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柳忆月

“姑娘，这钗做工精良，不似俗物。”莲儿一向快人快语，整个人已经凑到了银钗前。忆月递到莲儿手中，“这个是我母亲留下来的，姑姑一直帮我保管着。”

“紫凤做事果然是既得体又细致。”莲儿看着手中的钗，还不忘夸奖紫凤一番，“对了，姑娘的姓氏是什么？在这听雨轩可以用自己的姓名，一般姑娘都会在原来的名字上加以改动，不然就是为自己起个艺名。”

“不曾想我还要给自己重新起个名，容我仔细想一想。”忆月起身抚摸着窗边书柜中的一排书籍，“青楼的女子每个人身上都有道不尽的苦难，说不完的悲伤，烟花之地看似每天都充斥了欢盈的笑声，这背后的不痛快，却无人知晓。”

忆月看着舞池中的舞娘，水蛇细腰，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节拍分毫不差，“这位姐姐舞姿甚美。”

“你是认得她的。”王妈妈指着她腰间挂着的名牌，“你再仔细看看。”忆月仔细一瞧，居然是品茗。

“她是品茗姑娘？”

“姑娘头一天来便这样悲伤，后面如何是好？”莲儿担心忆月会想不开，“其实这里也挺好的，住习惯了就好。没有那么多愁闷。”

忆月没有理会，一首诗涌出了脑海，“青青一树伤心色，曾入几人离恨中。为近都门多送别，长条折尽减春风。”念完整首诗后，看向绿色的艾草，“就叫柳忆月吧。柳树青青皆为离别伤心颜色，就让我告别之前的伤心，在这里重新开始。”

莲儿斟酌了一会，“姑娘，莲儿听着觉得这个姓氏不太好。”

“为何？”

“送别的时候都折下来送人的，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柳树也不带富贵运势，博不了好彩头的样子，不然换一个？或者再细想个艺名来？”莲儿在一旁想着法子给忆月出谋划策。

忆月早已看透，在莲儿面前一番解释，“不想为了这个事多费心思，名号而已，日后又谁会记得我是谁呢？即使起个响亮的名号，人没了，就如同尘埃一般。”

莲儿歪头深思，给忆月竖起了大拇指，“姑娘的悟性可真高。”

忆月用手帕捂着嘴，浅浅一笑，“好啦，莲儿，你就放过我吧，今日收拾行李已经够累的了，不想再多花时间在这个上。你呢，先去帮我谢过徐姑娘，今日她正忙着，明日我亲自去给她磕头，再去告诉王妈妈，我现在叫柳忆月。”说着，把莲儿推出了门外，带上门，自己靠在门上，看着陌生又稍带熟悉的房间，感叹道，“真是造化弄人。”

莲儿手脚一向挺快，忆月的吩咐不敢怠慢，没等忆月再发出几分感慨，便听到王妈妈大呼道，“来人啊，将柳忆月的名字挂起来。”

大厅正中的美姬榜单上，原是涟漪的空位上重新挂起了红色桤木牌，牌身下用黑线缀着金色铃铛，牌面上黑字正楷刻着，“柳忆月”三个字。

看着名牌挂了上去，王妈妈站在美姬榜下，对着围观的人群一阵吹捧，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像极了卖瓜的王婆，“这个可是我们这儿新来的姑娘，她呀，不止貌美如花，气质更是独特无二，一颦一笑都似天女下凡。”还别说，王妈妈的巧舌还是灵力的，几番宣传下，柳忆月这三个字，叫人印象深刻。

玉岑站在远处，所有事情尽收眼底。徐弗站在廊上，静静看着楼下的玉岑，“藏的还挺好。”

“是的，是品茗。”

“都说品茗姑娘一舞倾城，今日所见，果然不凡。倘若包间独舞，定会更加惊艳。”忆月的赞美发自内心，没有吹捧。

忆月推开房门，一股子艾香迎面扑来，房间的陈设和日常用品都是重新添置，就连屏风也换成了满池莲花，忆月正在纳闷中，莲儿拿着包袱跟在忆月身后，“姑娘，其实王妈妈一早就让我们把涟漪姑娘的房间打扫干净留给你居住。里面重新添置的物件都是徐姑娘亲自操办的。”

“原来是这样，好在我主动要求，不然王妈妈岂不是下不来台？”忆月从莲儿手中接过包袱，一打开便是紫凤留下的一支银钗，这钗虽有些氧化发黑，但上面雕刻的月季花含苞待放，很是好看。

王妈妈酸话说的叫忆月厌烦，忆月从包袱中掏出点细碎银子放到王妈妈手中，“王妈妈，都是些陈年旧事了，还提做什么？我身上银两不多，日后有了积蓄，定不会忘了王妈妈对我的好。”这些都是紫凤生前叮嘱她的生存之道，能轻易看穿的人，便留下了把柄，也就好被人操控。

音乐声响起，王妈妈拉着忆月坐到了观众席间，一番自豪的看着满座的客人，“忆月，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出挑的，个个都是经我手捧红的。”

“忆月，在听雨轩中，只要你想好了，我便可以尽我所能，极力推捧，不出半月，你也可以名声大噪。”

“王妈妈抬爱了。”看着忆月有些为难的样子，王妈妈开口打了圆场，“倒也不急在一时。”

王妈妈见忆月态度诚恳，心思从舞台上挪了下来，她翘起腿，看向忆月，粗略试探道，“怎么？你愿意住涟漪的房间？”

王妈妈攥着银子放在口中咬了咬，脸上的笑意让人觉得虚伪，她对着大伙不停的夸着忆月，“瞧瞧，你们都瞧瞧，我之前就说忆月长的绝美，人也机灵，都和她学着点。”

“王妈妈，我可以上去了吗？”忆月已经等不及想要逃离王妈妈。

“可以，可以，莲儿，你带忆月回房休息吧。”

王妈妈的脚随着节拍左右晃动，不以为意的说着，“空着呢，别人都觉得晦气，没人想过去住，就连挨着也是不愿意的。”

“忆月有个请求，不知王妈妈可否应允？”

莲儿上前看着忆月，“听着心中就难过。”

“我也是有感而发。你别放心上。”

“是的，忆月正有此意。”

王妈妈先是吃惊，而后不怀好意的笑着，“我倒忘了，涟漪对你不薄，那么粗个金镯子眼睛也不眨一下就送给了你。她可从来没这么孝敬过我。”

忆月看着品茗就想起了涟漪，“王妈妈，涟漪姑娘的房间还空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