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

就这么把人带进自己的私人空间里真的好吗？

“噫，杰怎么还在意这个。”五条悟不懂夏油杰在抗拒什么，难道不是两个人窝在一起靠着床边打游戏的感觉更爽吗？

“……”

“是的呦。”

夏油杰又想起了五条悟当时在甜品店里单点两页菜单的壮举，他摁了摁紧拧的眉头。

希望之前在橱柜看见的医疗箱里，有记得摆上儿童用的消失片。

“呃。”五条悟搔搔脸颊，他昨天在这住了一夜，早上又起的晚，所以……还没来得及整理。

房间内一片狼藉，只有企鹅杰乖巧的坐在脚凳上，电视机前的连接线仿佛肆意生长的藤蔓，看完的漫画书被主人随意弃置一旁。如果夏油杰没瞧错的话，被漫画书压在底下的淡紫色，似乎是某家快餐店的甜点派包装。

每当和五条悟在一起，夏油杰总是少不了做些迁就和照顾的事情，真是的，明明他不是那种保姆性格的人。

面对夏油杰诘责的眼神，五条悟漂亮的大蓝眼睛眨了眨，面露乖巧。

“唉……”

夏油杰认命折起衬衣的袖管，把猫拎进屋内让他去理摊在地上的漫画书，自己则在一堆连接线旁蹲下。

算了，反正他也快习惯了。

“要打游戏的话起码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吧。”他这样说道。

夏油杰手脚麻利，毕竟是从很小就独立生活的人，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两人就在电视机前席地而坐，五条悟从装满光盘和卡带的箱子里翻出一张，问：“玩这个怎么样？”

夏油杰对游戏没什么了解，无所谓的点点头：“我都随便。”

五条悟把光盘塞进主机，拿起另一个手柄递了过去：“以前玩过没？”

“没有。”夏油杰把手柄翻来覆去，看着上面的按键，想象大概的操作应该跟电玩城里的游戏机台差不多。

家用游戏机对夏油杰来说，代表着童年时代，有钱孩子才能拥有的奢侈品，以前买不起，长大了后便对这些东西也没了感觉，电玩城的枪械游戏，他还能靠着技术在排行榜上占据一席之地，这个的话，应该也不难。

“没关系。我会好好指引你的。”

五条悟勾起嘴角，笑得一脸纯良，夏油杰撇撇嘴，总觉得这人没安好心。

“我们先来冒险模式试试水吧。”

伴随着欢快的语气，小光标点进了屏幕上“冒险模式”，紧接着一阵枪林弹雨的音效，两个肌肉虬结的人物出现在大屏幕上。

因为有种不详的预感，所以夏油杰仔细地不错过每一段跳出的文字，他上学时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手心渗出些许汗意，手柄的按键很小，仿佛随时会滑出手掌的泡泡球，夏油杰操纵着自己的人物，用一种古怪的行径方式去跃起吃到头顶的金砖。

五条悟早早就完成了新手教学在终点等他，在夏油杰控制的小人不断倒下又站起的过程中，之前被藏起的小心思再度活络起来。

他想再试探一下。

五条悟像看见了主人把水杯放在桌上的猫，手和心都痒得难受，合力打败了第一关的boss，他按下进入下一关的按键，天空飘过几块块状的白云，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儿，才用“今天天气真好”的语调缓缓开口问道：“杰，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外星人吗？”

“……”夏油杰睨了他一眼，“悟，你15岁了。”别问出这种5岁孩子才会问的问题。

“那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应该有吧。”

“你见过？”五条悟转头看他。

“没有，不过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夏油杰的注意里依旧留在屏幕上，他捡起地上掉落的散弹枪，对着从画面右边出来的敌人打去。

“那杰你……”五条悟不依不饶，“觉得世界上会有诅咒这种东西吗？”

屏幕上的人物一个空闪倒在了地上，然后飞快站起，夏油杰脸色未变，只是下手的操作顿了一顿，被怪打掉了一点血条，他转头看向五条悟，目光越过白色的发顶和黑色的圆墨镜，追随那双如天空般苍蓝的眼睛。

他听见自己反问道：“悟你觉得呢？”

十五岁到十八岁，是少年人想象力和好奇心最旺盛，并还愿意为此付出行动力的一个阶段，小到校园的七大不可思议，大到市郊无人的闹鬼坟场，每年“窗”总能从那些流传已久的灵异地点里，捞出不少胆肥到飞起的中二学生。

“我觉得应该有吧。”五条悟随手举了几个例子，都是他在任务途中听到的，改编一下，成了论坛里被众人议论纷纷的高热话题，“恋爱和灵异，这可是高中生活里永不落幕的时尚啊。”

