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境

张柯被盯得头皮发麻:“方瑜，我只是说说，我能不能走，也要看你肯不肯让我走啊。”

方瑜哼了一声:“你要走，我还能让你留下？”

“能啊，你是我的上级，你不替我说话，我怎么能走？”张柯脱口而出。

张柯的加入本就让蓝宁生出危机感，如今张柯提出的试验方案加剧了蓝宁之前的担忧。

“一个新人，刚接触这些研究，就能有开拓性的进展，怎么可能！”蓝宁不敢相信，“他一定是其它部门派来‘飞鸟’的探子！我要去和高叔揭穿他的面目！”

蓝宁霍地一声从座位站起，又颓然地坐下。

“张柯，你的确是个混蛋。”张柯自嘲一声，返回实验室里。

似乎感觉到张柯回来，玻璃立柱中已长成婴孩模样的思想前体朝着张柯做出张开怀抱的无意识动作。

张柯抚摸着玻璃立柱，喃喃道:“小家伙，你就是我身体中的一部分，但你我不可能再融为一体了。要是你活过来了，就意味着，我已经死过一回了，但愿你我能有一个回到人间境。”

翌日，方瑜过来了，她没有和张柯交谈，只是默默地将试验数据收集起来，然后离开实验室。

在工作间，高岩、方瑜、蓝宁都在。跟一脸兴奋的高岩不一样，方瑜显得心不在焉，而蓝宁则忧心忡忡。

“方瑜，你有话要说？”研究突破，高岩藉此得到的收益难以想象，对手下人一贯严厉的高岩难得地表示关心。

“高叔，我能不能提一个请求？”方瑜不敢直视高岩。

“哦？”高岩表现出兴趣来，“方瑜，此次你的功劳不小，你是要职衔还是资源？只要你提，我都应允了。”

方瑜思海中顿时浮现出张柯的面容。

“高叔，我希望…”方瑜终于开口。

“等一等！”

一旁的蓝宁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方瑜。

“蓝宁，你想说什么？”高岩意外地看向蓝宁。

“高叔，我要说的是，方瑜姐的成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蓝宁毫不忌讳坦言道。

方瑜惊讶地看着蓝宁。

高岩皱起眉头。

“方瑜姐不会忘记了张柯的功劳吧。”蓝宁瞥见高岩的表情，顿时有了信心，“这份试验数据是张柯做出来的，对吗？”

“方瑜姐，你曾经多次向我请教，但昨日正当我想将最新的试验方案交给你时，你却和我说，已经有了完美的试验方案了。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直到今天，我相信了。不过，我认为这份数据不是方瑜姐你一个人做出来的，因为试验方案已经超出了你以往的认知了。联系到张柯的加入，我有理由相信，这套试验方案是张柯提出来，试验数据也是他做出来的。”

蓝宁的话让方瑜一凛，她拿不准蓝宁的意图，推出张柯来打压自己？

高岩沉声问:“蓝宁，你可是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蓝宁见高岩已在爆发的边缘，毫不犹豫应到:“是。”

“方瑜，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高岩转过身问道。

“高叔，蓝宁说得不错，这份试验数据全是张柯的功劳。”方瑜十分镇定。

“好，我知道了。”预想中的暴怒并没有出现，高岩的回答竟古井不波。

“高叔…”蓝宁正觉得气氛不对。

高岩回过头，一脸阴沉地盯着蓝宁:“你有功夫去操心方瑜的课题，怎么不见你花时间在自己的课题上！我不只一次说过，我不关心过程，我只看结果。方瑜交出了让我满意的答卷，这就是功！”

“你一直在提张柯，你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吗？”高岩似乎要一眼看穿蓝宁。

蓝宁无比惶恐，不知道究竟哪里触怒了高岩，见高岩问到自己，蓝宁只好违心地答道:“我负责的课题一直没有进展，就希望高叔能同意调配张柯这样有能力的人过来协助我。”

高岩收起了愤怒，似乎接受了蓝宁的解释:“此事容我考虑考虑。”

方瑜只道这是蓝宁的真实想法，但蓝宁如此一搅和，自己若是再提出让张柯离开的事，高岩未必会爽快地答应了。

方瑜气得狠狠剜了蓝宁两眼。

蓝宁认为自己不仅成全了张柯，还得罪了方瑜，深感悔恨，但他不恨自己，只归咎于新来的张柯。

高岩见蓝宁颓丧的模样，便不再逗留，独自离开。

蓝宁见方瑜要走，急忙上前拦住:“方瑜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我的研究一直没进展，正好来了个张柯，就想让他来帮我！”

蓝宁也是不要脸皮了，为了挽回和方瑜之间的关系，他宁可承认自己不如张柯，反正这话已经当着高岩的面说过了，他不在乎再多说一遍。

方瑜见蓝宁模样可怜，也不忍心:“我交代过你，不要在高叔面前提我们的事，不是担心我会被处罚，而是担心你会受连累。我不提张柯的功劳是有原因的，不是有意隐瞒。”

蓝宁一脸感动:“方瑜姐，请你原谅我，是我误会了你。”

等到方瑜离去，蓝宁又恢复了怨恨的表情。

“凭什么我出了力气，高岩那老家伙反而要迁怒于我！方瑜这女人没有半点作为，竟然能够坐享其成！不过，高岩那老家伙应该能看清方瑜的真实面目了，嘴上不说，心里怎么可能没想法？”

摆脱蓝宁的纠缠，方瑜追上了高岩，一路默默地跟着。

终于，前方的高岩干咳了一声，回过头来问道:“方瑜，你有事吗？”

方瑜低下头，主动承认错误:“高叔，我不应该瞒着您，请您不要责怪蓝宁。”

