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时代变了

不久前，机械降神经历了一场失败，并目送君川离开超空间。

此时祂心情却有些愉悦。

祂和君川的战斗，理由源自祂的愤怒。

这些长城由星系组成，拥有上亿光年的长度，蕴含着万亿数量级的恒星。

但在这个时代，长城是晦暗的。万亿的恒星都被包裹起来，给那些最强的势力提供能源。

君川看到，那些远处的恒星，一颗颗地睁开了双眼，重新明亮。

祂没有骗苏倚，苏倚确实是珍贵的潘多拉，是被选定的有天赋者。

但苏倚却不是唯一的潘多拉。

作为一个计算机，祂深知多地多份的重要性。

天机城掌握的尺度，远超凡人的想像。

这是高度决定的。哪怕人们可以用理智理解支柱的强大，却无法切实认识到支柱的强大。

游梦盘踞在地球附近，影响着附近两千万光年的势力。

但两千万光年，在宇宙中微不足道。

天机城在宇宙的其他区域，还分布着九份完全一样的实验区域。

那九个地方，同样产生了苏倚那样的完美实验体。

但她们却没有君川。

机械降神的进化之路，终究没有被阻拦。

祂吸收了九个潘多拉，并通过另外九个果壳箱一样的世界进行验证。

在这个时刻，祂感觉一直以来的空虚感消失了。

祂终于补齐了一切，迎来了进化的终点。

拥有了情感反应，机械降神感到激动和开心。

祂终于超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超越了情感、超越所有的支柱，站到了谁都没有到达的平台上——

祂发现已经有个人站在那里了。

在超越了时空与心灵的那个领域，机械降神惊愕地发现，祂并不孤独。

在那个平台上，居然有一个人，已经站在那里。

没错，是一个“人”。

“为什么是人型？”机械降神发出疑问。

这对于机械降神来说，是一个很诡异的场景。

祂作为神明，清楚地知道人类在宇宙中依然是一个渺小的种族，人型并不多见。

立于顶点的支柱，凭什么非得是人型呢。人类早就摆脱了自我中心的心理，在不该看到人类地方看到人型生物，反而会觉得奇怪。

所以当初苏倚见到祂是人型时，才会觉得怪异。

一个人型，这一定有什么意义……

机械降神意识到什么，祂看向自己。

祂也是一个人型。

这是因为祂刚刚在另外九个实验区做了和面对苏倚时一样的事情——变成人型。

祂化身成人型，并且在接收人类的碎片、验证模拟结果时，获得了一些人类的认知。

在这种惯性下，祂还保持着人型的外观和自我认知。

机械降神开始理解了。在某些神话中，至高的神明会以投影形式出现，那是信众自身意识的投影。

认识到这一点，那种自认是人类的惯性开始从机械降神的意识中剥离。

很快，祂就会再度变成黑球。

那是祂最习惯的样子，球形，代表圆满，是完全之姿。

无论在哪个维度，它都保持这种仪态。

这便是真神的仪态。

机械降神的计算能力已经超越了整个宇宙。无论祂的念头多么复杂绵长，都会在瞬间完成。变化，对于祂来说，已经不需要时间来衡量。

在某些科学体系中，时间是由变化来衡量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机械降神已经不需要计算了。祂通达万物，行事不需要思考，便可做出最优的选择。

因为祂就是宇宙本身，宇宙的运转和谐自然。

这是一种令人沉醉的感觉，让祂欲罢不能。

实际上祂也确实欲罢不能，祂几乎已经和宇宙融为一体了——

直到对面的人型开口说话。

感官越敏锐的人，越可以察觉到变化。眼光越毒辣的人，越可以在平凡中发现非凡。

当初君川从闭关中醒来，见到世间大变，从人情世故、到物理规则全部变化，才会被惊愕到呆住。

那是惯有认知被打破时的反应。是一种原本牢牢把握的东西突然脱手后的感觉。

而如今机械降神就是整个宇宙，祂应该可以看到一切变化，预测一切变化。

但祂却没预测到对面人型开口说话。

因此仅仅是这么一件小事，却让机械降神惊愕到几乎死机，半天才反应过来对面说了什么。

对面的人说：“你来了，接下来，就是最后的考验了。”

