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

“左边左边！”

“在左边，往左边去了！”

小咒灵一跃而下，迈着欢快的小步跑进左边的森林，手脚并用爬上主人的肩头，真正的夏油杰从森林走出，身后跟着和姐姐一样一身红的具美玲，黑玉千足缠在夏油杰的身体上，头顶顶着个沾满墨水的包，牠想去蹭夏油杰，被夏油杰伸手挡了下来。

“美玲——”

“该死！”

躲在树上的具美玲只来得及一跃而下，翻滚在地落了一身泥土，原本藏身的树枝被打得稀碎，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没空调整呼吸，直接拉弓射出两箭，一箭击碎了夏油杰身边刚刚聚拢的液体咒灵，一箭被黑玉千足坚硬的甲壳格挡。

“不打了不打了，没胜算了。”

五打一还打成这样，简直丢人，岩上直光干脆利落的丢掉手里的石头。

这场练习赛怎么看都是他们输的彻底。

两者等级之间的差，真是让人望而生畏，明明他们这群人也不算差来着。

那只让不少人头疼过的一级咒灵趴在夏油杰的身上，听话的模样会让人错以为是宠物狗或者玩具，光滑发亮的黑色外壳引起了岩上直光的好奇心，他伸手想去触碰，却被先一步察觉到的黑玉千足转头哈了回去。

截然不同的待遇。

夏油杰摸了摸黑玉千足的触须，让牠和咒灵一起回到裂缝中。

岩上直光曾经听黑山冢提过一嘴，他说夏油杰收服的咒灵数量近乎上百只，单是咒灵记录就能摆满一桌，更别提每只他都熟悉的如同手足。

鼎盛时期的咒灵操术该有多么风光。

他不切实际的想着。

三满胜也孤独地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发呆，飞来的石块压扁了台阶下稚嫩的杂草，这还他第一次直面夏油杰的强大，哪怕面对比他们还高两个年级的学长也不落下风。

甚至游刃有余。

他不参加交流会，这场练习赛自然没有他的名额，只能在一旁乖乖地看着，充当学习。

刚开始他还特别激动的给两边加油，等到了双方对术式都差不多熟悉的中期，三满胜也的表情逐渐呆滞，术式像烟花一样炸开陨落，他的眼睛根本追不上。

“夏油真的很强。”岩上直光唏嘘道，“柊你觉得呢？”

“嗯。”惜字如金的天宫柊点点头，捞了把自己被汗打湿的长发。

“还好今年夏油来了我们这里。”岩上直光咂咂嘴，要是夏油杰去了东京校那边，再加上那个特级“六眼”，他们京都校这回就可以不用打直接认输了。

眼看交流会越来越近，东本拓海却因为意外被强行下场，代替他的向田阳太郎是他们之前完全没交流过的小学弟，所有的战术都要重新开始规划，其中还包括了团队的协调性训练。

“向田你的术式应该还可以再精进一下，到时候团体赛你跟着我们。”然后具家姐妹一队，夏油杰单独一队。

咒灵操术的情况特殊，身边有队友反而会限制夏油杰的施展。

“那……那个人赛的时候怎么办？”

向田阳太郎茫然问道，他虽然答应了参加交流会，但他就是个除了搜敌外什么都干不了弱鸡，更别提和人1对1单挑。

“个人赛的话你上去了直接认输就行。”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岩上直光也算基本了解了向田阳太郎的水平的性格，“放心，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万一向田阳太郎抽到了和“六眼”一组，他们还赚了一回合呢。

“至于夏油，你的任务就是在团体赛上牵制住‘六眼’”岩上直光作为这次交流会的队长，大多数准备和工作都是他来接洽的。

交流会分为两天，第一天是团体赛，第二天是个人赛，个人赛是1v1的术式互殴，团体赛则是比哪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祓除投放在校园内最多的咒灵。

往年都是投放二三级的，今年有夏油杰和五条悟参加的话，应该会选择投放一二级的咒灵，只要夏油杰能拖住五条悟越久，他们就能越快的祓除那些咒灵。

夏油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而一旁的具美伢则有了新的想法。

“其实还可以让夏油和向田一队，夏油的咒灵既可以保护向田，也可以直接带着向田跑，到时候直接找上领头的咒灵干掉就行了。”

是个可行的办法，但是……

“我们拖不住五条悟。”一直默不作声地天宫柊突然开口，“而且五条悟有六眼，他能比向田更快察觉到那只boss咒灵在哪。”

具美伢想了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所以只能夏油去拦住五条悟，我们去祓除咒灵。”岩上直光总结。

让特级对上特级。

听几人商讨战术，在一旁安静的三满胜也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凑上前饶有兴致地问道：“学姐学长们，你们去年的比赛是什么样的？都有谁参加？和我们说说呗。”

