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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爱无痕

00330白

“小样,嫌弃我学习不好,告诉你,我就是不想学,考第一,实在太简单了撒。”骆波怏怏不乐地抢白着。

斯琴纯真的小脸认真地问着,“三十白哥哥,你考过第一名嘛?”

骆波无话可说,直起身子,迈腿离去。

屋里,吴军的妈妈娜仁花正给吴军涂抹着紫药水

吴军歪着脑袋龇牙咧嘴地哎哟着,“轻点,疼。”

这些个半大的男孩,在外面打架时一副英雄好汉的派头,到了妈妈面前,终究是个会撒娇的孩子。

他止住脚步,扭头看着嘀嘀咕咕的小女孩。

斯琴没想到骆波能听到,吓得撒腿朝坡上的土屋跑去。

此刻,骆波的内心并没外表表现的那样平静、淡定。

他的内心充斥着愤懑、烦躁和无奈,急需要宣泄。

否则,他得被憋死。

骆波没精打采地走到村庄的马路边,遥望着相隔百米的矮墙,踌躇不前。

院门口没有爸爸骆峰的那辆老牛车,门前很安静。

跟自家寂静的院落相比,马路对面的艾力家院落喧闹无比。

艾力家院墙外排着十几辆自行车,还有一辆崭新的摩托车。

他家大门右侧的长条板凳上坐着几位上了年纪的、戴着黑色瓜皮帽的维吾尔族老汉。

有人用报纸卷着莫合烟,伸出舌头舔舐着报纸边。

有人嘴边吞云驾雾,有人嗑着瓜子聊天,有人慢条斯理地捋着下巴颏处的山羊胡……

好不热闹!

骆波斜着肩膀站在路边,将带挂在头顶上,双手摆弄着胸前的黄。

跟亚尔买买提发生肢体冲突时,亚尔买买提咒骂的话语在耳畔回荡。

骆波没回家,而是径直朝自家西边的邻居巴格达提家后院走去。

巴格达提的后院大概有三亩地的样子。

他家的后院并未像骆峰和艾力家围墙那样是垒土制作的院墙,整个后院是用碗口大的松木围成。

就连后院的大门也是三根粗壮的松木来遮挡,相当简易。

院子里长满了荒草。

一条被牛羊踩踏的小道在荒草中间,

挨着土屋的后墙处是一间用木头搭建的圈棚。

圈棚旁堆着如山的牛羊粪。

黑灰色的农家粪散发着独有的粪便青草味。

这是草原的味道。

哈萨克牧民巴格达提正用铁锹清除着棚圈里的牛羊粪。

“干爸,还有铁锹不?”骆波把挂在旁边一根立着的木头上,四处寻找着铁锹。

“没了,就这个。”巴格达提双手扶着铁锹把,笑眯眯地看着骆波。

骆波手扶圈棚的横木,一个弯腰侧身翻了进去。

他从巴格达提手中抢过铁锹,“干爸,你休息,我来干。”

巴格达提走出棚圈,坐在棚圈旁的一个半截子树桩上,慢悠悠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荷包,又从裤兜掏出一张扑克牌大小的报纸。

巴格达提看上去四十多岁,一米六七左右的个头,肩膀宽厚,四肢显得很强壮。

他长得方脸,黝黑脸庞上,很浓的眉毛、单眼皮、大眼睛、高鼻梁,鹳骨格外高,脸颊显现出新疆牧区特有的高原红。

他左手拿着卷纸,右手拿着荷包朝报纸倒莫合烟,双手麻溜地卷着烟卷,伸出舌头用唾沫粘上烟卷,烟卷最前端用手搓成一个结。

巴格达提从裤兜口袋掏出一盒洋火,点燃莫合烟。

他猛地吸口烟,又慢悠悠从鼻孔喷出两道烟雾。

巴格达提看着埋头干活的骆波若有所思,用带着哈萨克腔调的汉话问道:“窝土子拜,啥事不高兴?”

骆波使劲将铁锹上的羊粪朝北面的羊粪堆上扔去,没吭气。

巴格达提见骆波只是闷头干活,没再追问。

他转身绕到前院,拿着一个坎土曼(类似锄头的工具,比锄头笨重许多,也大许多)走过来。

巴格达提站在羊粪堆上,用坎土曼耙着羊粪,随即站在羊粪顶上用脚踩实压紧。

羊粪是最好的农家肥,为让羊粪发酵,达到最好的保肥效果。

巴格达提每年会将棚圈的羊粪堆积到这块干燥稍高的地面上,一次一次往上堆,一层一层压紧。

当堆积的高度达到两米多,他就会朝羊粪上倒水打湿,再找些破旧的麻袋或尿素袋子盖住羊粪,把羊粪蒙在里面,让羊粪在湿润高温下自然发酵。

再隔六七天把堆积的羊粪翻腾一边,再洒水、再用麻袋片或尿素袋蒙上。

等羊粪发酵到腐熟后,巴格达提会用老牛车把这些羊粪拉到口粮地当肥料。

一年下来,节省不少钱。

一老一少、一里一外,吭哧吭哧着清除着羊粪。

骆波满头大汗,扔下铁锹,走到半截子树桩上坐下,大口喘着粗气。

巴格达提扔下坎土曼走到骆波跟前,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草地上。

他盘腿而坐,又卷起了莫合烟,“撒事?”

