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雁过拔毛

北冥异突然就觉得，这么多年，北冥封宇、母妃，都对他极好极好，还有几位兄长，虽然其中一些个性不太合的来，但对他这个四弟的关照总不会少。

他还想到了这一路见到的波臣，从未注意过的存在，看到他们过得困苦卑贱，便突然生出了诸多的怜悯来。

虽然作为鲲帝，他仍旧不会将波臣与自己视作等同，但就好像人类看到可怜的猫猫狗狗也会心生怜悯那样，这一刻的北冥异突然对这些波臣也生出了莫大的怜悯之情。

反过来说，身为鲲帝的北冥异感受就没有那么好了。

在好不容易摆脱了紊劫刀之后，他终于追上了竹桃和那名鬼途众，或者说，是那两个人在等他。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年轻的鲲帝快要维持不住虚假的面具了，在真正经历人生的毒打时，缺少长辈呵护的鱼苗问出了十分天真的问题，“为什么不回王城的方向？”

北冥封宇倒下了，有他送的朝元丹，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皇兄北冥觞挂掉了，他背地里还偷偷说过很多皇兄的坏话。

二皇兄和三皇兄，都是他正在算计的目标……ぷ99.

巨大的羞愧和痛苦将北冥异一口吞吃入腹，将他包裹在无尽的悲伤情绪中，作为一只鳞族，现在却有了快要溺毙似的感觉。

北冥异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哭的伤心至极，哭的根本停不下来。

竹桃：“……”

又弄哭了一条鱼苗呢。→v→

“看起来用药量刚刚好，不愧是我。”竹桃自我夸赞了一番，鼓励的拍拍四号鱼苗的肩：“好了小可爱，现在的情绪就很到位，去干活吧。”

北冥异猛地抬头，用水汪汪红彤彤的眼珠子瞪着竹桃，因为一口气没喘匀，现在开始不断的打起嗝来。

他很想问‘你对我做了什么’，话在喉咙里滚了几番，又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他突然不排斥帮竹桃干活了，甚至还……有点乐意？

四号鱼苗伴随着连续不断的打嗝声远去了。

竹桃微笑着挥手送别，直到鲲影子都看不见，打嗝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才低下头，摆弄了一会儿手里头的小药瓶。

“给你了。”

她将那小瓶儿往身旁一抛，沉默的好像影子一样的黑衣人熟练地接下，塞进了领口。

“接下来，我们……”

竹桃话还没说完，身后扫过一股阴风。

她一脸懵逼的回头，瞪大眼睛仔细环视了一周，荒芜平坦的沙地只有孤零零几座礁石立着，大多太远，唯独一个近的，就在五米开外。

她瞪着眼，探着脖子，转到那座礁石背面，赫然发现一只阴悄悄的大雁。

“哇靠你还在？你这个技术过分了吧！”

这就是竹桃的知识盲区了，她怎么都无法想出上官鸿信是怎么悄无声息猫在这的，况且周围的地形这么一目了然，他怎么还能听壁脚？

“有兴趣来阎王鬼途教一下潜行课吗？你离开羽国这么久也要赚点零花钱的嘛。”

上官鸿信回以一记鼻息，完全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至于他干嘛一路尾随了这么久……

“你初入海境时，配合你演出的就是他吧。”

北冥异没有发现，或者说发现了，却没在意。跟在竹桃身边的这名黑衣人，根本不是活人，却也不是最近才转化成的。

上官鸿信观察过那些转化初期的活尸，他们只能进行最基本的命令执行，而跟在竹桃身边的这个，显然要高级许多。

既然不是最近一批的活尸，那么这个人的身份就变得有趣了起来。

“十八年前，阎王鬼途出借杀手参与三王之乱，在那时你便安插了自己的亲信，他正是你海境情报的来源。”

海境重开之后，她便收到了汇报，不光是海境的鬼途众，更重要的是来自这名亲信，这才是能够确定海境的鬼途众生出异心的决定性情报。

“你入海境后，便是他配合你上演掳人的好戏，他不是活人，不受无根水影响，所以梦虬孙即便交手过也不能确定他的来历，同时也证明，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鳞王和太子身上的毒，确实是竹桃所下。

“为了欲星移，或许吧，为了清理门户，也有这个可能，但现在我能确定，你来到海境还有第三重目的……嗯，或许还有更多。”

