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血残生录

“这……这门没有上栓！”瘦汉道。

“那就直接推开！呆子！”带头大哥怒其不争，自己伸手去推门，竟然一下没有推动。胖瘦二汉也一齐用力，大门仍是紧闭，纹丝不动。

“大门从外面封住了！”带头大哥丰富的阅历起了作用。三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不知这座宅子究竟有什么古怪。墙边的绳子已断，翻墙出去也已不能。

宅院的围墙高近两丈，远高于一般宅子，正是为了防备贼人。然而墙不在高，有财就行，免不了有艺高胆肥的好汉惦记。

夜色中的墙头垂下一根绳索，三个黑衣人依次溜了下来，悄悄落在了宅院之中。看身手确实是久历江湖的好手。

突然“啪”的一声闷响，最后一人身子肥胖，快到地面时绳子崩断，胖大的身躯砸在了地上。先下来的两人吓了一跳，急忙象小狗一样伏在地上。

三人战战兢兢地穿过庭院，绕过大厅，向北侧的厨房摸去。

穿过一条走廊，已近西边厢房，突然大哥停住了脚步，好象察觉了什么。

“什么声响？”瘦汉也听到了动静。

前方黑暗中，传来轻轻的歌声，低徊婉转，断断续续，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再听几句，依稀象是哄小孩睡觉的歌谣，飘荡在无尽夜色之中，分外诡异。

硬着头皮向前又走了几步，前头隐隐现出一丝亮光，那歌谣声也听得更真切。

“风儿轻，床儿摇，娃儿睡着了……嗯……嗯……梦里微微笑……”

猛然间瘦汉轻声喊道：“大哥，胖……胖子不见了！”

他急忙回头，果然胖小弟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二人正要返身去找，就听前边“吱呀”一声，象是旧木头摩擦的声响。那隐约光亮中，依稀看见一个人影。

一个妇人背对着这边，坐在一张摇椅上，抱着一个幼儿，一边慢慢地摇，一边轻声哼唱。那微微的光亮是从偏厅透过来，光影摇曳，象是个破旧的灯笼。

“你……你是什么人？”带头大哥壮着胆道。一个贼人主动和房主打招呼，也是闻所未闻，此时就算有几个壮汉冲出来将他们扭送官府，只怕还求之不得。

那妇人仍是哼着曲儿，象是没听见问话。

带头大哥实在没有勇气再前进一步，招呼瘦汉便要另寻路径。

这时又是“吱呀”声响，摇椅慢慢转了过来。微光照着那妇人的脸，半边脸都是血肉模糊。

两个贼双腿发软，几欲瘫倒，却又全身发僵，动弹不得。

那妇人慢慢站起身来，轻拍着怀中的幼儿，轻声道：“我的旦儿，你好好睡罢，娘会陪着你……”

她怀里的幼儿直挺挺的一动不动。她半边模糊的脸还有鲜血滴下，落在孩子身上。

两个贼同时发出一声怪叫，扭头就跑，在黑暗中象没头苍蝇一般乱撞。

瞎跑了一段，也不知到了哪里。突然旁边一间屋子的门打开，瘦汉瞬间被一股力道拖进了房间，房门随即关上。

只听房内传来瘦汉绝望的惨呼，听来毛骨悚然。

带头大哥心惊肉跳，脚步已经不听使唤，跌跌撞撞，突然脚下踏空台阶，整个人向前摔了出去，手里的刀也掉到了一边。

这一下又是摔在一个人的身体上，探手一摸竟然又是一具尸体。

他急向旁爬了几尺，又撞在一具横卧的尸体上。这下他吓得连爬几次都没爬起来，干脆手脚并用，胡乱向前爬行，只觉得喉咙发干，想喊都喊不出来。

爬了一段，摸到了一处墙角，他气喘吁吁靠在墙边，稍感安心，心里只是不住念叨：“菩萨保佑！老子这次出去了，就是沿街讨饭，也……也不干这行当了！”

一切又归宁静，过了一会，身旁黑暗中似乎传来喘息之声。他惊恐地注视着周围，瑟瑟发抖。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他大叫一声奋力挣扎，可那只手力量奇大，顿时将他拽了过去。他双手在地上乱抓，仍然无济于事。

突然他摸到了一把刀，正是他刚才掉落的，于是不顾一切将刀向前扎去。只听“噗”的一声，感觉刺中人体，几滴血溅在自己脸上。

抓着他脚的手渐渐松开，他急抽回脚，抹了抹脸上的血，大口地喘气。

刚刚惊魂稍定，猛然黑暗中一双手扼住了他的脖颈，象铁箍一般越来越紧。

此时夜空中风吹云散，露出半边圆月。

他的双手无助地挥舞。月光中眼前出现一张狰狞的面孔，咧嘴而笑。

他认出来了，是胖子！一张满是鲜血的嘴，正凑向自己脸庞。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他晕了过去。

夜太黑，领头的汉子四肢撑地，紧张地竖起耳朵倾听，外带嗅了几下。过了一会，发现宅子内无人惊动，这才松了口气，轻轻站了起来，抽出腰间一把短刀，反握在臂后。

他身后的瘦长汉子背着一个大口袋，扶起胖子同伙，跟着带头大哥蹑手蹑脚地向院内摸去。

带头大哥吓得屁股向后平移了一截，略带颤声道：“这里邪门的紧，赶紧走！”

二名小弟早有此意，瘦汉几步抢到大门边，摸索了几下，又呆住了。

“老子少林寺都来去自如，还在乎这点把式玩意？你们只管跟着我！”带头大哥声带坚毅，不容置疑。

深夜，一座郊外大宅静谧安详。月黑风高，正有妖蜮蠢蠢欲动。

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好汉们久盗成专家，大到宫殿府衙、观堂寺庙，小到楼阁馆舍、庭院闺房，各类房屋的布局全都烂熟在胸，闭着眼睛也能摸几个来回。

三人猫着身子穿过院子，就如穿堂的老鼠一般。突然“乒叮咣当”一阵剧响，瘦汉子滚到了一边。

夜色中的大宅子又恢复了宁静，方才那么大的响动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人。气氛有些古怪，黑沉沉的大宅象是没有一丝人气。

刚迈两步，突然他一个趔趄向前扑倒，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

二人急忙来扶。大哥满嘴是血，低声骂道：“奶奶的，什么玩意绊老子一下？”伸手一摸，立时倒抽一口凉气。

地上躺着一个人，黑暗中不见模样，一摸之下，身体冰冷，竟然是个死尸。

这一下再不惊动主人那真是天理不容。带头大哥慌乱了片刻，当机立断，低喊一声“扯呼！”，急向大门闪去。瘦汉连滚带爬，和胖子紧随其后。

三人逃到门口，正欲开门出逃。带头大哥却站住了。

“大哥，怎……怎么办？”胖小弟六神无主，浑身哆嗦起来。

带头大哥定了定神，道：“莫慌，咱……咱们从厨房后边的小门出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大哥低声道：“进去看看！”

那瘦汉声音有些颤抖：“大哥，这象是练武世家，怕是不好惹！”

人算不如天算，原来他一头撞翻了院内的一个兵器架子。刀枪剑棍散落了一地，响声在夜色中远远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