骆波浓眉紧蹙,双眉间拧成个疙瘩。

稚嫩的男孩看上去很烦恼的模样。

他懊恼地倾诉着,“干爸爸,又有人骂我野种,你告诉我,我亲生父母都撒样?”

巴格达提望着男孩嘴角毛茸茸的胡子,内心感慨万分。

他摇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咋可能?!村里人都在背后说,你看见那个不要我的女人了,她长撒样子?”

巴格达提不说话,闷头抽着莫合烟。

骆波双手抓着巴格达提的左胳膊,耍赖般摇晃着,“干爸,说嘛,说嘛。这是我第一次问你撒。”

“哎----”巴格达提长叹一口气,“我没看清,好像是个汉族女人。”

“汉族女人。”骆波低声嘟囔着,“那个不要我的男人肯定不是汉族人,要不,我不会长这样。”

骆波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外貌跟骆家兄弟不一样,自己是个维吾尔族男孩。

他伸手拽断旁边的一根灰灰条草,双手使劲掰断拇指粗的草杆,不甘心地嘟囔道:“那个不要我的男人肯定是个维吾尔族!”

巴格达提伸手拍拍骆波的肩膀,安慰着,“别人的话,不听,你只要记得,干爸给你起的名字窝土子拜(汉语,三十白),傻骆驼三十岁收养了你,不是光说傻骆驼今后很富,也是说你今后很富,别人难听的话,不听。”

骆波心存不甘道:“凭啥他们都骂我野种?!”

巴格达提不接话茬,反问道:“傻骆驼一家对你好不好?”

“好呀,一家人都疼我,尤其是妈妈。”骆波提起家人嘴角噙着笑,双眼溢出幸福、满足的光。

“那就行了撒!”巴格达提劝说着,“别人户里麻糖(乱七八糟)的话,不听!你们汉族人的话,听拉拉蛄叫别种地了。”

清除羊粪出了一身汗,又有干爸巴格达提的开导。

骆波心情好了许多,他手挠着后脑勺笑了。

巴格达提见状,催促道:“快回家,骆川回来了。”

骆波像脱兔般跃身而起,拿起自己的兴冲冲朝家跑去。

骆峰家,面朝东方的偏房是一间20来平米的厨房。

西南角用砖块垒起的一米高的锅灶,李羽围着一块用旧上衣改装的围裙炒着菜。

“妈,我回来了。”骆波把朝长条凳上一扔,跑到李羽跟前撒娇。

李羽扭过脸怜惜地望着满头大汗的骆波,佯嗔道:“去,洗把脸,瞧你这脸快成了大花脸了,又到哪里贪玩了?”

骆波走到门口的脸盆旁,清洗着脸颊,回道:“给干爸打扫羊圈呢。”

李羽用筷子夹一个油炸虾片高举着,温柔地笑道:“尝尝妈做的虾片。”

骆波屁颠颠跑到跟前,低头含着咸香的虾片,咀嚼着,“好吃,嗯,好吃。”

李羽宠爱的眼神瞅瞅骆波,放下筷子,整理下他窝着的衣领,又用手捋下他的衣襟,柔声打发道:“三十白,你大哥带着嫂子回来了,在正屋呢,去打招呼去,一定要规矩呀,别没个正形。”

骆波学着港台影片的动作,双腿“啪”的并拢,右手举到额前,脆声应允,“YESSIR!”