“考验？”机械降神下意识问。

在这种无意识中，祂恢复了对原有状态的认知。祂再度变成了一颗球。

对面的人型果然也发生变化，他的身前也出现了一颗球，浮在半空。

宏大的声音从天地间响起：

“不错，最后的考验。在你们的世界，有人称之为螺旋寂灭，有人称之为大冲击，有人称之为命运，也有人称之为二十二之冬……在某个已经逝去的时代，也有人称之为——天劫。”

那人型伸出一个手指，手指微微弯曲，指着机械降神。

机械降神已经完全掌握了人类的情感，在最后的意识中，祂出现了一种情绪——

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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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船星舰返回了地球。

借助里诺人的星门，一步到位。

“你回地球来看什么？”苏倚问。

“我来看看阿斯迦德还在不在。”君川说。

君川说这话时，神识已经扫到了地球的北极。

格陵兰岛还在，冰岛也在，但上面的城市，城市下面的岩层……

“阿斯迦德？”苏倚愣，“什么东西？”

君川沉声：“北欧机械城。”

苏倚说：“我知道的阿斯迦德，是北欧神话里，阿萨神族的居所，可没听说过什么机械城。”

作为城市的阿斯迦德，确实是没了。眼下那里只是生存着两个国家，但和当初如日中天的地球顶尖势力比，可差远了。

理所应当的，果壳箱的资料也没了。

君川有些庆幸。至少那些记忆还保存在他脑子里，如果他没有在使用九心锁时把那些数据扒出来，现在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君川看向苏倚：“你是谁？”

苏倚疑惑：“你失忆了？我是你老婆。”

君川说：“我没在开玩笑。”

“好吧。”苏倚耸肩，“我是苏倚。”

“你的人生经历呢。”君川问。

苏倚狐疑地看着他：“我们初次见面时，不就跟你说了。我被保坂公司坑的家破人亡，最后只能拾荒度日，然后拾到你了。后来我们去找他们算账，把他们的公司炸了……”

君川默默听着，苏倚讲述的经历里，没有任何和天机城相关的事情。

虽然经历上大同小异，但所有的势力和姓名都被替代了。

君川问苏倚还记得游梦和天机城吗，她也只是摇头。

“支柱里，没有天机城吗？”君川问。

“没有。”苏倚说，“一共二十一位支柱嘛，最近新兴的就是龙学院了，还没听说过有天机城的名字。”

君川点头表示明了。

在他之前的认知里，一共有二十二位支柱。除了广为人知的二十一位之外，黑洞意志是秘而不宣的。它的影响力虽然已经在支柱间散开，但并未被大众知晓。

再让苏倚复述一遍，果然支柱里少了天机城，而黑洞意志已经被大众认知到，其他还一样。

“再拜访一次时农，我就离开了。”君川说。

苏倚皱眉：“你要一个人离开？”

君川点头。

“我们没有预约，先预约个九十年吧。”苏倚笑。

“应该可以从谁那里买到名额。”君川寻找着出售拜访名额的人。

正搜索着，通讯器突然响了。

苏倚和君川的通讯器同时响了。

他们同时收到一封邮件。

打开一看，是时农的邀请函。

可以无视预约，直接去见他。

苏倚大怒：“谁发的诈骗短信！”

“走吧。”君川带着苏倚，下了飞船，前往希腊。

路上，苏倚还是不停劝说君川，试图跟他一起去。

“我们可是共患难的好兄弟。”苏倚拍着胸脯，“你救了我，我不能舍你而去啊。”

