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达成一百场修罗场

慈晖看了眼那人，神色空洞，莫名其妙的笑了。

“原来人的生命真的如她所说，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事。我后悔了。”他收起鞭子，丢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扭头走了。

一群各怀鬼胎的长老张着嘴想要问责，可除了锻雪一个人，在场无人因为扶光阵死亡，说是元庭融的处心积虑，但是未免结果和付出太不对应。

“小师妹，要坚强，让大师兄活着。大师兄，你要一直活下去。不要死啊，绝对不要死，不要为了我落泪。”命运啊，转动吧！

她手上充满灵气，青光从指尖发出，泛着金光的阵交汇之处都被灵力拦截，雨山在阵中震荡不已，细细的裂纹从剑身生出，她屈膝跪在地上，双手向下，探向灵力终端，靠着肉身阻挡削弱。

菱秀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看着那个坚定却是决绝背影，咬咬牙化作一条白龙，那小白龙一声悲怆龙啸响彻云霄，圈起一旁的元庭融腾空而起，远离可能会被扶光阵波及的结界附近。

“发生了什么事？庭融怎么伤的这么重？！”

“师侄，你还好吧！”

元庭融呼吸都像停滞一般看着元庭融怀中青剑，听见啸伶子的声音后才回神，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猛得胸口起伏，就这么抱着剑跪着向啸伶子行了两步，神色恍惚。

啸伶子快步向前稍弯下腰，扶住元庭融的胳膊。

“师父，师妹她……小师妹她……”元庭融手被碎剑割裂，言语断续不接，向啸伶子看去，宛如一个孩子，是慌乱迷茫失措，仿佛下一秒就要落泪的哽咽，那一捧青色碎片沾着血黯淡无光。

元庭融红着眼睛，眼中莹莹，却是强迫自己不能落下一滴眼泪来，菱秀则是憋着声音泪如断珠，好不可怜。

羿云抹了把眼泪手足无措拍了拍菱秀的后背，轻柔的顺了顺，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啸伶子看清那把碎剑后倒吸一口凉气，脑中轰鸣一声，脚下不稳，被嵇雷和泓月扶了一下，栗拂蹲下身往剑上注入灵力，发现碎片完全不能再拼了，他嘴巴张张合合。

“大师兄…小雪师侄她……你不要伤心过度。”栗拂师叔犹豫不决，最终也只能吐出些宽慰的话。

啸伶子看着元庭融怀中那把碎剑，手都发着抖最后没敢碰上那冰冰凉无一丝温度的碎片，只头也不抬的喊着人，声音是十成十的急切，带着丝希冀。

“师弟，不要在这浪费时间，以后有的是机会兴师问罪，回山，快…快回山。”啸伶子低着头声音发颤喊了一声昱珺真人。

昱珺把剑收回，看了眼安静如鸡的别派人员，眼神冰凉，冷漠的仿佛不是在看活物。

一行人连喘息的时间都不曾留，就马不停蹄往望临派回。

元庭融跪在五峰之中表情无一丝波澜，身前是一把碎裂的剑。

几日过去姿势都没变过，直到五峰的峰主与掌门一起从山上下来，皆是面色疲惫，啸伶子更是憔悴神伤。

“庭融，你师妹已经……”

“请求师父师叔们想办法救助我师妹，这是我师妹的贴身佩剑，若是引魂应该……”

“你师妹她已经，神魂具灭，连长生室中的生灯都灭了。”

“生灯……灭…灭了…”

生灯一灭代表着灵魂都不存在，世上再无能将人唤回之法。

这一瞬，连呼吸声都是在扰人清梦，仿佛都能听见心碎声了。

“师妹何其无辜，千般万般，不该她神魂具灭。”

元庭融神色冷却下来，像是那盏灭掉的生灯，只余一缕烟，烟飘散以后就是冷冰冰无尽的黑暗。

他垂下头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随后抽出琰鹭剑将衣摆斩断。

“此前种种，皆是因为我莫名身染魔气，且没能力保护师妹所导致，从今往后，我元庭融与望临派再无瓜葛，一人做事一人当。”竟是割袍断义了。

戚筑桃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块碎片，那碎片只有指甲大小，递给元庭融。

戚筑桃看他单手揽住那些碎片，想起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的女人终究还是没忍住，落了滴泪。

元庭融的表情平稳却没说什么伸手接过那个碎片低头垂眼表示感谢。

“师妹她……大师兄你不要太过伤心……师妹若是还在肯定不会想看见你这样。”戚筑桃声音发着颤，拉住扭头欲走的元庭融。

元庭融语气冰冷生硬，退了一步。

“…她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会去想办法。”

“放下我，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师姐死吗？！”

“大师兄，师姐她牺牲自己也要我带你躲避，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双拳难敌四手，现在法阵又迫在眉睫不是我们能阻止的了的，师父和师叔们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要让师姐的牺牲白费，若是让她知道我没有将你完好带回去，她肯定又要骂我，”菱秀说到此已经泪眼汪汪，不知道漫长的一生还能不能听见那女人担心的骂声了。

“差不多了吧，赶快消失。”

扶光阵又发出一阵光芒，所有人目能视后昱珺真人则落在上面，他抬头眼神威吓的看向慈晖，他向前一步，定军神剑早已出鞘，脚下土地崩裂，那阵法化成粉末，给空气徒增一丝紧张严肃。

慈晖瞳孔放大，脸上那纯真无邪的笑容消失，全神贯注的亢奋，眼睛莫名流出眼泪来，死亡再次离他远去，遥不可及。

锻雪没回头，声音洪亮嘶哑。

元庭融被拉起，他拼了命的挣脱，几乎要挽掉几片龙鳞，羿云飞身上前拉住，眼中莹莹，一向能言巧辩，这时他却什么安慰人的话都说不出来，除了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再说不了一句冠冕堂皇的话了。

傅戌尘则是视线不住的看向那青光结界，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一剑把冒犯来的别派长老砍倒，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开口，只生生把眼圈逼红，就不敢回头了，怕自己通红的眼圈被那人看见后，并不嘲笑却担心的问他怎么了，怕自己一回头，那人就像师父一样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

一切归于平静。

“这实在是……太过绮丽，你是天道送我的完美之物。”

他眼中无光泪如断线，却笑得极其灿烂，手中的武器变换，一下将空气抽打的猎猎作响。

“你们把我最后下地狱的机会给抹消了，准备好接受死亡了吗？”慈晖准备从石上跃下，用鞭子卷起最近一位长老，随后另一只手放在对方颅骨上将其捏碎，鲜血和脑浆迸溅，流了一手，他看也没看一眼，鞭子再一伸，在够到下一个人之前，那鞭子便被拦腰砍断，鉴魔涯突然震荡。

锻雪身下金色法阵光芒将人吞没，那把青剑身上碎裂纹路愈发增多，青色法阵里已经被金光满溢什么都看不清了。

青色结界减弱，却被覆盖上金光结界，嗑啦一声。

昱珺侧头看了眼元庭融怀中的碎剑，脸上是不耐烦的愠怒他嘴角抽动一下，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啸伶子和几个师叔匆匆忙忙紧跟而来，看着元庭融的脚踝和一地狼藉不知从何下手。

结界中烟雾缭绕，烟尘落下后那只剩下一把剑与一个失去灵力的法阵，元庭融踉踉跄跄去往中心，他喉结滚动，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像失声了一般。

看着那把附满裂纹的雨山剑喃喃自语般喊了一声小师妹，无人应答，他再叫了一声，雨山发出细微的碎裂之声随后剑碎剑柄掉落在地上，再没有应答之声了。

他那年后时常想，当时应该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