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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为酒殇为舞

人物传记5——圣英皇后传3

“悲伤?”

我的回答,让父亲甚是吃惊,他低头看着怀中的我温和的问道:“为何悲伤?”

“茶乃是灌木之芽尖,还来不及成长别被人掐灭、杀青、揉捻、晒干,热水煮泡。饮入口中,其间酸涩苦楚,好似在诉说一生不平,最后留在舌根的那点回甘,若未遇知己,此生何岂悲哀。”

“爹爹,这话不对。”

“恩?那里不对?”

父亲萧房,乃是族中赫赫有名的能人,他不但博览群书,才智过人,而且武功了得,据说年仅二十二岁便替江湖名门泰松派解决百年难题,成为了该派自创建以来的第一位辅师,到了二十五岁更是在族人的推举下成为了我萧氏一脉最为年轻的当家人!

“没有。”

说着他回过神来,眼神中更多一份慈爱……

“为父只是没有想到,凤儿竟然能看见清雅淡香下的哀伤。那好,为父今天便跟你说说茶叶的牺牲和责任……”

说话间父亲抱着我站了起来,离开书房,来到自家的茶园中,指着其中一棵说道:“你看这是今年头春采摘完的茶树,上面仍有嫩芽,而为了保证长势,在上一次采摘完之后便不会在短期内再行采摘。不但如此还得补充肥料,来保证茶树的存活以及后期茶叶的质量。”

说道这里父亲停顿了一下,腾出一支手从附近的杂草中拔起了一棵……

“凤儿你看,若茶叶没有价值,人们便不会去种植它,那它就会跟父亲手中的杂草一样,被人随意的践踏,甚至是清除。

那这样一来悲惨的就不仅仅是茶叶本身更是它身后的族群,因此维护价值,做出牺牲便是茶叶的责任。

而人也一样,就好比父亲,必须要牺牲自己陪伴你们的时间,离开家,去到京城体现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萧氏这颗大树才能被帝王重视,你们这些没有被采摘的嫩芽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呀。”

“爹爹真伟大。”

面对我的这声夸赞,父亲苦笑着摇了摇……

“责任无轻重,牺牲无大小。承担这一切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你们的母亲,如果没有她的默默付出,照顾好这个家,父亲也无法安心的去京城,如果说父亲是片落入权贵手中茶叶,炙手可热,以此保卫族群的话,那母亲便是父亲无法割舍却又永远亏欠的香茗,没有她何来我的光鲜亮丽?”

“吃饭了。”

就在父亲与我说话间,母亲抱着四妹,带着二妹、三妹微笑着走了出来。父亲看了看他们,脸上随即也绽出了笑容……

“嗯,吃饭吧。”

父亲抱着我,走向了母亲,在欢声笑语,一家人是何等的快活,然而,这样的时光终是过的很快……

转眼间,便到了月底,父亲的休假结束了,母亲带着我们四个早早的便起来为父亲送行。

“不用送了,外面凉,回屋再休息一会。”

父亲紧了紧肩上包袱,甚为疼惜的劝母亲回去……

而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小袋茶叶,这是昨夜母亲自己炒的,父亲喝的茶,从来都是如此……

“嗯,真香。”

父亲接过来闻了闻,将这茶叶如同藏宝贝似的,小心的放在了贴身的衣服里……

“爹爹,你可要早点回来呀,等你回来咱们家就又要多一个弟弟了。”

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父亲甚是惊讶,连忙看向母亲,怎么?箬芸又有了?

“休要听凤儿胡说。”

解释间……母亲哭笑不得的轻轻拍了拍我的脑袋。

“我没有胡说,父亲每次离家不久,母亲肚子就大了起来,三妹、四妹都是这样来的。”

原本有些哀愁的分离,被我无心的童言,弄得倒生出了喜气。父亲随即笑着掐了掐我的脸蛋……

“凤儿,你怎知道?母亲这回生的是个弟弟?万一还是妹妹呢?”

“不会!一定是弟弟!”

“对,一定是弟弟。”

“唔……唔唔。”

“我们都商量好了,不可能还是妹妹。”

我这一带头,二妹、三妹都跟着起哄,就连刚刚断了奶还不会说话的老四也跟着呜呜呀呀起来。

一时间父亲、母亲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嗯,好!你们说的对,那等为父回来咱们一起看小弟抓周,如何?”