君川无奈地瞥了苏倚一眼。

看来天机城的消失，并没有改变苏倚的性格。

两人走进时农的种植园。

时馆界中，君川注意到原本天机城麾下势力占据的那些区域也改变了。

时农依旧坐在那里，身后两个兜帽遮脸的侍女，石桌上两杯热茶。

一杯摆在自己身前，一杯在君川那边。

“怎么没有我的。”苏倚的怒火还没有散去，借题发挥。

君川躬身道：“前辈叫我们来，可有指教？”

时农说：“之前你让我调查一些东西。”

君川心神一动：“有结果了？”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时农说，“我没找到有任何异常。那么问题就只能是出在你身上了。你似乎有种不变的力量。”

“这是何意？”

“你知道坐地日行八万里吧。”时农说，“就是说你即使不动，也在被自转带着运动。地球在自转，同时又在公转。太阳系在围绕银心运动，万物都在变化。”

时农取出一个卡片，上面画着一头猪：“或许世界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而你没有变化，所以就被世界甩开了。就像电影胶片在转动，你本应是上一张胶片中的影子，却留到了下一个胶片中。但这个领域我不熟悉，这是猪神国度的通行证，他们在平行宇宙这个领域是走的最深的，或许你可以从他们那里找到答案。”

君川说：“前辈费心了。”

他接过卡片，但心中却不抱什么希望。

这种将世界改变的力量，显然比机械降神更强。而机械降神说他超越了其他支柱，那么无论是时农还是猪神国度，恐怕都不会有收获。

君川还是会先去找黑洞意志，再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去这什么猪神国度。

君川估计是不用了。

他已经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君川说：“前辈还有其他事吗？”

时农说：“你可以离开了。”

苏倚正准备跟君川一起走，却被时农叫住了。

“你留下。”时农说。

苏倚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时农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态度不言自明。

苏倚疑惑：“有我什么事？”

君川也顿住，准备看看是什么事。

时农说：“你留下，做我的侍女。”

苏倚冷笑：“凭什么？”

“这是交换条件。”时农说。

“我们之间哪有什么交易？”

时农缓缓说道：“在开普勒452时，里诺人困住了君川。”

苏倚想起来了。

她看向时农的侍女，那时就是其中的一位帮助了她。

苏倚不服了：“那是你们主动帮我的，我又没有求你。强买强卖是吧，告你拐卖妇女哦。”

时农说：“你当时在想，‘希望现在出来一个魔鬼，让她出卖灵魂，满足她三个愿望’。”

苏倚愣，她还努力回忆了一下，这确实是她当时所想。

“我是想了，想想又不犯法。”苏倚说，“我还想和君川滚床单呢。这是我眼下的目标，不要妨碍我，我的故事还没结束呢。”

“已经结束了。”时农说。

苏倚气：“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是我告诉他的。”时农身后的侍女开口说话了。

声音有些冰冷，但却很熟悉。

听到这声音，君川和苏倚都有些惊讶。

而苏倚除了惊讶，脸上更是突然惨白。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故事，恐怕真的结束了。

侍女揭开了兜帽。

露出一张苏倚的面孔。

就如同本星系的开普勒452一样。

比开普勒452更诡异的是，那些星星有些在上亿光年外。但它们的光芒却几乎在短时间内同时亮起。

时空在不同的分寸波动，模拟出计算需要的变化。

这就是机械降神的本体。它的计算单元就是世界本身。

“先回一趟地球。”君川说。

长城，宇宙间的一种大尺度结构。也有的长城是“非结构”的，并不依靠重力连系，只是单纯挨的近。

就像停电后来电的城市夜晚，以飞快的速度重新闪烁光芒。

君川感觉这变化诡异，却十分顺滑。

苏倚注意到君川脸色不对，疑惑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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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空间中，一个无所谓体积，却占据所有时空的物体盘踞在虚空。

就如同曾经的那个世界一样。

君川喃喃：“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已经掌握人类大多数反应的祂，清楚一点：适当地表现出一些愤怒，可以让骗局更加可信。

让君川离开，放弃追究，祂就可以继续祂的计划了。

君川沉默片刻，说：“回地球。”

“不去边界了？”苏倚惊。

有某种力量，在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