李羽笑了,笑望着骆波跑出去的背影。

笑着笑着,泪水从眼角滑落。

往事浮现在脑海。

十六年前的那个寒冬,西北风凛冽的刮着。

人们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李羽正坐在床边给三个月大的骆滨喂奶。

四岁的骆川带着两岁的骆江咿咿呀呀地背着古诗,“锄禾日当午-----”。

骆峰蹲在炉膛前,朝里塞着木棒。

他用火钩子捅着炉膛,试图让柴火烧的更旺些,来增加屋里的温度。

有点温度的屋子里跟寒风刺骨的室外相比,倒也温暖如春。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寒气窜了进来。

邻居巴格达提没头没脑走进来,咋咋呼呼道:“傻骆驼,一个女人。”

李羽见家有来客,连忙转过身,背对着门口给骆滨喂奶。

骆峰跟随巴格达提走出屋。

不大一会儿,骆峰怀抱着花布襁褓走进来,急吼吼地嚷嚷道:“老婆子,有人在咱家杂货房扔了小孩,看样子,是个月娃子。”

李羽连忙拽下上衣,把骆滨轻轻放在床上。

她接过脸颊冻得小脸发紫的婴儿,解开襁褓,里面揣着一封信。

李羽快速浏览完将信塞进裤兜里,抑制着内心的狂澜,故作镇定道:“这孩子,咱养了。”

骆峰没想到李羽这么快就做出决定。

他挠着头皮望着床上双腿乱蹬的三子骆滨,低喃道:“行,养四个也是养,跟养三个没撒两样。”

巴格达提用手抚摸着弃婴的小嘴唇,婴儿饿了,一把含住他的手指吮吸着。

温软的,惹得巴格达提心里痒痒的。

“哟,这巴拉(孩子)跟我好,我当他干爸。傻骆驼,你今年三十了,三十岁,阔可(老天)给你个巴拉,用哈萨克的话来说,你要富了,以后要有钱了,这巴拉名字起个我们哈萨克的名字吧,就叫窝土子拜算了。”他开心地建议着。

“窝土子拜,三十白,行,就这样,就叫窝土子拜,三十白。”骆峰兴奋地回应。

李羽沉浸在回忆中,连锅里虾片炸糊了,都没察觉。

骆峰在院子里就闻到一股呛人的糊味,连忙推门进来。

他快步跑到灶台前,用筷子夹出炸成黑色的虾片,“老婆子,咋啦?”

骆峰的声音唤回了李羽的思绪。

她连忙用两块抹布去端锅。

骆峰从她手上抢过抹布,把铁锅端了下来。

李羽满脸歉意地看着丈夫,“你瞧我这脑子。”

骆峰朝妻子憨笑道:“算了,就几块虾片嘛。”

他转身走到八仙桌,端起一碗凉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骆峰中等身材、膀阔腰圆,不到五十岁的年纪,黑红脸膛却满是黝黑的皱纹,脊背略有些佝偻。

他在沙枣树乡是个能人、名人。

说他是能人,骆峰眼皮子活、脑子灵、会木匠活、农田地的一把好手,在妻子李羽的指导下,懂点电路,乡里乡亲的,谁家拉电线或电线被风刮断了,都上门找他来修。

说他是名人,骆峰在20多年前娶了貌美如花的李羽,关键李羽还是个上海支边青年、城市户口,有一肚子学问,当时在沙枣树乡轰动一时。

北面的正屋里。

骆川正坐在床边询问着骆滨的学习成绩。

骆滨规规矩矩地站在大哥面前,如实回答。

廖云见骆川一副老大哥的派头,坐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骆波推开门,高声囔囔道:“大哥,你可总算回家喽。”

他看见床边的廖云笑吟吟望着自己,连忙止步欠身,对着廖云打招呼,“大嫂好。”

骆波的问候让廖云的双颊倏地泛起了红晕,她站起身回应着,“是三十白吧,来,吃桃酥,吃糖。”

说着话,已经把几块桃酥朝骆波怀里塞。

骆波双手接过桃酥,没敢吃。

他怯怯的眼神投向打量自己的骆川。

骆川摇下头,叹口气,无奈地摆摆手,“嫂子给你了,你就吃吧。”

骆滨举着手里的桃酥请示道:“大哥,我也吃了哦。”

骆川点点头。

他看着兄弟俩狼吞虎咽地吃着,心疼坏了。

骆川提着暖瓶朝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白色瓷缸里倒水,“别噎着了,还有,你嫂子买的多。”

骆波边偷偷睃几眼廖云,边夸赞道:“大哥,嫂子真漂亮。”

骆川板着的脸松懈下来,嗔怒道:“快吃,吃着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廖云的双眼在兄弟三人身上看着,说着真心话,“骆川,你家兄弟长得都俊!”

