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掀幂篱

张友仁闻言微笑道：“你可莫要轻看了这只孔雀，它也是天地初开不久就得道有灵之辈，曾朝夕相伴于道祖身前，虽不及西方二圣道行深厚，也是堂堂圣境强者。他不过是游戏红尘不喜杀戮，否则有将西岐大军屠尽之能。如今虽被请去西方，亦只是被请去供养而已，西方教人等亦会以礼待之。此方天地圣人屈指可数，我等凡人皆须心怀敬意，切不可在言语上亵渎，以防惹祸上身。”

老纪口中名叫小东的汉子闻言冲着张友仁憨憨一笑道：“这位仙师有如此见识想必也是一方圣人。应该知道圣人每天都忙得很，有无数的大事要做，岂会和我们这等蝼蚁般的人物一般见识。”

张友仁闻言笑道：“看来你并不知道何为圣人，但凡有思想学说或某一方面的贡献有益于一国之地的人群时被尊为贤人。但凡有思想学说或某一方面的贡献有益于一洲之地的人群时被尊为君子。但凡有思想学说或某一方面的贡献有益于众生，能使天下苍生都为之受益者，或在某一领域开创了众生历史之先河者皆可称圣。”

“和你说起时他还在山脚，这会儿还有一半路程。大概还得跑一盏茶的功夫，你就能听到马蹄声了。”张友仁摩挲着酒碗粗糙的边沿微笑道。

老纪闻言感慨道：“我要是有你这千里眼的本事，那能给军队做的事儿就更多了。我和兄弟们出去执行任务也简单太多了。得少死多少兄弟呀！他们还是孩子呀……”言罢似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伤心往事。仰头狠狠的灌了一口酒，放下酒碗双手拢袖，像一个畏寒之人坐在那里，身形显得格外佝偻，袖管里死死攥紧的双拳微微颤抖，闭目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就那么默默的无声了。在场所有人都怔怔无言，知道这一刻他的心有多么的悔和疼。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有一个中年佩刀汉子身着军旅制式轻甲，翻身下马，系好马缰绳推开柴扉而入。见到院中桌旁有两个陌生人时，眼睛瞬间一眯将手按在了刀柄上放缓了脚步。

一直不声不响在一旁听众人说话的山桃，偷偷在桌下掐了那个叫小东的汉子垂在桌下的手臂，微微红着脸小声说道：“仙师教诲句句金玉良言，一心只为你好，莫要不知好歹。”

小东闻言瞬间警醒，瞬间收束心神恭敬抱拳起身，隔桌躬身再次抱拳深施一礼郑重道：“多谢仙师提点。”

张友仁一边示意他坐下，一边继续缓缓说道：“适才听你说了一句，不过是一只大孔雀而已。而我恰巧知道此位的根脚，就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儿过了。你可知天地初开混沌，女娲娘娘团土造人，造的第一只动物就是凤凰，所以上古时期凤凰为万兽之王。凤又生二子，一位是孔雀，一位就是大鹏。也就是今天在战场上交手的二位。由于孔宣隐藏身形的本领太高，以至于大鹏都没能看清他的原形。孔宣技高一筹将大鹏打落尘埃却没有伤他，因为他们本就是一家人，而且将来燃灯道人带领大鹏皈依西方教门下为燃灯上古佛时，大鹏和孔宣就都成为西方教地位尊崇之辈。那孔宣由于今天在阵前吞噬准提道人于腹中，准提于他腹中破体而出，故而尊奉他为佛母，后尊号为孔雀大冥王菩萨。你想想你说它只是一只孔雀而已，是不是不仅藐视于他，而且也顺带藐视了整个佛教这一体系。所以我才觉得你的口气有点儿大了。”

言罢张友仁向于芳芷伸出一只手说道：“龙吉和山桃关系不错，这小子和山桃关系不错，本着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的逻辑，你看是不是……”

于芳芷心领神会的拿出一块儿样式奇巧的洁白玉牌放在张友仁掌心。

张友仁将另一只手覆盖其上轻轻一搓，再次抬起手时，掌心便只有一个普通穿绳的石头而已。隔桌拋给看得一愣一愣的小东道：“太漂亮了容易被人觊觎，样式普通些就不会有人抢夺了。每日佩戴腰间不可片刻摘下，万马军中能解你一次杀身之祸。”

老纪见此情景站起身招手笑道：“小东啊！快过来喝碗酒，不用紧张都是自己人。”

