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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化洪荒

第480章我对不起你啊

脚步声在冯铁根身后响起。

黑僵那沾满粘稠污血的脚掌,与水泥路面上的细碎石子摩擦着,在这寂静无声的夜幕中,显得极为刺耳。

冯铁根不敢回头,只是拼了命地挪动着已经骨折的脚踝,一步一个踉跄地向前走着。

盘山公路蜿蜒崎岖,一侧是坚韧石壁,一侧是百丈山涧。寻常出行,哪怕是白天都得小心翼翼行驶,稍有不慎就会连人带车摔下山崖,车毁人亡,更何况是在深更半夜。

冯铁根却顾不了那么多,沁满汗水的手掌紧紧握住方向盘,脚掌在油门与刹车间来回切换。

生死时速。奔跑声逐渐变得轻微,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冯铁根松了口气,头也不回地问妻子道:“甩掉了么?”

骨头断裂的声音如此清晰,冯铁根踉跄着摔倒在地,他挣扎着转过身,看向那具体型瘦削的僵尸,脸上满是泪水、鼻涕与尘埃。

黑僵弯曲着脊背,朝着冯铁根缓步踏来,不可名状的鲜红脏器,从它那没有牙龈的口腔中掉落,仅剩的独目浊白且无神。

它躬着腰,狭长锋锐的指甲在风中摆荡,无意识地划拉着地面。

伴随刺耳杂音,水泥地表被指甲撕裂出了一道道深邃伤痕。

“娘啊!”冯铁根涕泪横流,声嘶力竭地喊道:“娘,不是我要饿死你,是张翠芳,是张翠芳那个女人不给您饭吃!”

黑僵置若罔闻。

憎恨,冤屈,悲愤,绝望。这些让死者重新苏生的极端情绪,彻底主宰了黑僵的神志,除了复仇之外,它那早已腐烂的脑海中容不下任何东西。冯铁根面对着黑僵,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我是铁根,铁根!是你的亲儿子啊!”

“娘!你还记得吗?我爹死得早,都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

“那年村里自然灾害,家家都没吃的,你一辈子正直,为了养活我我奶奶,不得不做起了偷粮的耗子,从公社风磨房里夹带粮食出来。”

“公社发现粮食减少,严加搜查,防止夹带。”

“没有办法的你只好在临下工之前,偷偷跑到风磨房里,趁着昏暗,忍着呕吐,一口一口地吞咽下干燥粗粝的粮食,哗啦哗啦,哗啦哗啦,装满了胃袋。”

“我和奶奶在家里饿得头昏眼花,你回到家里,脸色涨得通红,弯下腰就着木盆开始干呕。”

“我和奶奶都以为你生病了,抱着你哭,你全身流满了汗,脊背弓得跟虾一样。”

“呕吐声像打雷一样,豌豆伴着口水和血腥味儿,啪嗒啪嗒落在了木盆里,像珍珠一样。”

“你抬起头,对着我笑,沙哑地说:‘儿啊,咱娘俩有救了。”

“一天天,我和奶奶,终于不用挨饿,你却瘦了,像芦苇杆。”

“我们家活过了饥荒。”

冯铁根眼眶通红,朝着母亲的僵尸跪倒在地,哭喊道:“娘啊,我对不起你啊,我不是人啊,娘。”

黑僵停下了脚步,站在儿子面前,那肌肉干瘪的丑陋面庞上,似乎有一丝异样的表情闪过。

它颤抖着弯下了腰,伸手抱住了冯铁根。

冯铁根脸上刚露出喜悦,下一秒,却被黑僵的双臂紧紧箍住。

黑僵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夹着冯铁根,让后者面色涨得通红,脸上青筋暴起。

“娘......”

冯铁根的眼珠暴突,从喉咙里呻吟出一个字。

咔。

骨头折断,脏器破裂,冯铁根死了,像一滩烂泥,从黑僵的拥抱中滑落。

黑僵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脚下的尸体,良久,它蹲下身,剖开死尸腹腔,搜肠刮肚,咀嚼吞咽。

随着血食下肚,僵尸那枯如树皮的皮肤渐渐滋润起来,连同身上的毛发一起闪烁着光泽。

如果它的身躯没有腐朽,如果它的灵智还未泯灭,它一定会狂笑着哭泣。

可惜,那张黑黢黢的脸上,既没有泪,也没有笑。

蓦然,正咀嚼着脏器的黑僵嗅到了生人气息,它猛地抬起头,看向盘山公路石壁上方的那片树林。

刷拉拉,明源和陈金平从憧憧树影间走了出来,跃下石壁,站在公路上。

没有任何回应,冯铁根转头看向副驾驶,却看见那披头散发面容狰狞的僵尸,以飞云掣电之势蹿上坚韧石壁,抓着横生而出的树枝,猿攀猴跃,数息之间冲到了货车前方。

还未等冯铁根反应过来,僵尸从树梢一跃而下,瘦削身形如有千钧一般,猛地坠落在货车驾驶室的车窗上。

不知何时,咀嚼声慢慢停歇,黑僵站了起来,那灰白无神的瞳孔中,映射出儿子的背影。

嗒,嗒,嗒。

咀嚼,咀嚼,黑僵咀嚼着脏器,淋漓鲜血顺着寿衣的前襟滑落。

冯铁根如梦初醒,顾不上怦怦直跳几欲炸裂的心脏,猛地一踩油门,将僵尸甩在后面。

玻璃应声而碎,车辆不由自主地向侧方转去,一头撞在悬崖边缘的石质防护桩上。

货车的钢铁骨架扭曲变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没系安全带的冯铁根飞出了驾驶室,翻滚着失去了意识。

小货车的车灯还勉强亮着,在那两道光芒中,冯铁根看见了自己躺在车前的妻子,还有自己的……母亲。

浓郁血腥味冲灌着冯铁根的鼻腔,让他直欲呕吐,但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伸手捂住了泛酸的口腔,转过身去。

他要逃命。

左脚脚踝似乎已经骨折,每迈出一步,剧烈的疼痛就会让冯铁根的脊背不由自主地痉挛,他蹒跚地走着,走着,在漆黑夜幕中。

良久,冯铁根醒来,额头滴着鲜血,脸庞和手掌上的皮肤磨没了一半,全身上下每一处地方都传来剧痛。

混乱无序的记忆在脑海中逐渐拼凑成型,冯铁根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剧烈到刺痛脑髓的疼痛,在恐惧感与求生欲面前,也得让步。

啪嗒。

名为张翠芳的妇女早已死去,无声的瞳孔盯着漆黑夜幕,遍体黑毛的僵尸蹲在她的身旁,伸着手在张翠芳的身躯里,搜肠刮肚。

字面意义上的搜肠刮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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