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保健室
伊织却咬住嘴唇，颜色就像轻薄的樱花。
那双眼睛里，含着一团脆弱而温暖的情绪。
不远处的窗边，风铃轻响。
三楼走廊的拐角，窗帘拉紧，隔绝光线，一片昏暗。
墙上贴着【肃静】与【慢行】的标签，要求路过的学生，尽可能地安静行走。
——【适配指导中……】
“好球！”楚唯的视线被飞出场外的棒球吸引。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棒球。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沉浸棒球热闹气氛中的时候。
伊织一直看着他。
鼻子也好，睫毛也好，全都看得十分仔细。
咬紧的嘴唇悄悄放松。
眼睛里没有其他的东西。
……
咚地一声！
听到保健室门户打开的声音，楚唯转头看了过去。
此时，走廊上，高大的女学生牵着矮小的男学生的手，向着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保科老师鞠躬。
“感激不尽！”
“嗯，适配非常成功，希望你们如愿办理结婚手续，成为真正的夫妻！”
目送着两人手牵手的离开，戴口罩的保科老师看向楼梯口的伊织和楚唯。
她松开腋下，右手拿起夹在里面的表格，看了看。
“唔姆，你们是鹿岛老师负责的安艺同学和桐生同学吗？”
楚唯本想说不是。
保科老师注意到伊织脚踝上的肿胀。
“扭到脚踝了吗？没关系，不影响的，立刻为你们涂药。”
病床上，伊织伸出肿得发紫的脚踝。
保科老师用棉签给伊织的脚踝涂上消肿镇痛的膏药。
剧烈的痛楚令伊织紧紧握住楚唯的手掌。
而当楚唯的手掌也同样与她紧握，两只手心紧紧相连。
她的心中有种异常踏实的感觉。
保科老师看在眼里，嘻嘻一笑，问道。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一吗？”
“不……”
“难道是初中或者小学？！”
“其实是最近。”
“最近？！”
“嗯。”
“完全不像！！”
两人一个机灵，手掌握得更紧。
“嗯，我看看记录。上面有鹿岛老师对你们的评价。好强！最近才认识的，但你们已经适配了三次，而且鹿岛小姐说你们相性很好，你们是……一见钟情的吗？”
“嗯……”
伊织率先出声，挤着眼睛，用力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楚唯的眼睛。
“是怎么认识的！？”
“晨跑的时候。”
楚唯深吸一口气，既然伊织已经说谎，他也只能帮着编下去。
“晨跑的时候，我被镇上的搭讪狂魔拦住，是伊织……不，安艺同学救了我。”
说完，他对伊织露出大可放心的微笑。
“英雄救美，好强！”
保科老师看了一眼伊织的运动员身材，打量楚唯的容貌。
“安艺同学的身体真好，难怪能够勾搭到桐生同学这样的美少年，难道脚踝上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
伊织：“……不是……”
楚唯：“……是……”
口径不一的答案，反倒让保科老师觉得两人非常可爱。
“那么，安艺同学，你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希望被喜欢的男生温柔地触摸伤口吗？”
触摸伤口？这都什么怪问题？
楚唯和伊织露出一样震惊的表情。
……
看着美好的两人，保科老师笑眯眯的，向他们介绍最新鼓励生育的政策。
听到“婚姻”与“家庭”的字眼，楚唯眼睛发亮。
而盯着楚唯发亮的眼睛，伊织的眼睛也亮起了光彩。
说话的工夫，走廊外，突然传来一对男女的声音，似乎是在抱怨，上一轮的指导怎么还没有结束。
楚唯和伊织猜测，外面的应该是正牌的安艺同学和桐生同学。
但保科老师却以为是下一批预约的学生，嘴里嚷嚷着。
“你们这群急色的小鬼，就不能理解理解一下其他学生的难处吗？”
“福井县前三的升学高中，毕业生的自由适配率0%……没有一人愿意在大学前适配……”