如果单纯为了清理门户，她可以选择在暗处做太多事情。但竹桃所表现出来的，却是将自己的行迹尽可能的传播出去。

以医治鳞王为名进入海境，居于王宫，又自导自演了劫持事件，在为海境局势推波助澜的同时，也将自己身在海境的消息传播的更广，然后又去接触雨相，在国宴上与各位皇子照面，做出一副对海境局势并不知情的调查姿态，实际上却在不断昭告自己的存在感。

她在钓鱼，而她的目标很可能是……

“纵横家。”上官鸿信对自己的猜测有超过七成的把握，“你进入海境的目的，包括纵横家吧。”

竹桃沉默了一下：“呃……虽然你猜的没错，但你专门来跟我说是为了什么？”

上官鸿信：“……哈。”

雁王的下巴上抬了一厘米，当然是为了炫耀！

戳穿撒谎精竹桃隐藏的秘密，虽然她本人的反应不太理想，但至少雁王有爽到！

何况这个答案还带着别样的意义——竹桃所掌握的情报非常重要，她入海境又是得俏如来的担保，可以说在争取竹桃附带情报包这件事上，俏如来本来是占尽先机的。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竹桃情报包争夺这一局，赢过师弟啦！

这种快乐的小情绪在雁王心中冒泡，不过鉴于上官鸿信的精神状态，对普通人或许能够维持一段时间快乐的事情，在他这里只能带来十分微小的愉悦，且非常不持久。

所以他仍是全程冷漠脸，很快便失去了快乐，进入了下一个话题。

“你在北冥觞身上使用的，是亡命水。”

与冥医所用的有些不同，竹桃手中的亡命水效果更强，副作用也更大。但那种快速燃烧生命力的方式，绝对是亡命水没错。

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小小愉悦，让雁王生出了想要续摊的念头，才会如此突兀地，至少对他本人来说稍显急躁地，提起了亡命水的话题。

“你应该知道，师尊对使用过亡命水的人是什么态度吧？”

他的恶意铺天盖地。

因为他亲身经历过，印象深刻的记得，为了保守亡命水的秘密，师尊对用过亡命水的人是何种处理方式。

竹桃放过了北冥觞，原因尚不明确，但雁王可以确定，这是她的某种尝试。

他突然很想要破坏她的尝试，想要知道如果这样做的话，竹桃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竹桃她……压根就没反应。

“你在威胁我吗？还是该叫恐吓？”她脸上露出了那种久违的怜悯与关爱，“潜台词是，你要去做掉北冥觞吗？”

上官鸿信：“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呢？”

竹桃有些苦恼：“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

她的关注点在很奇怪的地方。

雁王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比起北冥觞的处置方式，她好像更纠结于情绪方面的问题？

因为是新的尝试所以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情绪？

还是……她本来就……

在竹桃充满关爱的视线下，北冥异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连番的意料之外动摇了他长这么大以来赖以判断的基准，这导致他在面对竹桃的时候，失去了一切经验与优势，天真的像一条刚出生的幼鱼。

这让北冥异懊恼极了，但却毫无办法。所以最终只会呈现出气鼓鼓的，小朋友发脾气似的表现。

但很快，这幅凶巴巴的模样便产生了变化。

他的眉眼舒缓了起来，眼眶里盈了水光，嘴角也向上弯起。

瓶子并不透光，盖子上连着滴管，扭出来的时候，能够看见橙黄色油质的内容物。

竹桃逃走的方向，并不是向着皇城方向的那一边。这也是鳍鳞会在得到消息后，对于抓捕有八成自信的来源。

“鲲帝的原型难道是鲀类吗？”

竹桃好想戳一下鱼苗的脸，看上去整个都鼓起来了呢。

“接下来的剧本，我不太确定你演起来感情是不是能够到位……”

北冥异大惊失色，他听说过阎王鬼途的手段，让人成瘾的毒物是沾上便逃不掉的恶魔。

可他怎样挣扎，都躲不过身后人的钳制，只能眼睁睁看着竹桃往他嘴里滴落一滴。

小小一滴药物，入口便化的无影无踪，北冥异脸色霎时惨白，凶狠的目光诉说着‘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坚定意念。

“我可是鲲帝！”

他的抗议被彻底无视了，竹桃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突兀的冒出一句评价。

裹挟着融融暖意的情绪不断累积、攀升，让北冥异心中充满了温暖与酸楚。

然后猛地一个自由落体。

她的话音未落，身后的鬼途杀手便突然出手，按住了可怜的年轻鲲帝，踩着屁股，反折手臂，拗住脖颈，掰开下巴。

竹桃在袖袋中翻翻找找，好不容易才摸出来一个只有指节大小的迷你药瓶。

她将接下来的剧本也交给了北冥异，后者在看清那上面的内容之后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