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旌万里

其余的士卒们也都厮杀的性起，竟打的高句丽人连连退后。

其实若是白天里堂堂正正摆出军阵厮杀，窦怀文这只本就缺乏堂堂大阵作战军事训练又是新近组建的小小队伍绝不会是高句丽人对手，温达仲明好歹也是正经军将出身，比窦怀文这个稚雏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但谁叫现在这是夜间。

双方的人马都摆不开堂皇阵势，只能三五成群的捉对厮杀，甚至如果不是还有火光照耀，连三五个人都聚拢不起。

这些乡兵论起正经的军事素养和军纪是绝比不上府兵的，但狡猾却远远胜之，在乡间就多是些不本分的人物，按照古代中国的传统，征发劳役时赘婿、犯人、商人之流都是优先被抓的社会不稳定分子，正好全部踢到军中去，至于敢放弃几亩薄田和劳作生活跑去当兵的人那就更是乡村中最叛逆的一群人了，到了军中又互相影响，还能留下什么好人。

窦怀文兄弟之所以被武大等人看顾，除了他武艺端的厉害以外也有他是难得主动跑到乡兵队伍里应募当兵的老实人的缘故，鸡窝里钻进来一只孔雀，倒让他们日常相处中产生了一种别样的牢固友谊。

此时这帮人如此卖力一方面是窦怀文统带尚算有力，另一方面也是看到薛万钧本人被困，都想趁机卖好的缘故。

温达仲明瞄准的就是窦怀文，他也算武艺精熟，一杆步槊使得架势严谨，配合着十几名部下立刻将四人的势头压了下去。

只是窦怀文倒也不慌，只是小心躲避温达仲明的攻击，同时心里默默计算时间。

估计差不多时间了，窦怀文率先一声喊：“退后，让出路来。”

其他三人听到此话极其默契，下意识的就猛地逼退眼前高句丽人，反向后退让了几步，让出一条路来。

薛万钧已经整骑待发，纵马直冲过来。

只是薛万钧心头隐约划过一个念头：这小子竟然能算到我整顿马匹重新再战的时间配合我，还说不会骑马？

薛万钧这等世家子弟傲慢归傲慢，但也正因为骄傲所以对于他人的施恩都会予以回报，这所谓的贵族情怀早就被兵油子们摸得清楚，功高莫过于救驾，此时救了薛万钧一命定然大有回报。

窦怀文看到身后一帮人士气高昂的跟了上来，也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薛万钧为人虽然骄横但意外的在军中口碑还算不错。

窦怀文手持长刀在前，武大手持他那杆宝贝似的枣阳硕在左侧护卫，余庆手持刀牌在右侧防护，只是他左手刚刚受过伤，此刻尚不大利落，窦怀远则手持一杆长枪站在三人身后时不时给予敌人一击毒蛇吐性般的突刺。

几人配合默契无间，在高句丽军中好像一个巨大的滚轮般滚滚前行，扫动所有遮挡在前的敌人。

这也就是为何温达仲明眼中见到的窦怀文一火起码一半人没穿着什么正经衣甲的原因。

窦怀文一声令下，众多老兵油子们也不含糊，纷纷跟着冲了上去与高句丽人战成一团。

如果真是个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憨货，让一干弟兄们都只想落进下石，窦怀文也没法强迫自己的弟兄袍泽为了自己的前途去做什么。

到了战场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是世家子弟的性命也是一般，武大曾经偷偷说过，当初第一次征高句丽时大隋朝三十万大军在扶余道断了粮，被高句丽人追杀千里，最后逃回来的十不存一，但逃回来的幸运儿里却有不少原本只是乡兵而已，许多平日不为士卒们所喜的世家将领反而不知死在了哪里，甚至是不是被高句丽人杀的都不知道。

但其他各支乡兵的头目们当然不愿把听话好用的自家人调出去，于是几乎全军的刺头全都被推了过来，乡兵的装备虽然都是朝廷提供，但乡兵说话不好使，补给更换维修往往也不及时，因此装备渐渐都成了各人各队伍的宝贝。林间之战后窦怀文就还带着武大等人摸尸体摸了半天，就连那贵人和武士身上的铁甲众人都眼馋的紧，可惜薛万钧帐下的府兵们给搜走了，为此武大还抱怨了好久。

这帮人穿的五花八门，花花绿绿，有的穿的好像还是不知从哪个高句丽村镇抢来的女人衣服，哪里像是正经能打仗的队伍。

就是这么一念之间，让温达仲明下决心压上手头所有人马赌一把。

这边的窦怀文部却没什么复杂的念头，到了战场上，战就是了。

火光映照中的温达仲明面色变换不停，认真观察了一会怀文等人的装束，终究还是横下心来搏一把，这些士卒个个穿着破烂，放在高句丽军中也就是个辅兵的样子。

殊不知这也和薛万钧有关系，原本窦怀文所在的一火按编制应当是五十人，但林间一战不光火长战死，士卒也死了一半，薛万钧既然提拔了窦怀文，军司马自然要好人做到底，便从其他乡兵里抽调人手为窦怀文补足了五十人。

这种情势下反倒是乡兵队伍里的老兵油子们大占上风，只要靠个人勇武就能压制住高句丽人。

温达仲明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家部下反倒被这群叫花子般的辅兵硬是赶出了十几步距离，大惊之余，他倒果断，一眼看到队伍中窦怀文为首四人的小队是这只敌军的核心，举手一招呼，便带着亲近护卫十几人冲来。

既然是宝贝那就更不能带走了，因此被踢出来的刺头们几乎都是光着身子来到怀文火的，武器还可以靠林间之战偷偷摸来的器械装备起来，铠甲头盔之类就没得办法。

为此窦怀文大着胆子拦了一次薛万钧的马，彼时薛万钧刚刚得了老父夸奖，兴致极好，且也未忘了这个给他留下很深印象的小乡兵，便一口答应待他去大营运物资的队伍回来就一次给窦怀文部配齐一整套装备，反正皮甲、木甲之类的玩意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话不多说，窦怀文率先抢入薛万钧身边，手中长刀势若闪电，在火光映照中划出一道道刀光，一连挡开数支刺来的长枪，随后怀文一火的士卒纷纷跟上，将疲惫的薛万钧与高句丽人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