“然后呢，我们这所普通高中，毕业生的自由适配率是54%……本地就业意向70%……”
“二班的男生女生，整天都往保健室送申请表，让我指导这些事情。”
“保科老师知道你们要在老家成家立业，心里着急，想要宝宝。”
“保科老师我也想早点儿下班和新男朋友适配啊……”
“那可是二十二岁身体结实的男大学生。”
“万一对方和我相性很搭，想和我结婚了呢？”
“我都不急着下班，你们也别急着下课，等下就好好教教你们尊师重道的礼仪。”
果然，喊了一声之后，外面立刻就安静下来。
然而下一秒，保科老师看了一眼登记表后，突然抬头盯着楚唯和伊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抱歉了，下一对是新手，你们都是熟手了，不好让他们久等，不介意的话，我拉上帘子，你们就自由发挥……”
楚唯和伊织很有默契地同时点头。
保科老师双手合十，单独眨了一下右眼。
“感激不尽。”
走前还不忘拉上帘子。
……
昏暗的室内。
只剩下楚唯和伊织。
很快，保科老师的指导课程，在帘子外有序进行。
不想继续浪费时间，楚唯的嘴唇凑到伊织的耳边。
轻声说道。
“伊织……”
那声音吹在耳垂上，十分甜美。
以至于伊织紧张又期待的闭上眼睛。
楚唯却是因为怕打扰到那边，才小声说道。
“脚踝还痛吗？”
伊织摇了摇头。
楚唯说道：“那我们走吧。”
说着，他帮伊织穿上了袜子和鞋子。
伊织垂着脑袋，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
伏在楚唯的背上，伊织很难过。
在一部分学生们的潜意识里，她是个幸福的孩子。
她有一个年薪三十亿日元的传奇妈妈，一辆价值一亿日元的加长宾利，以及一位彬彬有礼的老管家。
每天早上，町立若狭中学的校门，西装革履的老管家会从前车门走出，缓缓为伊织打开车门。
然后，老管家目视伊织出门后，彬彬有礼地说道：“大小姐，请一路走好。”
她则头也不回地走进校园。
看到这一幕的学生，都会由衷的感到羡慕。
这是他们做梦都想过一次的奢侈生活。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决定要和伊织亲近，和她成为朋友。
因为老师也好，家长也好，都会偷偷告诉他们。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伊织的妈妈可能就会被警察逮捕。”
伊织也明白。
这是一个非常保守的国家，政治从来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话题。
就算是手眼通天的六大财阀，通常也不会直接干涉国家的行政，以影响自身超然的地位。
而她的妈妈，过线了。
明明只是一个成名不到六年，个人资产不过五百亿日元的小小商人。
却在儿童厅以及其背后党派最需要资金的时候，帮助筹集了一笔数额巨大，大到连财阀都未必敢明目张胆汇款的政治献金。
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
町立若狭中学的对面。
一座废弃的小学教学楼里。
一对望远镜，高高举起，正准着走廊里的伊织和楚唯。
使用望远镜的高岛，是地检特搜的一名搜查。
在NHK的纪录片里，高岛的同行被塑造成名侦探一类，游离在离奇案件与政治漩涡中的正义团体。
他们的职责，就是监督境内所有可能扰乱现有秩序的贪官污吏，财阀巨擘。
因此他们也被称之为“法律最后的守护”。
高岛不否认这句话是错的。
但她的工作，没有那么阳光，也没有那么刺激。
从业四十年多来。
她只去过一次大阪搜查部，只见过一次上级。
那位推荐她上位的教官是否还活着，她也不大清楚。
她的形象一直是有钱人家里的管家。
但她却一直牢牢记得自己的使命。
那就是，在特搜部需要她摧毁主人的时候，要毫不犹豫，伪造出对于政府有利的各种证据。
高岛很理解这种做法。
会危害到国家的不一定都是坏人。
当一个道德完人希望国家变得更好，而破坏了这个国家的原本秩序。
那么这个好人便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和平万岁！
