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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个徒弟都是一代宗师

第71

姚双双却乖巧叫阿姨:“姐姐,你要给我当妈妈是不是?”

梁彩萍嘴上说是,手上已经快速给姚双双整理起衣服来,就连随手揪起来的两撮头发都成了好看的辫子:“看着姑娘多漂亮,让你养得灰头土脸。”

大姚不吭声,看着姚双双人小鬼大:“阿姨,那你会做饭吗,我今天考试,不想吃我爸做得那些,可难吃了,影响我考试发挥。”

这其实是一件事,从先后顺序上来说,给大姚找老婆应该排在给她找妈前头,但姚双双固执地坚持着她的排序,因为在她心里,大姚比她幸福些,就应该往后靠一靠。

大姚曾经享受过有老婆的日子,而她,却从未曾有过妈妈的陪伴。

或许有过吧,可她没印象了,只是从大姚和邻居们只言片语的哀叹及讨论中拼凑起来的一些记忆碎片。

大姚从口袋里拎出钥匙放进她手心,自行车铃声叮叮铃铃,一声接一声叩在姚双双心上。

她觉得这回稳了,她要有妈妈了。

梁彩萍的厨艺不错,姚双双的成绩也不错,半个月后出结果,全县排名第三,够得上县里最好的中学。

大姚高兴坏了,出成绩那天,夸海口说要请邻居们吃饭,感谢他们这些年来对女儿的照顾。

东家一张饼,西家一块糕,喂养了姚双双的口腹之欲,也让姚双双在没妈的日子里不受歧视。

大姚打算张罗邻居们一块儿去镇上的酒楼吃一顿,他的厨艺实在是拿不上台面,更何况十多个人,他也搞不定那么多菜。

没想到梁彩萍倒是豁得出去,提着大包小袋的食材就上门来了,她还打趣自己,说要借着这个机会打进大姚的生活圈,好让大姚再没借口推她出去。

那天姚双双好好观察了梁彩萍,然后得出结论,这姑娘一定是被大姚救过命,不然这么个眉清目秀的单身软妹子,哪能臊着脸自个儿上门来男人家里洗手做羹汤呢。

结果还真让姚双双给猜中了。

一大桌酒菜忙活好后,梁彩萍不见外地也围着桌子边坐下了,隔壁邻居大娘笑眯眯地八卦:“这姑娘看上去性格真好,大姚你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大姚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来,最后还是梁彩萍自己叨叨:“不是姚大哥,我现在应该是在黄泉下喝孟婆汤呢。”

大姚是开大货车的,半年前,他入了一个新车队,说是可以拉长途活儿,他就想着把旧车给置换成新车。

也是凑巧了,梁彩萍是干货车销售的,大姚去看车的那天,就是梁彩萍接待的他。

从旧车评估到新车性能,梁彩萍都侃侃而谈,大姚很是满意,当即就拍板定了车。

梁彩萍高兴坏了,跑前跑后地给大姚准备合同和其他手续,没注意到停车场上有人在试车。

试车的是个新手,顾了左边就顾不到右边,后视镜都看不全,眼看着挂车就要把梁彩萍卷进车轮底下去,所有人都在惊呼,大姚却像离弦的箭冲出去,一把将梁彩萍扯开,自己被绊了个趔趄,整个人倒在地上,顺着台阶擦了好几米远,起身后,胳膊被擦出长长一条血痕,破皮处正往外渗着血,还站着泥。

梁彩萍说:“那次真是吓得我半死,姚大哥是我救命恩人。”

这一说,姚双双有印象,那会儿还是冬天呢,大姚回来的时候,羽绒服都撕开好大的口子,袖子一层层撸起来,沾血的纱布底下是泛白的皮肉。

换药时,她问大姚是不是和人打架了,大姚一脸惊恐:“闺女,爸像那么不靠谱的人么?”

姚双双此刻才知道,原来她爸不是不靠谱,而是太靠谱,且这份靠谱,给大姚带来了姻缘。

那之后,大姚因为买车的事,几次和梁彩萍沟通,过程中交换了联系方式,梁彩萍对他的憨厚很是看重,加上从其他货车司机口中听来的那些传言,说大姚单身汉带娃,怕姑娘遭后妈虐待,不到四十岁就做好了鳏寡一生的准备,于是她对大姚生了别样的念头,可面对她的主动,大姚总是拒绝,理由是梁彩萍该遇上更好的人。

那天梁彩萍喝了不少酒,当着乡邻的面红脸问大姚:“双双去县城读书,我替你照顾好不好?”

大姚不吱声,姚双双赶紧答应:“好!”