“去年啊……”岩上直光回忆道：“去年因为参加的人只有我们三个和刚刚入学的美伢美玲两学妹，所以输的特别壮烈。”

“咦？难道当时三年级的学长没参加吗？”

三满胜也无意识的一句话，却让众人表情瞬间凝结。

“怎…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感觉到气氛不对，三满胜也求助的眼神投向向田，但向田也没法回答他的问题。

大概沉默了两分钟，岩上直光才缓缓开口：“去年的三年级只有后藤学长一人，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夏油杰身上，像是在期待夏油杰能给些回应。

“？”

夏油杰不解地看了过去。

岩上直光的声音仿佛被雨打湿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蛾：“学长在去年六月去世了……死在咒灵的嘴下，没能来得及参加交流会。”

他们这群人，当年都受过后藤学长不少恩惠，现在提起他时，心中难免涌出伤感。

“夏油，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螺坟鬼]事件。”

有了岩上直光的提醒，夏油杰才想起这是自己去年参与的一场任务，他有在那只咒灵的诞生地找到一具穿着高专|制服，只有上半身的尸体。

如果没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后藤学长。

因为这只咒灵有些特殊，所以夏油杰还记得当时的任务报告——

[螺坟鬼]初步判定为准一级的咒灵，在派出咒术师进行祓除的过程中学会了展开领域，等级上升为一级，暂名[螺坟鬼]，所派遣的一级术师被确认死亡，后再次派遣特级术师夏油杰进行祓除，任务完成。

会领域的一级还是比较少见的，他当时本来想把这只[螺坟鬼]给降伏的，结果被半路闯进的咒灵坑了一下，无可奈何只能祓除。

话题突然从轻松转为凝重，三满胜也和向田阳太郎对视一眼，又双双低下了头，为冒然提起的话题而愧疚不已。

“我记得当时任务里还有两个被咒灵困住的小孩。”

“对。”天宫柊抿唇，“后藤学长就是为了救他们才被吃掉半个身体的。”

“所以啊……”岩上直光走到夏油杰面前，“其实我们一直想感谢你来着，但是一直没有机会。”

他伸出双臂，用力抱了夏油杰一下。

“谢谢你把后藤学长带回来。”

他们为学长的死亡惋惜，但并不悲愤，后藤学长贯彻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为了保护普通人而牺牲，他看着那两个孩子逃走的时候一定是笑着的。

这就可以了。

咒术师是个很难活到寿终就寝的职业，他们清楚的知道，却依旧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路。

并甘之如饴。

“还在原地，没有消失！”

向田阳太郎竭力的嘶吼声传到众人耳中，夏油杰刚从石柱陷阱脱困，身边又飞来五张符咒，符咒围着夏油杰越转越快，深绿的藤蔓从字符中蔓延，交织在一起形成包围圈。

“向田！？”

两人猛地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本应该护着向田阳太郎的具美伢此刻却坐在地上，她的胸前有块特别明显的红色标记，向田阳太郎对两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肩头站了只蝇头大小的咒灵，小爪子抓着向田阳太郎的耳朵，它的头部是一个巨大的嘴巴，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他的声音。

“向田！夏油人呢！”

黑玉千足以力蹬地让夏油杰高高跃起，他脚踩在旁边凸起的石柱上，空中视野宽阔，但也更容易成为目标，黑玉千足弓身勾住在飞来过程中突然变大的石块，朝树林里散发着微弱咒力的地方迅速掷去。

远处，控制符咒的长发青年正和等在一旁的同伴时刻待命。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果下一秒，被藤蔓困住的夏油杰突然变成一只他们没见过的咒灵。

“我看到了！”

象形咒灵出现的一瞬间，他们就知道自己又一次丢失了夏油杰的踪影。

“向田？”

没人回答。

“直光！”长发青年立马呼喊身边人。

岩上直光把手里一直握着的一块手掌大的石头用力掷到象形咒灵的头顶。

“还打吗，学长们？”现在除了两个三年级外，其他人皆已失去了战斗能力。

夏油杰带着一脸轻巧的笑，隐藏各处的咒灵在他身后聚拢，恐怖的容貌和龇开的尖牙，它们会永远是夏油杰手底最听话的犬。

他单手成孔，石块就在众人的眼中瞬间变得比象形咒灵还大，带着轰隆隆的的声音从天空落在，几乎快要把它压扁，象形咒灵双手高抬，两方巨大的力量对冲，卷起一阵风波。

象形咒灵被暂时止住了行动。

如长毛象般有着尖锐獠牙的咒灵朝天一声怒吼，巨大的手掌撕碎藤蔓，藤蔓如幻觉般消失，失去主体的符咒无火自燃，在半空细细碎碎的落下，成了地上被风吹走的一抹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