“类似的话题我也听过，诅咒的话，像丑时之女，或者更简单扎稻草人的方法。”夏油杰语气轻松，“悟的学校里现在流行什么样的怪谈？是十三节楼梯，还是厕所里的花子君？”

“这已经是好久以前的故事了吧。”五条悟用一种“你好落伍”的眼神看向夏油杰，“不过没有哦，因为我们学校的人数不多，所以怪谈什么的，根本流行不起来。”

“是吗。”

夏油杰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屏幕上，他的学习速度很快，手柄上手后没一会儿便开始游刃有余起来，而且五条悟从来不去捡怪物掉下来的奖励，导致夏油杰现在的人物积分，比五条悟还要高出一倍。

是吗？就这样？没了吗？

本以为夏油杰会继续问下去的，没想到话题竟然就这样戛然而止了。

这下怎么办？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他要怎么拯救夏油杰死掉的好奇心？

没办法，他深吸两口清气，然后自己接着往下说：“我们的学校是所很封闭的教会学校，偏远又孤僻，老师多学生少，有时候稍稍有点小动作就会被发现，教室也跟个盒子似的，闷得要死，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实践课多于文化课，搞得我们还要到处去做调查报告。”

五条悟就差没直接把咒术高专的名字摁在上面了，而且他可一句谎话都没说，咒术高专从明面上来讲，就是一所教会性质的私立学校，天天出任务，可不是等于天天实践课吗。

然而夏油杰依旧不为所动，针扎在身上都不喊一声疼：“像悟这样的大家族继承人，上的应该都是那种很有钱的贵族子弟学校吧，老师管得严是正常的。”

真是够了！明明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五条悟差点气歪了嘴，他把键盘按得噼啪作响，密集的黄色子弹打向坐着车出来的无辜boss。

“而且悟，你不能因为学习好，就随便放纵自己啊。”夏油杰不紧不慢，在boss攻击空隙的档口静静补刀，“逃课出来吃甜点的事情你干过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

杰就是个笨蛋！他确认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boss坐着车落荒而逃，五条悟一把摘下墨镜，转头欺身向前。

五条悟啃完最后一口，又舔了舔指尖的熟糯米粉，把之前留下的栗子大福塞进夏油杰怀里，然后捞过垃圾桶把包装袋全部扫了进去。

“走吧杰，我们上去打游戏。”他端起装水的餐盘，带着人拐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就像现在。

本以为这么大的房子，小少爷总会单独空出一间来装修成游戏室，结果这个人二话不说竟然把他往自己的卧室里带。

夏油杰因为任务的原因接触过不少有钱人家，其中不乏有商业精英，政|治人士，高|干子弟的儿女，那些从小就跟着父母走进名利场的少年们，谁人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然后用繁文缛节的规矩来约束自己。

“这是解释吗？”

雕花的木头纹理像是件高雅的艺术品，与一楼的简约相比，二楼明显气派很多，陈列在过道两旁的古董花瓶，与绽放在木枝上永不凋零的手工花，深巷似的过道墙上，挂满了看上去就价值连城的水墨作品。

昏黄的灯光打在五条悟的身上，好似为他披上了一层迷蒙的纱。五条悟的名牌钱包里总是放着各种黑卡和大额的现金，这证明了他背后的家族足够有钱，甚至可以任由自己的继承人在外挥霍无度，要知道，一般大家族对继承人的一切都管得很严。

五条悟的那双眼睛，可是他平生从未见过的美丽。

再转头看看五条悟。

“礼仪”二字仿佛是被他随手丢进桶里的垃圾，头发看似肆意潦草，说白了就是起床忘记打理，穿着也很随意，脚步更是潇洒到六亲不认。

而且很多时候，他总能做出打破夏油杰认知底线的壮举。

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家主父亲，放心自己的继承人儿子独自在外面生活，自己完全撒手不管？

上流社会的圈子很大，而然夏油杰依旧没有在里面听过“五条”的大名，除了……

推开染有熏香的木门，夏油杰这才发现，本以为没有生活痕迹的房子，原来只是把一切堆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罢了。

“悟……”夏油杰声音沉沉的，像是马上要爆发的火山。

日本有很多不显露山水的隐士家族，他们可能从平安时代流传至今，也可能因为过于无名而被时光的洪流卷走，显然五条悟很可能是其中的一员。

虽然他绝对是那群老古板中最奇葩的那个。

夏油杰从认识五条悟到现在，发来的照片里从来没见过第二个人的身影，就连伺候他的仆人或者司机都没听他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