紫川派坐落在长安城的正中央,建筑风格与南方的格外不同。巍峨大气,古朴雄浑。

玉生香看到,紫川派里外来往的弟子们,都穿着紫色系的校服,身佩长刀。

看到这满眼紫色,玉生香默默给紫川派起了个外号:茄子派。

提前一个时辰,宣琼琚和百里檀风就在紫川派门口等着迎接他们了。

六个人按照江湖礼彼此引见,你持剑行礼,我拿刀拜会。

玉生香看着百里檀风,只见她一袭深紫圆月图腾的校服,肩头披着白狐氅,身材修长,丰满矫健,皮肤是微微的青白色。

她眼眸是淡淡的褐色,唇锋分明,唇色偏紫。容颜有塞外血统的味道。

百里檀风手握绣春刀,微微躬身:“在下紫川派百里檀风,见过姑娘。”

——轮廓是刀锋,眉眼是雪水。嘴唇像是紫红的石榴花。

玉生香看到百里檀风,心里就冒出这一句话。

玉生香心想,堂姐肯定和她提起过自己,也不必担心她在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了。

她持剑行礼道:“在下玉生香,就是名声特差的那个玉生香!”

百里檀风神色未变,伸手道:“诸位,请。”

然后,百里檀风尽地主之谊,邀请他们去紫川派里喝酒。

偌大的厅堂里,宣琼琚和百里檀风坐在中央主位,温珑陵和叶弥书坐在左边,玉生香和慕枕亭坐在右边。

小厮们捧上热酒,几个人闲聊几句,就算是认识了。

宣琼琚看向慕枕亭:“你就是慕姑娘?阿香在信里提起过你。”

慕枕亭一笑:“宣姑娘,阿香也常常向我提起你。”

百里檀风对玉生香道:“玉姑娘,你小心点,因为你当了阿琼的剑,她要打你。”

玉生香满脸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没事儿,我来这里就是挨打的。”

一见到宣琼琚,叶弥书的目光就很难从她身上挪下来了。

入夜的时候,即将分别。温珑陵和叶弥书要回温家的分坛住下。

温珑陵道:“阿香,跟我走。”

宣琼琚亲昵地揽着玉生香的肩头:“阿香今晚睡我这儿。我和她,差不多两年没见了。”

百里檀风热情道:“慕姑娘也一起留在这里。”

温珑陵见玉生香和堂姐久别重逢高兴,也不强留她。只是交代她照顾好自己。

叶弥书羡慕地看着慕枕亭和玉生香,小声对温珑陵说:“我也想跟宣女侠一起住。”

温珑陵笑道:“那你也留这儿吧。我一个人回分坛。”

叶弥书道:“算了,我要矜持。”

百里檀风处理事情十分周全,当即给玉生香和慕枕亭安排了客房。

玉生香正要睡下,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她问道:“阿姐?”

宣琼琚迈进来,轻揪着她的耳朵,认真说:“你当了我的剑对吧?我今天就打死你。”

玉生香笑着往床上滚去:“别别别,看在珑陵的面子上,饶了我好吗。”

宣琼琚这才松开她的耳朵:“暂时饶你这一次。”

玉生香靠在她肩头,随口问道:“快两年不见,你想我不想啊?”

宣琼琚道:“我只想你做的炖山鸡。”

玉生香惊讶地叹息:“哇,无情。”

宣琼琚顿了顿,挑眉道:“我听小景说,你特别想我?”

玉生香认真地胡诌道:“那当然!我想得天天晚上叫你的名字,叫的珑陵都以为我有帕交之癖!”

宣琼琚轻轻在她脸上拍了一巴掌:“滚。”

玉生香往宣琼琚胸前看了一眼,笑得格外放肆:“好久不见,阿姐你的胸又珠圆玉润不少!”

宣琼琚怒上眉心,当即拿出长戟砍她。玉生香知道阿姐不可能真的砍死自己,取出菱风剑抵挡,剑戟相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两个人就这么玩笑着过了几招,随后收起兵器,继续说话。

玉生香心想,她都在长安待了快两年了,总也不回烛螭派,不只是什么缘故。

“阿姐,你为啥不回家?”