在县城读书,姚双双是住在梁彩萍家里的,住进去之后她才知道,梁彩萍是一个人。

“我没见过我妈,听人说她早早就得病没了,我爸不学好,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也不管我,后来喝多了酒跟人打架,让人打死了,我是奶奶领大的。十七岁的时候奶奶也没了,我就卖了老家的房子出来打工,这些年干过不少事儿,天桥底下贴膜,饭馆儿端盘子,澡堂子里头搓澡,攒了钱我就去学开大车,前年腰不好了,我就买了个小房子定下来,嘿嘿,没想到就碰着你爸了。”

说这些的时候,梁彩萍手上正提着擀面杖,说要给姚双双包饺子吃,姚双双却呆愣愣地想,这比我还惨啊。

换了新车的大姚拼命接活儿,一开始只敢接离家不太远的,给人装货,送钢板木材啥的,挣钱不多。

梁彩萍问他为什么,他老脸一红:“不能真一甩手把姑娘全丢给你吧。”

梁彩萍想骂他不开窍,可还是没舍得,她想,总要有个过程吧。

打那以后,大姚总是三五七天回一趟县城,给姚双双带些生活用品,也给梁彩萍送钱,非说是生活费,梁彩萍不收,大姚就说当作房租。

大姚有时是当天来去,有时会住一晚,他总是自己先开好了旅馆房间,在梁彩萍那儿吃过晚饭后再走,时间长了,姚双双看得心里发急,她问梁彩萍:“你上我家霸占厨房的劲头哪儿去了,你倒是也把我爸给占了啊!”

后来梁彩萍就真的留大姚过夜,非说他是交了房租的,不留就是浪费钱。

天不冷的时候,大姚睡沙发,天开始凉了,梁彩萍说家里被子不够了,毯子不够了,后来又说客厅空调坏了,总之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梁彩萍和姚双双都如了愿。

三个月后,大姚上赶着拉梁彩萍去民政局领证,还办了酒席,当初尝过梁彩萍手艺的那波邻居,全都成了这段姻缘的见证人。名正言顺后,大姚便开始离家千里,他运砂石,运蔬菜,运水果,什么挣钱运什么,有时出门一趟,得三四个月才回家,走时是春天,回来时已经满大街的T恤人字拖了。

姚双双完全落在了梁彩萍手里,开始享受有妈陪伴的生活。

吃穿用度上,梁彩萍绝对是掏心窝子,别的孩子穿品牌衣服,梁彩萍也给姚双双买,倒是大姚偶尔见着了会说她把姚双双宠坏了。

学习上,梁彩萍更是掏心窝子,小时候没挨过大姚一手指头的姚双双,到了梁彩萍这,反倒破了戒。

但凡是姚双双的成绩滑出年级前五名开外,梁彩萍必定会丧着脸,回到家亲手给她准备竹笋炒肉丝。

姚双双也曾反对过:“我都这么大了,你就不能说我几句做做样子吗?我自己也知道成绩下滑不好受的呀!”

梁彩萍给她翻一个白眼:“说一顿和打一顿,哪个印象深刻?”

好在姚双双拎得清,深知梁彩萍是为了她好,所以在梁彩萍教训她时,她还算老实,并且从不记仇。

在她心里,有个妈管着她,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了。

大姚不在家的日子里,姚双双和梁彩萍处成了姐妹,相差二十岁的代沟,在俩人的嘻嘻哈哈中,逐渐成为岁月长河中最不值一提的小事。

姚双双愿意陪梁彩萍看八点档的狗血剧,梁彩萍也乐得和姚双双一块儿去县城刚开的肯德基打牙祭。

日月穿梭来去,姚双双不负所望地考上了大学,她把学校填在了本省,梁彩萍鄙视她没出息,她却龇牙一乐:“我就想离你和我爸近一点。”

大二那年的寒假,姚双双回家过年,发现家里气压异常低落,一问才知道,一个多月前梁彩萍发现自己怀孕,她瞒着大姚,自己偷摸去医院流掉了孩子,等大姚翻出医院病历的时候,梁彩萍小月子都快结束了。

大姚又气急又心疼,除了照顾梁彩萍的吃喝外,他赌气得不和她说话。

姚双双也炸了锅:“你怎么能把我弟妹给扼杀在摇篮里呢?”

梁彩萍声音轻飘飘的:“你都二十了,我再生个小的出来,将来是给你增加负担,到时候你找婆家都难!况且我都快四十了,生孩子我怕,万一死产床上没下来,到时候你爸又得奔着鳏寡孤独去,我不忍心。”

“呸呸呸!你就不能挑着好话说?快摸摸床头柜,木头做的,说的胡话全都不算数!”姚双双迷信地训斥梁彩萍,其实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都这时候了,梁彩萍想的却是他们父女的将来。

晚上,姚双双把大姚赶到自己房间去睡,她钻进被窝里和梁彩萍谈心:“你就不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吗?”

