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雁过拔毛

连凰后都忍不住叹为观止：“……你怎么做到的？”

气定神闲的竹桃：“胡椒面，三钱足矣。”

任你逼格比天高，也要在胡椒面之前颤抖！

两个时辰前，竹桃来到尚贤宫找雁王，然而他不在。两个时辰后，竹桃面前的小几上已经被凰后塞来了三盘糕点。

莫名有种长辈投喂小辈的错觉。

凰后慵懒的斜倚在椅中，轻声慢语：“不吃吗？怕吾下毒？”

…………

雁王对女性这种生物其实并没有什么深刻的概念认知。

他的小妹霓裳公主死的早，在她在世的日子里，尚是作为少女最为温顺乖巧的时光，并没有让雁王留下任何‘女性这种生物一不小心就会毁灭世界’的印象。

——虽然他的小妹临死前的那段时间进入了叛逆期，爱上了墨家钜子并坑的自家老哥几乎精神失常，但这段来不及展现完全的破坏力，并未能在雁王的意识中留下足够深刻的警醒。

在雁王的人生中，早在羽国内乱之时，他第二个接触的女性对象则是凰后。

作为墨家九算中唯一的女性，以女子之身与男子并立于角逐的战场上仍不落下风。在这样的情况下，凰后展露在人前的是‘足可与男性争雄’的智计与手段，就算她明确的展露出作为女性的娇媚风姿，也很难让人单纯的从欣赏女性的角度来看待。

翻云覆雨改天换地的能为她有，但那与她女性的身份并无直接关联不是吗？

于雁王的生命中登场的，第三位也是迄今为止的最后一位女性则是竹桃。

不同于视作掌上明珠而呵护着的血缘至亲霓裳公主，竹桃从初见面便让雁王生出‘让她在此世最深沉的绝望中挣扎’的恶意。亦不同于智计战力足可傲视世间大多数男子的凰后，没有武力作为基础的竹桃让雁王不知不觉就产生了‘无论何时都可以绝对的武力掌握局势’的错觉。

在武力值方面，雁王自认占据了近乎极端的优势，当自己身上的某一条性质占据了如此巨大的、堪称绝对性优势的时候，总会让人生出些笃定来的。

更何况，竹桃最能引人注意的特征，莫过于病态的白发与红眸。而那正是鲜明昭告着‘脆弱’的象征，是她‘比常人更难存活于世间’的绝对证明。

哪怕雁王在竹桃手底下栽了三次，却因笃定着对方有所顾虑不会伤他性命，竟将三次性命受人掌握的事实也忽略了。

此时再来回想，方惊觉一言一行皆是误导，是潜移默化的洗脑，足可让最是谨慎小心的人犯下最不可能的疏忽大意的错。

不知不觉之间，雁王犯下了难以置信的，致命的‘轻视’。这种初级又低级的错误，假如被师尊知道的话……

不过现在也用不着默苍离来痛击雁王的心灵了。

心有伟大宏愿，意图吞噬九界的黑暗，在胡椒面的天威之下只能颤抖——三钱共计十五克的胡椒面直接灌进鼻孔，那是只要是人类之身就全无可能抗拒的可怕威能。

…………

上官鸿信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没再出来，于胡椒面的淫威下痛哭流涕了五分钟，并在这五分钟里以前所未有的深度深刻反省了自己的愚蠢失误。

然后他今天不打算出门了。

于是他错失了‘阻止竹桃与凰后增进情谊’的宝贵机会。

…………

来到尚贤宫之前，竹桃姑娘与俏如来长谈过一番。

乖学生俏如来对‘师尊的朋友’表现出十分的恭敬态度，哪怕对方看上去非常不可靠，完全看不出任何堪与智者并肩的才能。

但是他的直觉让他这样做，他的直觉让他表现的谦恭端方，对雁王的种种行径以及意图的推断也完全用平静的、不带任何感情偏向的方式来叙述，哪怕他本人对雁王损人不利己的搞事方式非常的不认同。

俏如来的幸运EX不是盖的，直觉引导下的举止顺利的刷了一波竹桃的好感度。

彼时竹桃姑娘赞叹的想着，果然不愧是被默苍离选作传人的人啊，抛开智计一途的天赋不论，从人格意义上来看，俏如来比雁王真是讨喜太多啦。

比起雁王那种中二期无限延长，无间歇闹别扭搞事情的熊孩子个性，俏如来乖巧懂事又听话，怎么看都是更加讨人喜欢的类型——如果以正常人的观念来看的话。

可惜，竹桃姑娘并非在正常人的范畴中。

如果沿用熊孩子与乖宝宝的例子，即是‘乖宝宝＜正常人＜熊孩子’的食物链关系。然而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食物链的上下级关系一环扣一环，最终会形成功德圆满首尾相接的圆。

