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柳忆月

“回禀将军，先锋营就剩他一人了。此人名叫秦泰，苏州人士。”

“恩，好，陆清，叫人给他擦拭一下，待他醒来，让他来我帐里。”说完，赵云鹤提着剑走向了自己的大帐。

不一会，陆清走了过来，轻声的在云鹤耳边说着，“将军，这人脖子上戴着你的玉佩。”

秦泰的铠甲破了大半，含着一口气躺在血泊中大声喘息着，待有人开始清扫战场，才意识到随他一同的小厮没了踪影。

他爬起身，翻看着躺在身边的尸体，只见小厮脸朝地面趴着，胸口一个大窟窿还在冒着血，摸着颈部动脉，已经没了气息。此刻，他直觉一阵眩晕，单膝强撑着地面，手中的长矛成了他唯一的支撑点。

当年一起逃出苏州城，万水千山一路走来，这会终究只剩他一人了。

云鹤眉头紧锁，闭着的眼睛睁开了，“原来是他，醒了么？”

“还没有。”

“恩，且让他睡着。”

“是”

陆清，赵云鹤的侍从，是他得力的副将之一，为人机智聪明，随机应变能力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是府中管家的独子。

夜深了，今日开局之战很顺利，但有些奇怪，云鹤在沙盘边摆弄着阵营，思考着怎么能突破敌人的防线。看着窗外的天空，月亮已经牢牢的挂在中央的位置。他端起手边的酒碗，一碗下肚，甚是舒服，“陆清，老将军那边情形如何？”

“回禀将军，老将军那边并无异动。”

云鹤心中不安，“哦？前段时间收到风声，有人会对老将军不利，父亲旧伤未愈，我怕这是敌人的诡计，将我引诱至前方，后方我便无暇应援。”

“这样一想，也并非不可。今日之战我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敌人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顽强抵抗。”

云鹤听后，站起了身，“不好，陆清，你带些精干的速速去后方支援。”

金陵城中，紫凤领了工钱，带着忆月走在回家的路上，“忆月，你看月亮，快圆了。”

忆月抬头，“对呀，今天十四了。算一算，月亮该圆了。中秋学堂休息两日，对了，听雨轩徐弗姑娘订了手绢，不知姑姑可绣好了？”

“放心吧，绣好了，我从来没有延误过交货。”

“姑姑，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听雨轩吧，我想去看看涟漪姑娘，听说她病了好几日了。”

“恩，好，明日你跟我一同过去。”她们有说有笑的走回家。

忆月跟着紫凤来到听雨轩，没到接客的时辰，楼上楼下的好不热闹，大家都在动手装饰着，王妈妈指挥这小厮挂着各式彩带。“王妈妈好。这边我刚绣好了不少手绢，特意给您绣了您最爱的柿柿如意，您看看？”

王妈妈接过手绢，粗略的看了一眼，之前板着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说紫凤，这么手巧的人，也有几分姿色，来我这边算了。”

紫凤听后脸色稍显不好，意识到后瞬间隐藏起不悦，“王妈妈，我哪有这等福分。您谬赞了。”边说边扶着王妈妈来到桌边坐下，“多亏王妈妈这些年对我和忆月的照顾，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技艺，才这里岂不是给您添乱嘛。”

忆月跟着后面，看着紫凤周旋，不想答话，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好了，不打趣你们了，去找姑娘们玩吧。”王妈妈看了一眼忆月，“小模样倒是越来越俊俏了。”

紫凤将忆月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小孩子，禁不得夸的。”

忆月看着王妈妈笑里藏刀的面孔，一点也不想搭理她，跟着紫凤去找涟漪。

后面，一群姑娘在排练，一只手将忆月拽入怀中，忆月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涟漪姑娘，“我的小忆月，你虽人小，主意却很多，自从上次你给我出了这么好的点子，我的客人一波一波的来。来来来，我看到一个手镯很好看，适合你，特意给你留着，戴着给我看看”边说边把一个金镶玉的手镯往忆月手上套。忆月连忙躲着，“姑娘，你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忆月不能要。”

“我说使得就使得，来，别躲了。”

“涟漪姑娘，这孩子还未及笄，算了。”紫凤在一旁拉着涟漪的手。

“你们可是看不起我？上次的工钱还未给你们，这次连着这个镯子一同给了，就当我给她生辰礼物好了。”

“涟漪姑娘，我哪用的上这么贵重的礼物？”忆月推辞着。

徐弗站在一边，慢悠悠的摇着手中的团扇，“忆月这次你功不可没，不收下，涟漪可会生气的。”说着，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涟漪。

“对嘛，别跟我客气。”涟漪装出一副要生气的模样。

“哎哟，你们在我这里推推搡搡做什么，她要给，你们就收下好了，不要假模假样的装客气，谁知道是不是想扰了我的客人。她现在的客人预约到手软，真是抢了我们的风头，没想到年纪大把还因祸得福，也不给旁人些机会。”品茗对着紫凤翻了个白眼。