骆滨隐约听到屋外传来那孜古丽的声音。

他快速拿起一把桃酥朝屋外跑去。

那孜古丽端着一盘抓饭站在院子里跟李羽说着话。

李羽一个劲感谢着,“那孜古丽,谢谢了,你家客人多,还送来抓饭,真是太感谢了。”

那孜古丽羞赧地接过骆滨塞给她的桃酥,对李羽快速说了句“干妈再见”转身离去。

骆滨还想追上去,被骆峰喊住了,“老三,都吃饭了,往哪跑,进屋喊你大哥他们来吃饭。”

骆峰扯着嗓子对正屋喊道:“三十白,去喊小溪和小海回家吃饭,这俩孩子围着小车看个没够。”

李羽是个有魅力的女人,摘掉电焊帽,脱掉蓝色的工作服,她那种由内而外透出的优雅和气质,显得跟土里土气的农村格格不入。

性子温顺贤惠的李羽,又做了一桌简单清淡的食物,不油腻,食物跟她人一样,似乎透着与众不同的气息,又格外吸引人。

看着孩子们大快朵颐,她脸上呈现出淡淡的微笑。

虽然只是个电焊厂的工人,素有“电焊西施”的绰号,她不急不躁的谈吐好像又跟单调粗重的电焊工作丝毫不搭界。

当她拿着电焊设备焊接着各种器械,喷射的火花跟她专注的神情融为一体,她灵巧的手操作着这无趣的工作,让旁人看着又是一种享受。

骆川常常思考一个问题。

外表娴雅、学富五车的妈妈李羽,怎么会嫁给爸爸骆峰这样一个粗糙的农村汉子?!

难道真如小时候,街坊四邻背后指指戳戳的那样,妈妈李羽当姑娘时名声不大好听,嫁不出去了,才屈嫁给爸爸骆峰的?!

表弟李茗海的话语打断了骆川的思绪。

“姑,我不想读书了,我去乌鲁木齐找活干挣钱。”李茗海瓮声瓮气地说着。

处在发育期的男孩子正变嗓子,声线格外难听。

坐在上座的骆峰夹了道虎皮辣子,怼道:“小海,别想一出是一出的,好好读书,咱农村娃,只有考上大学才有出息。跟你川哥学,别整没用的。再说,现在工作哪那么好找,城里的工作都是接班的。”

李茗海扯着公鸭嗓子回道:“姑父,我是商品粮户口,你不知道,我同学李胜不上学了,去乌鲁木齐找活儿干了。”

骆峰一脸的怀疑斜睨着李茗海,“别做梦了,这活儿说找就找上了?!就算你是商品粮户口,到县上找活干,那也得走后门,咱家可不认识那些当官的,没后门给你走。”

骆川告诉父亲,“爸,今年5月份乌鲁木齐开了家劳务市场,报纸上都登了,听说,到劳务市场去,不管啥户口,只要肯吃苦、不嫌脏、不嫌累、不怕苦,都能找上活儿。”

端着最后一道硬菜辣子炒肉的李羽见外甥还想开口,一句话堵住了李茗海的嘴,“小海,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啥也别想,安心读书是正事。”

餐桌旁的老少们见李羽脸色不悦,各个都闭口不言了。

廖云不到一根烟的功夫就发现,正如骆川所说,娴静的婆婆李羽在家有很高的权威。

没有院墙的土屋前,蒙古族汉子巴特脚下平躺着一把锋利斧头和一根粗壮的杨木。

他朝两手的手心啐口唾沫,弯腰抓起斧头,对着骆波扯着嗓门喊道:“三十白,告诉傻骆驼,哪天跟他喝柜台酒撒。”

骆波蹲下身子跟斯琴平视,纳闷地问道:“四年级的算术题,你哥吴军都能给你讲的,你跑老远到我家,不累吗?实在不行,你现在把算术题拿来,我来给你讲。”

“不嘛。”斯琴摇晃着小身子,“骆滨哥哥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你跟哥哥学习没他好,我就让他讲。”

迎面走来一个短发矮个的小女孩,白皙的皮肤,清秀的五官,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

阿勒玛勒村北山头斜坡处,骆波从吴军家出来。

矮墩壮实的巴特抡着斧头朝木柴劈去。

骆波满心欢喜地回答:“好的,巴特叔,别打吴军哦。”

伊犁河支流被连片的芦苇包裹着,骆波感觉像座座飘浮于河面的孤岛般寂寞。

“三十白哥哥好,骆滨哥哥今天回家嘛?”女孩子仰着头满含着期待的光望着高大的骆波。

骆波点点头,“斯琴,你不会又要问骆滨数学题了吧?!”

斯琴抿着嘴点头。

骆波这才安心地朝坡下走去。

站在山坡南望,阿勒玛勒村,星星点点的牛棚木屋和黄灰色的土屋夹杂簇拥在一起。

斯琴压低嗓子,嫌弃道:“你跟我哥光打架,老师说,不是好孩子。”

蚊子般的话语还是传到骆波的耳朵里。

作为一个相对繁华的小山村,阿勒玛勒村唯一区别于其他乡村的代表性物证,便是田地间排排的苹果树。

骆波踢着一块土坷垃懒洋洋地朝坡下走去。

巴特憨憨一笑,“新疆儿子娃娃,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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