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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关漫

第237章告别厅里的女人

艾伦赶紧过去,挡住秤砣的黑手,顺势托腰抱起了女人。

“这可是我的钱袋子。”他暗暗地想,半抱半扶着她酥软的身体,向门口走去。

夏木的哭声突然地就断了,伴随着“嘎”的一个尾音。

他叫它们物体是对他们曾经鲜活的尊重,也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具备些许职业道德的人,都会把自己的职业看做是神圣的。那么身份和面子也不至于在自我剖析的过程中显得卑微。没有了呼吸的身体是神圣的,不能用那么亵渎而暴力的字眼——尸体。

尸体让人最先想到的总是死亡的腐臭气味,和舍弃一切的绝望与悲凉。完全没有鲜花簇拥着的,冷艳的美丽,和难舍难割的眷恋与哀愁。

作为专业的情感宣泄者,(当然,个别没文化人士直接称这一职业为:号丧的人。)虽然,在这个行业混迹良久,艾伦已然见多识广,参透生死大业。但,这次不同,他是彻底被女人那超现实的行为艺术而惶惑,甚至本能地忘记了自己活生生的状态。这种逃避危险和现实的潜意识每个人都有,只是在艾伦的身上,在那一刻,尤为深重,尤为彰显。

没时间解释了,“你要相信我是坐怀不乱的。”艾伦心里想着。

告别三厅的塑钢门在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里面传来夏木撕心裂肺的哭声,起先还有些压抑和隐忍,逐渐地,越来越凄惨,夹杂着悲愤和屈辱。

不管你们相不相信,艾伦确实遇见了这样的一个女人。长长的卷发披散着,个子不高,背影很美。在殡仪馆门口,她突然转身扑上他的电动车。

她是故意的,因为当时艾伦正借着门厅那微淡的灯光,聚精会神地欣赏她摇曳着的背影,车速慢得可以说,是充分体现了,磁铁和生铁难以割舍的关系。

而她,就那么直挺挺地,压在他的前轱辘上。

他用力按住溢出面皮的鲜血。丝丝缕缕的恐惧从心底爬上来,夹杂着乱糟糟的担心和焦烦。他本能地想压制那恐惧,于是担忧越来越浓重了。

好吧,他确实不忍心指责眼前这个女人,就只好委屈自己。他的眼袋更加下垂,深深的法令纹不自觉地向下延伸,牵扯着面皮酸酸地疼痛。

“哎,跑火葬场装死来了,”黑秤砣男说这话的时候,手指着堆縗的女人,回身环视着厅堂里的人们,希望得到大家的赞同。然而参加葬礼的人们,并没有要围观过来的意思。甚至用嗔怪的眼神望着他,秤砣黑而胖的脸面挂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拉女人的脚踝。

“哎,别,别动手,我带她走。”

如果夏木……

看着他冰冷的躺在轮床上,艾伦忽然有种错觉。事实上是,很多的时候他都会有这样的错觉。觉得自己和躺着的人一样,没有呼吸,冷冰冰的,身体僵硬挺直。

女人已经停止了咆哮,直盯着艾伦惶恐不安的样子,眼神忽阴忽晴地涣散着。看上去已经不那么娇嫩的脸上却满是幼稚的迷惘和刻薄。她并没有被艾伦的隐忍和宽仁而感动。她没有动,也没有说句道歉的话,甚至忽视了那张流血且流泪的脸。

半晌,她又轻轻地贴下身体,泪水顺着物体的脸颊流淌下来,很诡谲,很凄美,分不清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泪水,漫延,漫延……

冷寂的告别厅里忽然嘈杂起来,殡仪馆的保洁员们迅速地打扫了满地的狼藉。更换过的投影机重新沙沙地转动起来,又一具物体摆在了花团中间。远处传来夏木那尖利高亢的哭声,犹如哥特金属的女高音。

“哎,哎,你们是哪的?跑这里窝着啥,没看我们这儿举行葬礼呢吗?走走走,赶紧的!”一个矮且胖,黑秤砣样的男人叨扰了艾伦的意淫。

他赶紧陪笑着伸直了180公分的身体,理了理黑色油皮亮面风衣的衣摆,礼貌地压了压深灰色礼帽的边沿,作势走向门口。黑秤砣满脸的鄙夷,毫不领情地横了他一眼。

“哎,说你呢。”看见女人并没有动,黑秤砣男上去,推了推她,女人就应着他的手势倒了下去。

这次,女人没有挣扎,也没有阻拦,如一只被抽去骨头任人宰割的猫,顾自蜷缩在阴冷潮湿的角落里,瑟瑟地抖着。没有人能看见她的表情,但是她颤抖的身体足以显现她的悲恸和绝决。

许是她是深爱他的吧,然而纵是爱情,在生死面前,亦是无能为力……

片刻间的停顿后,是更加汹涌地呼天抢地。

艾伦知道,她一定是看见了他,看见他抱着个女人。

夏木冲开门,连滚带爬地奔到物体的轮床边,口里念念有词抑扬顿挫地数落着。鼻涕和着眼泪把她瘦瘦的瓜子儿脸糊得亮光光地,瘦削的肩膀藏在廉价的黑色运动服里有节奏地抽动,连带着脑后细细的马尾辫一蹶一蹶地,伴随着长声短调的哽噎。

这丫头竟然能流出眼泪,艾伦不禁由衷的佩服:真TM敬业啊,怪不得夏木的赏金总是最多的。又不免一阵慨叹:命运真是糟糕,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却偏偏选择做了这等职业?

东方泛起惨白的光亮,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年男子推门进来。面无表情地一边一个架起女人的胳膊,扔破抹布一样把她甩在墙角。穿着白色长褂的殡仪工推着物体出了旁边的偏门,物体进入火化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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