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时代变了

问题同样出在文明的衰退。

政府虽然启用了仿生人，但技术上却远不如活肉公司，仿生人的智能和外貌都无法做到完善。

也就是说，无法无感地融入人类群落中。

此地名为新卡里克弗格斯。

在这个不小的镇子上，坐落着一家规模颇大的仿生人生产厂。

安的父亲就为这家公司工作。

于是这里也遇到了每一个引入仿生人的社会总会遇到的问题。

当仿生人和人类的外貌难以分别，甚至更加优越时，矛盾就变得愈发深入了。

不过以君川查看的情况来看，这里的情况倒是没那么复杂。

因为这里的仿生人技术和天机城那边的还是差远了。

他已经看出问题的症结。

君川对安说：“那么你准备怎么办？”

安说：“好心的先生，我想离开这座城市，您能帮助我吗？”

君川说：“据我所知，其他城市也一样仇视仿生人。”

安说：“是的，但在其他城市，至少不会再有人说我是仿生人。”

“我不这么认为。”君川说。

“他们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安说。

“他们不需要知道。”君川说，“就算是刚刚追杀你的那些人里，也有很多只是凑热闹来的。”

安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他们如果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我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为什么……”君川说，“凑热闹嘛。只要用一个自认为正当的理由说服自己，就可以毁灭一个美丽的女孩，有人会觉得这很值得。”

安的眼睛一下又红了，脸上的表情也扭曲起来。

她虽然天真，但也不傻，听到君川这么说，飞快理解了人世间的险恶。

安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豆大的泪水溢出。

她伸出手使劲擦着泪，并在极端的情绪中，将打磨的圆润的指甲扣进脸颊，划出几道血痕。

安随后将身上的华丽衣服也撕破，染上灰尘和血污。

她扭脸看向君川：

“现在这样呢？”

君川没想到安的心境转变得还挺快，并且表现得十分坚强。

他不忍再打击这姑娘，说道：

“或许管用吧。”

君川虽如此回答，心中却不抱什么希望。

将安送往其他城市也不费事，君川拉着她的手，几个跨步就送到了另一座城市。

“之后你要如何？”君川问。

君川展现的神异能力带给安极大的安全感，但她看了看君川，还是没好意思说出让君川留下之类的话语。

安说：“我会在这里找个工作，我会读书写字，或许可以找一份书记的工作，或者帮人誊抄文档，又或者当老师。我还可以去学一下针线活，帮人洗衣服。”

君川点头，这大小姐虽然生养的娇嫩，但意志却坚强。

他便和安分开，让安自己去闯荡。

他自己作为一个外乡人，对安的帮助同样有限。

但离开后，君川却没有放开对安的审视。他的神识始终跟着安。

他认为安的遭遇是因为她的外貌，但当这种疯狂的想法植入人群时，它可以成为很方便的理由，可以为任何暴行开脱。

君川看着安在陌生的城市中找工作，但还不到一天，她再度被人盯上了。

这次她没有华丽的外貌，但依然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女人。

安被几个人堵到阴暗的小巷中。

安在陌生城市中走了一天，身心疲惫，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几个男人将她推搡进小巷。

“你们要干嘛？”安的声音颤抖。

“要。”周围的男人大笑。

“这是违法的行为！”安大叫。

“法律是给人指定的。”一个男人宣布，“你一看就是一个仿生人，看你这样，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几个人笑着撕扯安的衣服，本就破烂的服饰变得更加褴褛。

挣扎中，安咬住一个人的手指，将手指硬生生咬下来。

趁着那人惊叫的时候，冲出了包围圈。

她的衣服被人抓住，又被她扯碎。

安再一次被追逐，她跑出小巷，高声呼救。

可很快她就被追上，被打翻在地，踩在脚下。

安的呼喊招来了几个人，但都目光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踩住安的男人高呼：“这是个仿生人，你们看，这就是她行凶的证据！”

被咬伤手指的人踹了安几脚，举起断指示意那些被引来的路人。

路人们都松了口气，带着安心释然的目光，不再管安的闲事。

安的肋骨被踹断了几根，痛苦地缩成一团。眼角的泪水和嘴角的血一起溢出。

安已经准备承担之后的痛苦，但想像中进一步地侵犯却没有发生。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

她睁开眼，发现那几个人都被定住了。

君川站在一旁。

他叹息道：“很不幸，我想对了。”

君川把安扶起来，将禁气送进她体内，封禁掉她的伤势，给她疗伤。

“现在你准备怎么办？”君川再一次问出这个问题。

安的伤势已经被治好，但身上的衣服，以及心灵上的损伤却没有磨灭。

惊恐中她一时说不出话。

君川没再追问，带着她找到一处公园的绿地，给她下了个禁制，又用阵法调节好温度，并递给她几块面包。

“先睡一觉吧，起来再说。”君川说着，在她身边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他估摸着，这姑娘刚受到惊吓，自己不在身边，她睡不踏实。

也确实如他所料，安惶惶不安了一会儿，又凑近君川，才沉沉睡去。

等第二天安起来，君川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静功了得。

感受到安起床，君川睁眼看向她。

“我想离开这里。”安平静了些。

“又来？”君川说，“你准备去哪？”

“我想和你一起走。”安说，“离开这个星球，我知道，你一定是爸爸说的外星来客，我不想再在这颗星球待着了。我们坐着星舰离开吧。”

“不行。”君川说。

“为什么？”安有些激动，“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当你的侍女，我可以学习，帮你维护星舰……”

君川的理由很充分：

“我没有星舰。”

安愣住：“那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走路啊。”君川说，“我是外星人不假，不过我没有星舰，我没法护你周全。”