高岩叹了一声:“方瑜，你的确有过错，但你出于公心，就不是大错。我训斥蓝宁，也不是因为他私自帮你，你们的工作都是军中的任务。我不满的是他的脾性，他一向自视过高，又没经历什么挫折，眼见得有和他同样优秀的人出现了，他就按捺不住了。蓝宁不是有意针对你，他针对的是张柯。”

方瑜疑惑道:“可蓝宁不是为张柯说话吗？”

“要是赶不走一个人，剩下的办法不就是交好吗？但肯定不是真心的。”高岩洞悉一切，“你对张柯的好让蓝宁心生芥蒂，他趁此机会揭你的短，也好让我对你产生芥蒂。”

“不过，他错估了我和你。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你的为人我怎么会不清楚？而你对张柯的用心也不是他这么浅薄的人可以理解的。”

“啊？高叔您在说什么。”方瑜慌乱得把头埋下去。

“呵呵，不用害羞，高叔我也年轻过。”高岩咧嘴笑道，“说吧，你要提的要求是为了他吧。”

方瑜重新抬起头，与高岩目光相接，坚定地说道:“高叔，请求您让他走。”

高岩愣了:“你说真的？”

方瑜点点头。

“我不知道该如何说你了。”高岩摇头叹道，“真是个死心眼的丫头。”

“你去告诉那小子，他要走可以，但必须在这里待满一个月，他把‘飞鸟’当什么地方了，把你当什么人了！一个月后，让他亲自来跟我说，他走还是留？”

“高叔，谢谢您。”方瑜自然知道高岩为了留下张柯付出的努力，如今肯做出改变，不仅是因为张柯的贡献，还是为了照拂自己。

“方瑜，好好把握机会啊！”方瑜在高岩的取笑中落荒而逃。

回到实验室的方瑜，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却不知道如何面对张柯。

“方瑜，你回来了！”

张柯的呼唤将方瑜惊醒。

“嗯。”方瑜闷闷地应了一声，她从来没有学过什么是温柔以及平易近人。

“你过来看一下，本源碎片在同化了由结构粒子转化过来的功能粒子后，融入思想前体消失了。估计是本源碎片与结构粒子重组了思海，将本源碎片隐藏了。”张柯飞快地说道。

方瑜顿时冲上前去，死死地盯着天地鉴中本源碎片的讯号。

“可惜了，我们的手段只能定位本源碎片在体外的位置。”方瑜一脸失望。

“或许，”张柯脸色怪异地说道，“我们可以做到。”

方瑜猛然回头，盯着张柯:“你说什么？”

张柯指着玻璃立柱:“你看。”

方瑜闻言望去，只见玻璃立柱中的小儿睁开了双眼，定定地望向张柯这边。

“试验失败了？”方瑜如坠冰窖，难以接受。

“没有。”张柯拍着方瑜的肩膀，“不过，我们好像突破了一个新的领域。”

“我觉得应该称呼它为‘思想体外身’。”

“思想体外身？”方瑜惊异道，“你说他就是你！”

张柯点点头:“他就是我，按照原本的设想，他和我只能有一个站起来，但结果是，我们都站起来了，他和我共用一个本源。我可以让他完成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就像这样。”

张柯右手抬起，玻璃立柱中的小儿同样举起了右手。

张柯左手揽过方瑜的后腰，对面的小儿同样做出揽腰的姿势，却是揽了一个空。

“你放手！”方瑜脸色通红，嗔道。

张柯笑嘻嘻地缩回手。

“还有他！”方瑜指着小儿不变的姿势。

下一秒，只见小儿脸上露出痞痞的笑容，将手收回胸前。

“张柯—！”

方瑜一声娇斥，吓得张柯惊惶地伸出双手，捂住双耳。

下一秒，张柯发现自己怀中多了一个火热的美佳人。

张柯更加不敢动了。

蓝宁不是傻子，张柯是一个新人，来到思想境也才三个月。不说哪个部门能不能在三个月里将他发展成手下的人，就说那些部门能让张柯这样的人跑到“飞鸟”无私地贡献自己的研究成果吗？

蓝宁此刻无比忧郁。

见方瑜没有反应，张柯绕到方瑜跟前，见到方瑜微红的双眼，不由得一愣。

方瑜只是盯着张柯，没说话。

张柯注视着方瑜:“我不适合这里，我的目标一直没变。方瑜你说过，组织和个人的意志并不冲突，个人的利益是可以争取的，这是真的么？”

“不可能！”工作间中的蓝宁完整地听到了张柯与方瑜两人的谈话，蓝宁变得十分慌乱。

另一边，方瑜终于放下紧张的心情，接受了张柯带来的惊喜。

“张柯，你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方瑜觉得自己以前的笑容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

“张柯，刚才我来不及和你说，你已经是我们‘飞鸟’的一员了，现在你为‘飞鸟’带来一份这么厚重的礼物，高叔一定很高兴。”

方瑜莫名地生气:“我和你说过那么多，你就记住这一句了吗？”

说罢，方瑜掉头跑了出去。

张柯在大门外找到了方瑜，从身后拍了拍方瑜的肩膀:“方瑜，你怎么了？”

“怪人？”张柯不确定地答道。

方瑜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两颊莫名地红了红。

“张柯，你真是个混蛋！”方瑜气极，恶狠狠地说道，“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这辈子都别想得到我同意！”

说罢，方瑜真的走了。

张柯忽然问道:“如果我想离开，高叔会同意吗？”

方瑜的脸色霎那间变白了:“你还想着走？你已经证明了自己，你应该留下来。为什么？”

张柯原本的不快被方瑜的喜悦感染，悄悄地变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