徐弗看着品茗，“这听雨轩什么时候有你讲话的份了？可笑。”

涟漪看着品茗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有些闹了，你别放心上，这路谁都经过，你怎么不换间房？”

紫凤看到这个架势，赶紧把忆月拉了过来，朝着忆月看了一眼，“那，谢谢涟漪姑娘了，忆月，快去拜谢涟漪姑娘。”

“谢谢涟漪姑娘。愿涟漪姑娘的客人源源不断。”

“好了，跟我客套这些个干嘛。看你们新的花式再加上顶尖的手艺，真是不错呢，绣出的东西似活了一般，就说这对鸳鸯吧，栩栩如生，感觉要跳出来了。”涟漪摸着上面的鸳鸯不住的夸赞。

“各位姑娘，我也擅长绣各种花卉呢。”紫凤说着，看了一眼徐弗。

忆月听了紫凤的话，“对对对，我姑姑绣的花卉可逼真了。”

徐弗听后接了话，“每种花都有自己的不俗，有人喜欢蔷薇，有人却喜欢百合，倒是可以从花中看出每个人的心思。”

“是吗？那徐弗姑娘喜欢哪种花？”涟漪在旁边搭着腔。

“你看上面的竹子，倒是不俗。”徐弗从众多绣品中拿出了一个。

旁边的品茗听着，也凑了过来。“哟，这绣工真是没话说。改明也给我来一个呗，不过我比较喜欢牡丹。”

“好的，下次给您带过来。”紫凤笑着回答到。

看着涟漪姑姑整个人更加精神，更加充满信心，忆月松了一口气，上次的涟漪着实让她担心。

“好了，我们得回去了。”紫凤给各位姑娘行了礼。

徐弗点头道，“恩，去吧”随后看了涟漪一眼，涟漪心领神会。

“来，这边有个活的。”一个士兵跑了过来，想将他扶起。他用劲甩开了，“不用，我自己走。”说着，咬着牙，站了起来。

一路上，他跌跌撞撞，似丢了魂一般走入营地，大夫给他的伤口上了点药，这已经是腿上和背上的第几道口子，他也不想细细数来。只是心里的口子，越来也大，久久愈合不了。

赵云鹤，人称小赵将军，其父赵老将军深受皇上信任，一生征战无数，是有名的常胜将军，赵家是金陵城中的习武世家，历代先辈为保边境安宁都战死沙场。

民间百姓口耳相传:只要赵家男儿在，边境和平又安宁。赵云鹤，深得其父亲精髓，擅长带兵布阵，诗词歌赋一样不差，心思缜密，为人英勇，早年拜在朝中文官之首的魏大人门下，是魏大人的得意门生。

赵云鹤示意陆清别计较太多，“你们营今天很英勇，给我在前面撕了个口子，不然我也不能速战速决。你是校尉？”秦泰酒已大醉，眼前人像模糊，也听不清讲话声，隐约看到面前有双黑战靴，上面绣着紫色祥云，他浑身没有劲儿，也不想睁开眼，脑中却回放着各种诗词，对着云鹤吼了一嗓子，“醉卧沙场君莫笑，来，再喝。”他毫无控制力，只想借着酒精睡个三天三夜。

风景独好的辛府中，忆月和辛少爷的情谊在慢慢升温，边境却是另外一番风景，这里风吹雨淋，毒日头不减，杨家二少爷以秦泰之名进入军营后，与他一同投军的小厮没能熬过刚结束的混战，拼尽最后一口气后，闭上了双眼。

看着今天将军打赏的酒，二话不说，拎起一坛子直接灌了下去，喝到痛快就会麻木，快速灌下去的酒，直达五脏六腑，嗓子倒也没有辣的难受，只是脑袋晕眩的厉害，喝着，喝着，这么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这酒量可以啊，是条汉子。”

秦泰顾不得说话的是谁，继续灌着酒，喝完直接将酒坛子朝着地上砸去，“哐当”一声，喝足后滑到在地，“想来我孤身来到这世界，注定要孤身走完这一遭。”

“唉，是可怜。让他喝吧。”

“就他吧，我的一个副将今天战死了。”云鹤指着他对着侍从说着。

“是，将军。来呀，把他抬到副将的帐篷去，”陆清双手叉腰，低头看了睡在地上秦泰，“先锋营一向是自己报名，挑选军中武艺拔萃的人，想来这人不但命大还有几分胆量。”

“他们营还剩几个人？”身穿铠甲，满身是血的赵云鹤看着眼前醉倒的秦泰问着身边的侍从。

“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这么颓废？”

“不知道啊，据说他们营就剩他一人了。”

“恩？竟有这等事？”

“将军，可还记得曾救过一个少年？”陆清提醒着云鹤。

“是啊，一醉解千愁。”

“将军来啦”只见一队人马过来，看到意志消沉的秦泰，走在将军旁边的小伙开了口，“这般消沉，不像将军手下的兵。”

周围士兵看着秦泰，纷纷投来了关心的目光，伤员们交头接耳着，“这人今天挺厉害，一人干倒了对方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