安绝望了。

她又想起了昨天的遭遇，身体颤抖不已。

半晌，她才深呼吸着，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安说：“我听说，在城市博物馆里，停留着以前保留的星舰。”

“放在博物馆里的星舰，还能开吗？”君川说，“而且，能一个人开吗？”

君川对此表示怀疑。这个星球的仿生人技术挺成熟的，制造的人唯妙唯肖，但智能方面却还不够。而仿生人的智能又往往和星舰的算力挂钩。

星际航行是个复杂的工作，尤其对于低等级文明来说，更是如此。

没有一个连接全部系统的高算力人工智能，就需要自己解决各种细节。

从升空，到角度的调整，以及飞入太空后对轨道的计算，对引力弹弓的应用，以及在各种天体的影响下计算出航线。以及不可忽视的燃料问题。

而那些最顶级的星舰，带着狂野的引擎，仅仅是一次发动，都可以烧焦半个星球，一路上横冲直撞，无视绝大多数天体，也没有能源上的焦虑。

君川对安说：“星舰多半是坏的，而你甚至不会修理，也无法给星舰诸如燃料。”

安神情绪愈发，她坐到一边，抱着双腿，下巴缩到膝盖上。

“爸爸说，仿生人是很好的技术，技术是没错的。”她低声说。

君川说：“但有些技术天生就更容易失控。”

安说：“我要继承爸爸的遗志，我要给我爸爸正名！”

她眼中闪着火光。

“好志气，不过我没法呆太久，你要自己加油了。”君川说。

安看向君川：“能不能请您最后帮我一次？我不要您帮我做多么复杂的事。只是我要回家，家里还有爸爸留下的机床，我要启动那几个仿生人。”

君川点头应允。

他带着安，又回到原来的城市。

安所在的城市要更乱一些，一天不见，街上依然能看到不少被打砸的店铺。

这些是一些游行的人造成的人，不过照例，所有的罪都由仿生人背。

安走在带着硝烟味的街道，原本天真无邪的俏脸已经消失，安的脸严肃中带着一些嘲讽。

“或许，仿生人比人类更优秀。”她说。

“那就未必了。”君川说，“你启动那几个仿生人，然后准备怎么办？”

安沉默片刻：“他们会保护我。”

“几个仿生人，就可以挡住那么多的人？”君川说，“这里的仿生人性能应该是按照人类为基准制造的。”

“爸爸的那几个不是。”安说，“我亲眼看到他们举起巨石。”

按照君川搜集来的信息，仿生人是不被允许制造得太强的。安的父亲不仅制造了强力的仿生人，而且还是在家中制造的。

君川说：“你父亲是偷偷制造的，对吧？他违规了。”

“我不知道！”安痛苦地捂着耳朵，“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是仿生人。”

她巴望着君川：“如果他违规制造了仿生人，那也可能违规制造一个仿生人充当女儿吗？”

君川说：“你应该是个人类，我基本可以肯定。”

“可你认识我还不到一天。”

“因为有对比。”君川说。

“什么？”安不解。

“如果你和一个仿生人站在一起，就可以对比出差异，看出端倪。”君川说。

他没有更进一步解释，两人已经走到了安的家。

安的家是栋豪宅，是个带巨大庭院的别墅，正门的大铁门足有四米高。

安原本带着几分怨毒的表情再度被惊恐替代。

她的家已经被焚毁了。

坚固的铁门被砸的稀烂，不远处的别墅冒着浓烟。可以听到后方的庭院人声鼎沸。

或许是希望再次破灭导致的绝望，又或者是君川带来的安全感。安不顾一切的冲过被砸烂的铁门，进入庭院。

几个盛大的篝火被架起，几个身材魁梧的人型物体被绑在火堆上。

看不出那些人型物体的相貌，因为已经快被烧成焦炭了。

围绕着篝火，一堆人高声欢呼，很多人手中举着各种肢体零件。断口处有些是冒着火花的电线，也有滴血的森森白骨。

君川说：“那是你父亲的仿生人吗？”

安捂住嘴巴，瘫坐在地上。

这里的仿生人在政府的大力出资发展下，拥有愈发出众逼真的外貌和能力。

最重要的是，这些仿生人还被添加了生育能力。

得益于几次机器人革命，人们不能接受不恋爱的生育，却可以接受和仿生人交往。

但这种做法却很快遇到问题。

基因库虽然还没有问题，但工厂却是一个巨大的系统，这个系统的部分部件出了问题，便无法继续工作了。

名叫安的女孩暂时和君川走在了一起。

据安介绍，人型机器人并没有什么效率，仿生人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繁殖培育的目的制造出来的。

但为何这么做，安自己也不太清楚。

各式各样的生物，以及最重要的——拥有各种基因的人类，就会被制造出来。

为了尽量释放这些基因库，人们选择了最原始的方式——人工培育。人类进化了百万年得到的生理器官，变成了唯一的稳定选择。

最开始的方式是直接注射移植，但这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对。

这些人宣称无法接受没有爱情的结晶。为了尊重这些人，也是因为确实无法消除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才启用了仿生人。

这是因为这颗星球是移民星球，拥有一个庞大的基因库。

正常情况下，一个可以控制有机体组合的工厂会负责将这些基因库“打印”出来。

人们喜欢党同伐异，尤其喜欢征讨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的差异。

而工程师们则开始致力于优化仿生人的外貌和智能。

这样通过基因编码来还原人类，就可以不必携带太多人类个体进行移民，还能保持种群的繁茂和复杂性。

但这个星球出现了文明的衰落。

君川却通过神识了解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