“好!”

在这我们唧唧咋咋的笑语声中,父亲朝母亲点了点头,随即便上了马车离开了。而母亲带着我们跟在那车驾后面走了许久,直到蹄铁声声没鸡鸣,青山掩去故人色……

然而,父亲这一别,谁都没有想到,母亲不但没有怀上小弟,反而身体越来越差,不到半年便下不来床了,最后在一个寒冬的夜晚撒手而去了……

“快,你们快去给爹爹报信。”

母亲生病的事,为了怕父亲担心,她一直瞒着没有告诉,这下突然走了,家里一时间乱做一团,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吩咐家里的管家前去报丧。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母亲这一走,这群平日里低三下四的奴才竟然敢不听命令……

“唉,大小姐,您说的容易,这冰天雪地的……外面路都封了,要去京城谈何容易呀。”

为首的管家表面虽是恭顺,可言语间甚是推脱……

“那……那你们可以先去族中叔伯那里通报一声,有了他们帮衬,家里也好有人主持。”

“嗨,大小姐,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府上为何会搬到这偏僻的山野居住,还不是因为咱老爷清高,不愿意沾惹同族,本来来往就极少,而这半年来您那些叔伯又听说夫人病了,大家都怕是疫症更是不敢上门,如今去请他们怕是更不会来了,而且你想呀,通往南边的路都被大雪封了,更别说他们居住的更北边了。”

“那怎么办?难道你们就让母亲的尸首这样放着不管吗?”

我急切之间眼泪更是止不住了,而其他三位妹妹也是哭作一团……此时那总管搭着脑袋瞅了瞅我们。

“这样吧,大小姐你也别急,反正这么冷的天,尸体也不会坏,先放个一晚上,等明日雪停了我等出去看看,若还能走便去给最近的萧家子弟报个信。”

管家话说到这,转身打发其他下人回去休息。一时间母亲的厢房里就只剩下我和三位妹妹以及早已冷冰的母亲。事到如今无可奈何的我只能自己先行按下悲伤,安抚好三位妹妹,让她们停下哭声,先去休息。

而自己则一个人默默守在母亲榻前看着她那无悲无喜的面容,心中的伤感再一次涌了上来,可这会妹妹们才刚刚消停来下……不能惊动,于是我只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

然而越是这样默默哭泣,我的脑海中便也不断回忆着母亲的音容相貌,一时间便越是如此痛苦,越是无助,一时间无法抑制的我,便只能一把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然而就在这时,一丝枯叶碎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到异样的我,连忙将手伸进了母亲的贴身衣服里,从中竟然取出了一小袋制好的茶叶……

“牺牲……责任……”

父亲当时的话,犹然在耳,脑海中顿时生一股莫名的回响:“母亲走了,她的付出和责任该由我来承担……爹爹,凤儿一定会守护好这个家……”

我咬着牙将眼眶中的泪水擦拭干净,然后将母亲怀中的茶袋塞到了自己衣服了,接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便朝管家的屋子走了过去……

“无论如何,今夜我必须让他把母亲丧信给报出去,他们要是不肯……”

想到这里,我迟疑了片刻,先行转到了父亲的书房,从里面抽出了一把匕首藏在了袖中……

“要是不肯,那我就它逼他们去!”

然而,我还是想的太简单……我这边才到门口,便听见屋内管家说道:“今天晚上要是谁敢去报信,就别怪老子没给你们留活路。”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止住脚步贴到窗边,瞄着那纸窗中映出来影像,看来全家的佣人都在里面了……

“这萧相爷,在朝中可是位极人臣呐,一年下来少说也能挣个十多万白银,可他倒好一家子装清高,给我们那点三瓜两枣还不如一个知县的杂役。”

“唉,管家老爷你可别乱说,我们可从没见相爷收过一分好处呀”

“你们懂什么?人家聪明着呢,怎么可能会给你们看见?我告诉你们……去年也是最冷的这个时候,我起来上茅房,瞧见夫人一个人悄悄摸摸的带着锄头将五六个封好大缸埋进里自己厢房的后院里……”

“是不是夫人以前不许我们踏进的地方!”

“对!就是哪!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哎呦,看来还真是有钱呐!”

众人似乎恍然大悟,纷纷议论了起来,而我则显得很茫然,完全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给我闭嘴!”