既然存在着让正常人头疼不已的熊孩子，自然也有将熊孩子视作猎物的恶女。

安静的蛰伏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耐心的等待有不知死活的熊孩子犯错，然后兴高采烈的冲上去，抓起熊孩子噼里啪啦的吊打一顿。

啊~~多么令人愉悦啊~~

过年了要放鞭炮，庆典上该燃花火，吊打熊孩子跟这两件事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会发出乒乒乓乓噼里啪啦脆响的令人愉悦之事啊~~

心生愉悦，表情自当千百温柔，竹桃捧心捂脸，笑弯了眉眼：“何必解说这么多，这是很简单的选择，不过是你与雁王，我更中意谁的问题。”

苦口婆心分析了两个时辰天下局势的俏如来：“…………”

竹桃：“人总要分个亲疏远近，此乃世间最基本不过的道理，你愿护这一方天地，难道不是因为这方天地间有你所亲所爱的人事物？何必说的那么复杂呢。”

俏如来认真思索了片刻，轻叹：“言下之意，你要帮助雁王吗？”

竹桃：“帮助……以我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

俏如来：“以你来看……嗯，那么以雁王来看呢？”

竹桃两手一摊，一脸无辜道：“他要如何想，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俏如来：“……”

幸运值EX告诉他，这个话题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于是俏如来一如来时那般谦逊恭敬，向竹桃道别，然后起身离去。ぷ99.

出了门，远远的听见来自竹桃的轻言慢语：“你若笃信光明永存于世，就也要承认黑暗如影随形，如果哪一天你对此心生困惑，可以随时来找我。”

俏如来想着，这应是来自‘师尊的好友’竹桃姑娘的善意，正要道谢，就听她又笑吟吟的补了一句：“我特别擅长给人排·忧·解·惑。”

俏如来：“……”

幸运值EX再次告诉他，这个话题也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俏如来脚步顿了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在你眼中，对雁王是什么样的评价？”

竹桃认真作答：“自以为是的闯入陌生的领域，装作适应又镇定的模样，实则与此间格格不入……好奇心，有时候很难说是一种美德还是一件灾祸，因人而异，不过是主观一念。”

默苍离为自己的两个徒弟指引路途，一人顺其意而紧随，一人坠入陌生的岔路。

做师父的遥遥的对故友喊话：我有个徒弟掉进了你的地盘，就交给你代劳了。

竹桃欣然应允。

这是默苍离曾经看重的殊质良才，何等珍稀，一定经得起千锤百炼，一定能带来许多乐趣。何况他还学的那样好，整天将‘吾喜欢失败的第一步’挂在嘴边，想必已经学会‘失败是成功他妈’这个道理。

竹桃打算由浅入深，先教他比较基础的生物学常识。

比如说——

有妈没爸是下不出崽的。

竹桃怕人下毒？这简直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所以她答：“不……只是在想，你以为我多大？”

脚步匆匆的雁王黑云压顶，周身低气压笼罩，脸色差的可以生吞活人，但这样脸色若是配上微红的鼻头与眼眶，那就颇为微妙了……

这才有可爱的小师侄的样子嘛~

竹桃点头：“这个容易。”

尚贤宫，凰后与竹桃对坐。

从容貌来看，竹桃正是十五六岁花骨朵般的年纪，但也仅限于从容貌来看。

凰后娇笑一声：“女人的年龄……哈，那是世间最不该探寻的秘密。”

凰后：“尚贤宫是吾的地盘。”

凰后挑眉，含笑不语。

后来等上官鸿信回来的时候，竹桃先一步迎了出去。五分钟过后竹桃归来，而在尚贤宫昏沉的暗影中，有什么人急匆匆飞掠而过。

凰后眼尖，一眼就瞧见那正是自家大侄子，然后，便连凰后也露出难得的诧异表情。

凰后挑眉：“二十年前，吾也是这个样子啊。”

竹桃嘴角微扬，捏了一块糕点抛进嘴里，呣……来自长辈的投喂，滋味真是奇妙。

凰后：“……吾中意你！”

竹桃：“谢谢。”

竹桃：“要我给你交房租吗？”

凰后垂眸，眼内波光流转，随后绽开娇笑：“吾在这尚贤宫，整日对着个看不出情绪的师侄，着实无聊，吾很好奇，太好奇了，不知吾那位师侄，脸上是否可以露出吾不曾见的表情……”

竹桃眨眨眼：“十年前，我便是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