梁彩萍狡猾道:“你不就是我的孩子?难道你没把我当亲妈看?”

挖了坑把自己埋进去,姚双双简直一点脾气都没有。

俩人叽叽咕咕了大半夜,临睡前,梁彩萍对姚双双说:“我缺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孩子,更不是血缘,而是一个正常的家,这些年,你和你爸已经给了我,所以我没有必要从别的地方去扒拉。”

一晃眼,姚双双大学毕业,留在读书的城市,工作恋爱,结婚生子,一切都顺遂。

姚双双怀孕时,公婆还都未到退休年龄,梁彩萍便利索收拾了行李,到女儿女婿家安营扎寨:“你爸在外头跑车,我得照顾好你,不然他不放心。”

她给姚双双搭配孕妇餐,陪姚双双散步运动,得亲家和女婿深谢。

后来姚双双生下儿子汤圆,梁彩萍便整日研究怎样把孩子养得白胖可爱。

每每看见梁彩萍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姚双双都禁不住泪凝于睫,她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却用大半生学习做妈妈和外婆。

汤圆四岁那年,大姚六十,很寻常的一个傍晚,大姚心跳加速,自己吃了速效救心丸后打急救电话,捡回一条命。

出院后,梁彩萍说什么都不再让大姚跟车队,她自己却踩起油门,跑短途运输。

每次出车,大姚必定会坐在副驾驶上随行,姚双双隐隐担心,梁彩萍却笑得开怀:“把心放肚子里,我也是有证儿的!”

“过去半生,你爸开车给我们这个家挣生活,如今老了,我开车领着他出去看风景,顺便挣些油费,放眼看现在的老头老太,谁能有我们如胶似漆?”

姚双双在那“如胶似漆”四个字里红了眼,羡慕又操心:“那你答应我,每天照三餐和我视频,身体不舒服了赶紧说,我还要你们活到长命百岁享福。”

大姚总说对不起她:“要不是我没出息,挣不来大钱,你妈她也不会丢下你。”

邻居说:“你妈妈她生的美,那美是能换好日子过的,哪能甘心和你爸委屈一辈子。”

大姚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咳嗽两声都是尴尬,姚双双却兴奋起来,浑身细胞都是灵动的。

大姚叫梁彩萍先走,有事隔天再说,孩子要考试,不是开玩笑的。

她劝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也许她生来命里就不带母缘。

从懵懵懂懂记事开始,姚双双就有一个隐秘和宏大的愿望,她想要给自己找个妈妈,也顺便给她爸大姚找个老婆。

人人都替她妈找借口,仿佛她丢下刚满一岁的姚双双完全是情非得已,偏姚双双自己过不去那个坎儿,她想,既然早知不能受委屈,那为什么把我带来这个世界?

最重要的是,小伙伴们都有妈妈,衣裳破了妈妈给缝,肚子饿了妈妈给做饭,摔了磕了妈妈给上药,只有她,像株可怜的野草,跟着大姚活得磕磕巴巴。

在里屋写作业的姚双双抓着铅笔,气得想吐血。

可她没想到,她这头说服自己不再执着了,那头却有女人上赶着要嫁大姚。

梁彩萍是自个儿上门提亲的,那天姚双双小升初考试。

大清早的,大姚蹬着自行车要送姚双双去考场,梁彩萍就那么直溜溜地杵到自行车面前:“姚大哥,您一个大男人带孩子手忙脚乱的,小姑娘家哪能这么糙,您娶了我,孩子我一定给你收拾得溜光水滑。”

所以姚双双一直想,她如果能有妈妈该多好啊,这愿望和她的年龄一起疯涨,年岁大一点,她便多一分期望。

只可惜大姚憨头憨脑,笨嘴拙舌,还有多余的担心,有媒婆上门说亲时,他拍着后脑勺笑:“就算了吧,我怕双双受委屈。”

梁彩萍像受到了召唤:“行嘞,我给你做顿饭,你中午回来尝尝看,保准比你爸的手艺好上一千倍。”

说完,梁彩萍大喇喇地伸手朝大姚讨院子钥匙:“怎么,还怕我把你家给搬空?”

时日久了,便不再有人多事给大姚做媒,姚双双眼见着自己的愿望一年年落空,失落复失落.

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姚双双已经开始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她对大姚不抱希望了,对妈妈的奢望也小了很多。

倒不是说揭不开锅或者穿不上衣服,而是大姚手笨,照顾不来应该精细着养的女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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