在管家呵斥下,屋中的所有人又全都安静了下来……

“富贵向来险中求,今夜就是咱们发财的好机会,待会等那四个丫头睡着了,你们几个壮实跟我悄悄潜进房去,用被子将她们捂死,然后去后院把财宝挖出来,等钱到了手,再一把火将这里给点了,神不知鬼不觉,咱们几个便可以溜出北域,到其他地方享清福去了,哈哈。”

听到管家这番打算,我吃了一惊,连忙不动声色的退回了屋内,叫醒三个小妹,让她们不要作声,披上棉衣从茶园的后门逃了出去……

这一夜,雪下得很大,我背着最小的四妹,拉着老二,老三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着,幸好主道上的雪还不算太深,虽然艰难,但总算没什么危险……

而大约走了有半个时辰,我背上的小妹也许是冻的太厉害了,竟然嚎啕大哭了起来,而二妹和三妹平日里那里走过这样的雪路,也纷纷叫累走不动了。

“大姐,我要回家……我要妈妈。”

“我也要回家……”

在三人的哭闹声中,我焦急的转头看向家的方向,只见点点火光如同毒蛇已然窜了出来……

“走!快走!再慢点就会被管家们杀掉的!快啊!”

我一边喊着,一把紧紧的扯动着二位妹妹的手臂,虽然我比她们大了几岁,但在这冰天雪地里,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而就在挣扎之间,路边的树林里突然蹿出了一头黑熊,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我下意识的护住两个妹妹……

“唉!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大冷天还跑出来?”

就在我们诧异之间,这头大熊突然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积雪,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披着熊皮的壮汉,那相貌也甚是熟悉!

“大狗叔!是我们呀!”

这人名叫黄大牙,是山里的猎户,平日里打到野味总会送一些到家里,因价格公道,一来二去,便认识了,由于他每次来都披着兽皮,便落了个大狗叔的名号。

“哟!这不是相爷家的几位小姐吗?怎么这大冷天的还往山里跑?”

大狗叔躬下身子凑近一瞅,他自个也吓了一跳。

“大狗叔,快救救我们,管家要杀我们……”

这个时候我来不及细说,只能这样喊道。

“啊!怎么会……”

“求求您了。”

说着我跪在雪地上给他不断的磕头,这大狗叔身高七尺有余,虽然长的凶恶,实乃热心肠,见我这般模样,便不敢不信,连忙将我扶起。

“大小姐,不可如此,不可如此啊!快快起来,俺这就带你们走。”

说话间他将扶起了起来,帮我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朝我背上的四妹看了看……

“哎呀!这可不妙,四小姐年纪小,这般冻下去会没命的。快,解下来交给俺。”

此刻这大狗叔俨然成了我们四姐妹的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在老二、老三的帮助下把四妹从背上取了下来,交给了大狗叔……后者不敢怠慢,冒着寒风解开自己兽衣将小妹裹在了里面,然后躬下身子背对我说道:“大小姐委屈你,吃点苦,在背上待一会。”

我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多说,连忙爬到了他宽厚的背脊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大狗叔见我抱稳了,转身左手一搂二妹,右手一抱三妹,便将我们是四姐妹全都挂在了身上,然后猛的窜进了林中……

“大狗叔我们这是去哪?”

在背上的我小心的问着……

“这么大的雪,还能去哪,先去俺那里躲上个一晚,等明日雪停了,在做计较吧。”

“可为啥要往山里跑,我记得叔家不是在山脚吗?”

大狗叔不愧是山里的猎人,挂着我们四个累赘,居然动作丝毫不受影响,行走穿梭之间呼吸如常……

“嘿嘿,大小姐有所不知,这大路上走,必然会留下脚印,你们那管家若真是要取你们性命,顺着脚印寻来,俺们都得死,因此只能从这山里走,一来林子草木茂盛,痕迹不容易发现。二来深山中积雪深浅难辨,前一脚或许是平地,后一脚便有可能是窟窿,一旦踩空小命就没了。所以这种鬼天气只有俺们这种常往山里跑的人才敢走。”

听了大狗叔的话,我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但仍是不住的抬头朝家的方向看去。

“哎,对了大小姐,你们那管家为何要杀你,还有夫人呢?她去哪了?”