那汉子闻言加快了脚步，但是放在刀柄的手依然没有松开。而且视线一直在留意着所有人的举动和面部表情。

“详细说说怎么降伏的那个孔宣，上次不是说军营当中无人能挡吗？谁那么大面子请来了西方圣人？”纪连城问道。

中年汉子闻言自己先喝了一口酒，美滋滋笑道：“今天可开了眼界了，首先是射死大罗金仙赵公明的陆压道君又来至营中见了武王劝其安心。随后出营会了一阵孔宣不能取胜败回营中。随后又有玉虚门下燃灯道人与那孔宣对了一阵。竟然连那当年打得阐教一众大罗金仙人仰马翻的定海珠都施展出来对阵了。结果还是被孔宣轻易收走了。燃灯道人带来助阵的一只巨大鹏鸟也被打落尘埃。就在诸人一筹莫展之际，来了西方圣人准提道人。那孔宣面对西方圣人仍是怡然不惧，一口就吞了西方圣人下肚。不想那准提道人不知怎的就压得他现了本相骑在他的背上，还在他脖颈上系挂了绳索。是一只红冠细目的五彩孔雀。被西方圣人骑乘带去了西方。弟子不是那说书人，嘴上功夫不行，难以描述当时场面鸿大精彩之万一。那西方圣人金身法相巨大无比千面多手，手中各执诸般佛家法宝法器。那气度，那风彩，啧啧！今日着实是开了眼了，开了眼了！谁能想到阻我西岐大军者不过是一只大孔雀而已。”

张友仁微笑不语抬手示意他坐下再说。

纪连城兴奋了半天不见动静，看着张友仁疑惑问道：“你莫不是开玩笑的，人呢？”

山桃起身去拉来一把椅子放在她和爷爷之间。示意汉子落座，并且亲手为汉子倒了一大碗酒，又去灶房取了一双筷子和一个吃碟。

那汉子先是面对纪连城站得笔直敬了军礼，这才在老纪的示意下落座。随后有些赧颜的看了一眼山桃语气柔和的说了句：“谢谢啊！”

汉子闻听老纪咳嗽声赶紧转头，双手端起酒碗在老纪的酒碗口下方轻轻磕碰了一下，然后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视线看看老纪的眼睛，又在张友仁和于芳芷身上扫过――却是闭口不言。

那汉子这才落座说道：“师父，自打这往后我可能就不方便再过来给您送消息了。”说完这句话，汉子意味深长的转头看了一眼山桃。

“为何？”老纪问道。

“就在刚刚，孔宣被西方极乐世界的圣人准提道人收伏。目前军中正在接收朝歌降兵降将，解救被孔宣囚禁的将士。修整之后就有意要分兵三路直取朝歌。此事乃是重大军机不可泄露，届时徒弟被分拨到哪一路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会离西岐城青霄山越来距离越遥远。再来这里就有些吃力了。”言罢又拿无奈的眼神去看山桃。

张友仁看在眼里，心中对来汇报消息的人的理由里又多加了一条。而且这一条可能才是最重要的理由。

老纪看着和孙女彼此对视的汉子轻咳了一声问道：“小东啊，今天有什么好消息带给我呀？来喝口酒慢慢说。”言罢对着汉子单手端起酒碗。

“如此说来你可明白了吗？那些如道德天尊一般功德成圣、道德成圣之人；那些如女娲娘娘一般功德成圣之人；那些如佛祖一般慈悲成圣的人。凡此种种正道成圣之人，听你唠叨几句自然是大人大量不与计较。”

“但是你可能不知，还有一些成圣的方式介于正道与邪道之间，不仅如此，世间还有以魔道成圣之人。比如有人将火系神通修炼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极致；比如有人将水系神通修炼到了极致世间无双；比如有人天赋异禀成了能让世间所有妖族折服的妖皇；比如有人天赋异禀成了能让世间所有海族折服的海皇；比如有人的胃口凌驾于世间众生之上，能一口吞噬世间万物；比如有人善于战斗打架英勇无匹天下无敌世间第一；比如有人天生得享长生永存世间；比如有人用毒解毒达到极致世间无双；凡此种种可在某一领域开创历史先河之人也可成圣。但是这些人的精神境界和道德水平可能还不如普通人高尚。偏偏自身能力和破坏力又是极其恐怖惊人。他们可是无法忍受别人的无端亵渎，有的甚至会睚眦必报。所以我才提醒一下，做为普通凡人我们尽量要谨言慎行，莫要祸从口出。”

纪连城知道他是何意，出言解释道：“这位就是给我送来令箭，并且出手治好了为师双腿的仙家。山桃的朋友龙吉公主就是她们的女儿。龙吉公主可是救了西岐城所有人性命的人，所以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他们，有什么好消息你就说吧。”

那汉子闻言立即站起身对着张友仁抱拳一礼道：“多谢仙师救治师父他老人家的双腿。我对龙吉公主更是敬仰的很。”言罢挠挠头自觉哪里不对，急忙看了看身边的山桃。见她没有计较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山桃灿烂的一笑，夹起一块儿红烧野兔肉放在汉子的吃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