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恶客上门
在鼻青脸肿了大半个月后，钱掌柜连想都不敢再想纳妾之事了。
可打那之后，这位钱夫人就记恨上了还啥都不知道的柳雯娘。
镇上那些诋毁她的风言风语，倒有一大半都是出自这位钱夫人之口。
整个镇上一共只有不到三十家店铺，却已是周围十里八村最繁华的地方了。
此时已快到年关，大街上人来人往，正是各个商铺买卖最好的时节。
在无名长街的中段，有一家名为“祥和”的成衣铺，故事就是从这个很小很小的店铺开始的。
“哼！”钱夫人牛眼一瞪，一把将自家孩子拉到身前，指着他额头上高高鼓起的大包，咆哮道，“我告诉你骚狐狸，你家那没人教的野种，竟然敢对我家富贵下此毒手，今日你若是不给我个交代，老娘就让人绑了他去见官！”
她那公鸭嗓子一吼起来，半条无名街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祥和成衣铺的门口就人头攒动，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路人。
这是东儿打的？
看着钱家少爷头上的包，柳雯娘心中一紧。
是啊，这个点学堂应该早就下学了，东儿怎么还没回来？
自家孩子娘知道。
她心里没有责怪儿子惹了麻烦，反倒是开始担心起他的安危来。
不管怎么说，也得先把眼前这泼妇给打发走了。
柳雯娘脸上堆起笑容，讨好道：“孩子不懂事，打闹起来没个轻重，等会东儿回来，雯娘一定会狠狠教训他！咱清河镇上谁不知道你钱夫人不但长得美貌，为人也和善，度量又大，这点小事哪用去麻烦官老爷呀。”
显然，这句话钱夫人十分受用，脸上的努气，也没有刚才那么盛了。
“哼！你看我家富贵都伤成这样了，还是小事吗？”
柳雯娘赶紧走进柜台，从里面取出两吊铜钱，半蹲在小胖子面前，将铜钱塞进他的怀里，好声好气地说道：“富贵少爷，这点钱是宁东给你赔礼的，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一顿，给你出气好不好？”
“好！”
钱富贵见到铜钱，眼睛一亮，也不哭了，双手紧紧地抱着，生怕铜钱会掉落下来。
摆平了小的，柳雯娘又咬了咬牙，在柜台面上取了一匹店里最贵的缎子，塞进钱夫人手中，软语相求道：“钱夫人，你看咱们都是这么多年的老街坊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说远亲不如近邻，再怎么说东儿他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不是？您就看在富贵少爷的面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钱夫人接过缎子，拿手掌不停在缎子上摩挲，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
她可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骚狐狸，可又实在舍不得放下手上这块上好的缎子。
摸着这么丝滑，再看这光泽，没有五吊铜钱绝对拿不下来。
“哼！”
只在心里斗争了一会，她便像只斗赢了的公鸡，趾高气昂地拿着缎子，牵着儿子，带着伙计，骂骂咧咧的走了。
“以后别再跟那种没爹的野孩子一块玩，人家是瓦片，你可是瓷器……”
“你也给我离这种骚狐狸远一点，免得骚气进到了家里，洗都洗不干净……”
“滚滚滚！看什么看，想看女人回去找你娘去，围在这里干嘛！”
那些来围观的路人一阵哄笑，也纷纷散了开去。
柳雯娘这才关上了铺门，急急忙忙地回到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很窄，更像是一个露天的过道。
“东儿！”
“东儿！！”
“娘，我在写字。”一个还带有些许稚嫩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柳雯娘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从墙角处捡起一根竹篾，冲进了里屋。
柳雯娘先是仔细地打量了正在认真写着字的孩子。
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也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伤，她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过来，跪下！”
少年转头看着满面寒霜的娘亲，又看了看她手中的‘家法’，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乖乖地跪到了娘的身前。
柳雯娘心里满是欢喜，刚才又卖出了两匹布，明年给学堂齐先生的束脩已经攒齐了。
别看清河镇上只有她这一家成衣铺，可店铺的生意却着实不算太好。
前几年，钱掌柜见柳雯娘生得标志，便动了要将她娶回去做小的念头。
只可惜才跟夫人提起，他这点色心，就被家中这头母老虎给碾得粉碎。
只是见到来人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字就变得勉强了起来。
清河镇很小，小到一共只有几百户人家，只有一条无名长街从镇头一直通到镇尾。
没办法，青石城离这只有二十余里地，小镇上能买得起成衣的人家，都宁愿跑去那里购买。
所以她的成衣铺其实只是靠着卖些散布，再帮别人缝缝补补勉强维持罢了。
他现在用的那些，总是分叉、掉毛，很不好写。
“钱……夫人，您这是？”
她口中的钱夫人正是镇上最大的酒肆‘隆兴号’钱掌柜的婆娘。
这位钱夫人的腰身足有两个水桶般粗，颧骨突出，竖眉牛眼，还有一张血盆大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可是她从来没有过一句抱怨，再难捱的时候，只要看到儿子那越长越高的个子，那张越来越帅的小脸，就浑身充满了力量，觉得没有什么能难得住自己的。
柳雯娘坐在柜台里清点着今天的进帐，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给东儿再买上两支好点的毛笔。
此时钱夫人手里牵着一个十岁左右，脸上挂着泪花的男孩，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健壮的伙计。
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柳雯娘就知道这是恶客上门了。
她正在考虑是买狼毫的笔还是买紫毫的笔时，铺子里一下子涌进来好几个人。
柳雯娘还以为是买卖上门了，急忙笑着迎了过去。
一个单身女人，既要出来抛头露面操持买卖，又要把孩子拉扯长大，个中的酸甜苦辣，实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