宣琼琚诚恳道:“因为我跟父亲和弟弟过不到一块儿去,他们总是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儿。我阻止不了,总能滚吧。”

玉生香伸了个懒腰,想起父亲在泽云派被灭的一夜宣布跟自己断绝关系,此时她已经释然了:“你还好。现在我跟我爹,就互相权当对方已经坟头草七尺了。”

宣琼琚:“……”

泽云派灭门当夜,玉生香浴血奋战,玉甄则在泽云山上宣布和她断绝关系,这件事,宣琼琚当然早就听闻了。

如果以前,父女两个还有冰释前嫌的可能,那么现在来看,玉生香和玉甄则根本不可能父慈子孝了。

这时候,玉生香把一张银票取出来,递给她:“阿姐,谢谢你。”

那张银票,正是泽云派被灭后,玉生香在颇道山上养伤时,宣琼琚从长安寄给她的。

宣琼琚一惊,玉生香竟然没有动那张银票?怪不得她要当掉菱风剑。

宣琼琚蹙眉道:“我是你阿姐。你给我拿着。”

玉生香笑得释然:“阿姐,靠我一个人可以的。”

这两年里,二人时常互寄书信。宣琼琚当然知道,玉生香自己买下了小院子,攒下的钱,她投资得当,掺了车马行、当铺的股。

玉生香忽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锦盒,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当当当!我给你买的礼物!喜欢吗?有没有感动得想哭?真羡慕你,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宣琼琚打开锦盒,发现里面装着一对夜明珠耳坠。珠子圆润而有光泽,一看就是很用心的礼物。

宣琼琚把小锦盒收起来,揉了揉玉生香的头:“你说得对,我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此时,有两个穿着宝蓝校服的紫川派弟子在巡逻。

“今天,可是来贵客了。听说,有那南方温家的少宗主,叫什么来着?温玲珑?”

“……是温珑陵。”

“他一来,咱们大师姐都亲自前去迎接!可见,是了不得的贵客。”

紫川派弟子口中的“大师姐”,指的就是百里檀风。在他们这些小弟子眼里,百里檀风是神一般的存在。

温珑陵轻声解释道:“紫川派的族姓是‘百里’,宗主的名字是百里睚岸,在江湖上极有威望。门中弟子都用刀。”

玉生香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当初,你家里人给你订亲,订的就是紫川派的小姐。”

温珑陵一低眉,就吻上了她的眉眼:“等我们回家,给它带小鱼干。”

玉生香笑着说:“我估计,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大侠能把我屋里的存粮都吃光了。”

玉生香心里一叹,又是一个巾帼英雄。怪不得阿姐跟她成为了好朋友。

走了一两日,就快走到长安城了。

温珑陵颔首道:“对,与我退亲的,就是紫川派的小姐。紫川派足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秘籍宝器也很多,人才辈出。”

玉生香疑惑道:“论起来,是紫川派更厉害,还是烛螭派更厉害?”

温珑陵果真无所不知,玉生香随口提一个人的名字,他都能把这个人的各种信息捋顺了:“百里檀风乃是紫川派宗主的女儿,在紫川派负责教习小弟子们习武。”

玉生香笑叹道:“此女是个英雄啊。”

走得累了,四个人就在小湖边稍作停留,喝喝水,歇息片刻。也让马儿多吃些草。

玉生香看着深秋的黄叶,她躺在温珑陵怀里,叹道:“珑陵,我想我的‘大侠’了。”无广告网am~w~w.

虽然势均力敌,烛螭派和紫川派却很少起冲突。因为一个的势力在北方,一个的势力在南方,几乎是互不干扰的。

玉生香又问道:“你可知道,百里檀风是谁?”

彼时,慕枕亭坐在一棵树上,轻声道:“阿香,过来。”

闻言,玉生香施展轻功,也腾身上树,跟她肩并肩坐在一起。

教习小弟子们习武?那不就是泽云派秦晗师兄的工作。玉生香一想起晗师兄,心里一阵酸涩。

温珑陵又道:“传闻,这百里檀风武学有成,十分厉害。她手握一柄绣春刀,斩杀了北方的无数贼寇。”

温珑陵想了想,说:“两者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是烛螭派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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