“娘……娘死了。”

这话一出,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妹三妹便一边哭着一边喊了出来。这声音着实让人心疼,我虽也难过,但这个时候生怕动静太大,把那群财迷心窍恶奴给招惹上来,连忙一边安慰着二人,一边劝解她们收声,待二妹和三妹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给大狗叔说了一遍……

而后者听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骂道:“哼,那些狗东西,我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了。”

说道这里大狗叔又叹了口气,问我道:“那大小姐有何打算?”

“我……我想去京城找爹爹。”

虽说宗族叔伯离自己更近一些,但毕竟在关系上还是较为疏远,家里向来不愿和他们多大交道,所以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京城呀!那可远了去了,就算是驾车,少说也要二十多天,就你们几个孩子这大冷天怕还走不到一半就冻死了。”

虽然我看不到大狗叔的表情,但想来也知他放心不下。

“可……可我们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

或许是我言语勾起大狗叔心中的不忍,他朝地上啐了口唾沫,将二妹和三妹抱的更紧了。

“不怕啊,不怕!等明日俺送你们去!不就是跑趟京城嘛,也就一个半月的事,反正大冬天的也打不到什么野味,就当去给相爷拜年了,哈哈。”

大狗叔爽快的笑声如同寒夜刮来的阵阵暖风,顷刻间便将我那心中的阴霾驱散了,我感激的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一步一步将我们四姐妹背回了他所在的木屋……

“大小姐,您别嫌弃,俺们这等人有处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他说着将我和两位妹妹放了下来,然后忙着去生火,等整个房间都热乎起来了,他才小心的将解开系在腰间的绳子将小妹从自己的兽皮里抱了出来……

而或许是舒服,小妹早已睡了过去,但大狗叔还是担心,连忙端来一个缺了口的小碗,然后用自己的兽皮使劲擦了擦,直到他认为干净了,这才倒上水,剥了两块老姜,熬了碗驱寒汤分别给我们姐妹四个喝了这才放下心来,将挂在墙上的兽皮取下几块,铺在了地上……

作为魏国最大的士族的族长,父亲的声望几乎无匹,因此他也顺理成章的入朝为官,并用了四年的时间,被魏帝所青睐,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中书令!

而恰逢那时,我正好出生,父亲远在京城且又公务繁忙,无法赶回来,因此我的名讳便是母亲取的,这单名的一个凤字,父亲虽不是很喜欢,却也没做改动,毕竟他觉得自己亏欠母亲太多,只要不是什么大事,都可以随着母亲性子来……

“是因为怕苦吗?”

“不是怕,而是因为太悲伤了……”

“哈哈。”

“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这是《茶经》里的一句话,那时我还不识字,但父亲念得多了,慢慢便也记得一两句……

据说他第一次回家见到我时,已经离我出生时隔两年了,那时的记忆,我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父亲给我的第一个印象便是瘦,瘦的好似只剩骨头,至于相貌反倒模糊……

当然这不能怪我,毕竟他回家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但幸运的是他为人十分有趣,即便很少见面却也没有影响父女感情。

“哈哈!”

父亲怜爱的将我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我的脑袋……

“这也难怪,毕竟我家凤儿才十二岁,来,给爸爸说说,你爱喝茶吗?”

“喝,但不是太喜欢!”

看来这次又成功!我见父亲好奇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于是笑着说道……

“书上讲这茶叶是品行优良,德性简朴之人的最爱,可如今茶道风靡于豪族与皇室成了竞相攀比之物,价格之高,奴隶不敢想,平民不敢奢,品行优良,德性简朴之人亦不易入手,最宜二字是否偏颇了?”

“……”

我这一番话,让父亲沉默了好一阵子,看着他眉间似有愁云,连忙问道:“爹爹,是不是凤儿惹您生气了?”

父亲听了我的说辞,笑了起来,用手轻轻抚摸着的脑袋,笑着回答道:“《茶经》一书乃是柳祖带到太陆,上面所记载应是太古之事,如今时过境迁,自然一切都变了。可即便如此,为父认为这话依然无错,因为豪族显贵,攀比败虐之人饮的非是茶乃虚荣也,像这般浮华即便是再好的茶叶在他们口中不过枯枝败叶罢了,而茶只有在品行优良,德性简朴之人那里,才能与性情相合,优雅绵长,懂了吗?”

“不懂!”

……这一回是他第五次归家,相聚只有一旬,除却应酬陪我们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因此我只能见缝插针的多去与他说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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