为了和平，请你死一死吧！
伊织的妈妈，就是无比接近那样标准的道德完人。
明明好不容易从贫民变成富人，却总是把歪点子用在改变利益分配的比例上去。
可以说是相当危险的家伙。
只要【生育适配】有任何被废除的可能。
亦或者是【生育适配】的政策朝着恶劣的趋势，影响政府的声誉。
高岛毫不介意把伊织全家推进泥泞的脏坑，以擦亮政府的招牌。
但反过来讲。
只要改革失败的那一天尚未到来。
高岛便没有理由去危害伊织一家。
她在伊织的面前，永远会是一名彬彬有礼的老婆婆，干净利落的女管家。
这样想着，高岛婆婆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果然还是上年纪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光荣退休，向孙女儿们表明自己真正的身份。
而当高岛婆婆放下望远镜的时候。
楚唯看向对面废弃小学的校舍。
他明显感觉到，那里有亮光。
……
三楼的走廊，老管家高岛闲庭信步而来。
看到伊织，她才傲慢地说道。
“大小姐，您没有事情吧？”
但其实，这句话相当多余。
因为她早在伊织住进星云庄的时候，就在伊织的皮肤里植入了定位器和窃听器。
伊织的心跳频率，伊织的体温，还有伊织的脑电波图。
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当中。
她甚至知道，伊织有在房间里学猫叫的古怪习惯。
“我……我没事……”
伊织很怕这位高岛婆婆。
因为，妈妈告诉过她：“高岛婆婆不可信任。”
伊织主动请求高岛婆婆担任自己的管家。
目的是保护妈妈的安全。
无法拒绝的高岛婆婆，就这样来到了星云庄附近，成为伊织的侍从。
而监督伊织妈妈的任务，则由另一位同行取代。
但这样并不意味着高岛婆婆的任务结束。
她的任务被上级调整为监视伊织。
只要伊织有逃跑国外的迹象，她就要随行卧底。
“高岛婆婆，能帮我请个假吗？”
伊织伏在楚唯的背上，只露出半个头颅还有一双眼睛，像受伤的小鹿一样虚弱。
“是有什么问题吗？”
高岛婆婆对于伊织脚踝上的情况，视而不见。
“想和楚唯一起回家，怕他一个人不安全。”
伊织露头，看了一眼身下的楚唯。
“不可以，大小姐。只是看着男孩子和大小姐成为朋友，我就已经很担心了。”
高岛婆婆和颜悦色地说道。
“要知道，大小姐的妈妈，俳优信乃小姐可是具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大小姐未来是要和殿上人交往的，请按照大家的期待办事。”
然而楚唯却看向了刚刚从教员室走出来的久我小姐。
若狭町副町长的她，现在反而更像是个热心肠的笨蛋大姐姐。
“喂，楚唯，伊织，已经可以回家了哦，我帮你们办好了早退手续。”
保健室的门上挂着这样的牌子，意味着保健老师正在对学生进行指导。
其他的学生暂时不得进入。
“这……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他正要追问。
“伊织。”
（因十五章被举报，本章是十五、十六的合并章节，并且已删除违规内容）
事实上，这件事情还挺麻烦的。
学生需要提交就业意向表、孕前体检报告单、自由适配申请书以及家长同意信，取得校方同意，还要当天签字。只有这样，才可以在校内提供的场所，由老师提供适配指导。
他看了过去。
“嗯。”
“为什么学校的保健室会提供适配指导？”
伊织像猫一样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淡淡然的模样，又马上垂下脑袋。
屏住呼吸，隐隐能够听到屋内的声响。
但很快，另一种动静将前者掩盖，扑通扑通。
楚唯紧了紧与伊织相连的手掌，帮她安定情绪。
吹着操场来的凉风，两人只觉得身心舒爽。
伊织背靠墙壁，脸蛋很红，眼睛里含着粉色的水汽。
那声音，是伊织剧烈的心跳。
空旷的走廊上，秋风掠过窗户，吹来一片落叶，落在楚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