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天下

被明确宣判了死期的他，原本是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迷迷糊糊之间睡着。结果一觉醒来，周围景色竟然大变样，这般变化，也难怪他会感到茫然无措。

啪！

血泊里伸出了一只手，紧紧抓在他的脚腕上。

经过一场连绵数月的雨，天地都好似被洗刷了个干净。

压抑在人头顶的乌云，于雨停之后，终于渐渐散了开来。

拨云见日，红色的晚霞落下。

“羽杀，活...活下去...你绝对...不可以...死。”

为了说出这句话，老人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当最后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他身上的颤抖消失了，脑袋再次倒在血泊当中，目光渐渐涣散，失去了聚焦点。

然而他的手，依然用力抓着少年的脚踝。

少年用了很大力气，才将老人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他半跪下来，看着气绝在自己面前的老人，一种很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我应该不认识他，可为什么...我又会觉得他很熟悉？”

目光一瞥，少年忽然注意起自己在血泊当中的倒影。

那并非是属于自己的脸，而是一张稚嫩，阴柔，甚至似有些营养不良而导致的苍白的脸。

透过脸上的污秽，可以看得出这张面容其实非常好看，只不过年龄很小，甚至恍惚间，少年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个女孩子。

不光是因为这张脸太过清秀，还有一个因素。

他的头发...很长。

黑发长到了肩头的位置，原本好像是用束带绑着，结果因为乱战束带遗失，导致他如今披头散发，有些不整。

“这是...谁...”

看着血泊中的倒影，少年眼中的迷茫之意，更加的浓了。

他紧紧捂着头，努力去回忆与周围相关的事，也许是努力起到了作用，一块记忆碎片，映入进了他的脑海里。

...

半小时前。

几道红发的身影冒雨来到了这里，他们其中一人，就背着身子瘦弱的少年。

雨水淋在几人身上，混合着先前战斗所造成的伤口，形成血水流淌到地面。

几人中为首的，正是那位刚才用手紧抓少年脚踝的老人，不过老人头发还全是红色。

“那些忍者...竟然会连同我们藏匿的村庄一起炸毁，看来真的是为逼出我们不择手段了...葵一先生，您带着这孩子抓紧时间逃吧！这里由我们挡着，无论如何...羽杀都一定不能落入到他们手中！”

又是羽杀...少年心想，看来羽杀正是这个身体的名字。

背着少年的红发男人，似乎下了必死的决心，想要将少年交给名为“葵一”的这位老者。

老者沉声道：“不！你们带他离开，让我这把老骨头来为你们断后。漩涡一族以后还需要你们...”

见几名年轻人犹豫不定，老人双目瞪圆，大吼了一声。“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走！”

然而他们刚想离开，几枚苦无便是划破雨流，向着红发男人背上的少年袭来。

“保护孩子！！”

几人连忙护着少年后撤。

苦无袭来，柄端的起爆符通过精准算计，恰到好处的引爆。

在爆炸所产生的强烈气浪之中，数量十倍于他们的忍者袭至。

这些忍者穿着深青色的衣服，脸上戴着不同样式的白色面具。冷漠的双眼，自一幅幅面具之下透了出来。

“咳咳...行动居然这么快..”红发的族人勉强逃出爆炸范围，为了保护少年，他们似乎又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看你们的反应...那孩子难道是真的冥月一族后裔吗？”为首的面具忍者，用一双冰冷目光打量着被保护在身后的少年，随即...他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仿佛在说着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杀了这么多，就算这个是假的，我们也会一并处理掉！”

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红发老人声音略沉，沙哑的问道：“其他的那些孩子，你们也都...”

“当然！”面具忍者目光中透露出一抹嘲意，“你们打的如意算盘不错。将年龄相仿的十几名孩子，按照不同路线分别运送，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如果我们人手不够，恐怕还真的会漏掉其中几个，从而让真的冥月一族孩子被放跑...”

“不过很可惜！就算你们的假孩子再多，我们也依然有足够的人手，将其一一除根！”

红发老人眼中，有一瞬闪过了浓浓的悲伤，虽说早已料到可能会是这样的局面，可真的知道那些孩子死于非命，他心中悲痛还是难以言喻。

苍老眼中迸发出一股怒意，“杀那么多无辜的孩童，你们晚上难道就能安心睡得好觉吗！”

面具忍者语气非常之平静，平静到有些吓人，“如果不是你们将这些孩子牵扯进来，他们就不会死，罪魁祸首应该是你们才对吧。呵...漩涡一族为了自己能复国，硬要拉这么多无辜的孩子去送葬，你们与我们...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少年听着这句话，本能皱紧了眉头。

另一些碎小的记忆告诉他，忍者说的不对！

那些漩涡一族用于迷惑敌人的孩子，除了真身的他以外，其他都是红头发的小孩儿，只不过为了瞒天过海，他们将孩子的红发染成了黑发。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漩涡一族就是让自己族的孩子，来完成这“真假身”的戏码。

不过事到如今，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再多的口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双方积累了这么多的血债，绝不可能只靠几句“嘴遁”便轻易的被化解。

“杀！”

不带任何感情的命令，自面前的忍者口中发出。

早已蓄势待发的暗部们，在接到指令的第一时间，便是发出无数枚手里剑。

手里剑在短时间内形成漫天规模，四面八方朝着寥寥数名漩涡族人攻去。

而明显占了绝对劣势的漩涡族人，看着这密布而来的攻击并不畏惧，他们犹如是悍不畏死的勇士，大吼着冲进万难退却的敌阵里，利用掌心中出现的带有淡蓝色锁链的“封”字攻击，与数量十倍于他们的暗部交战在一起。

男孩儿就趴在一名族人背上。

恐惧使得他闭紧了双眼，但视觉消失，听觉却并未受阻。男孩儿的耳畔传来爆炸声，金属碰撞声，甚至不知是谁痛苦的哀嚎声...

根本不知发生了些什么，男孩儿只觉得背着他的族人似乎没有了动静，睁开眼睛，才发现对方直挺挺跪在地上，他的胸前被射满了苦无与手里剑...

原本很多攻击这族人都是可以躲开的，但为了不伤及背上的男孩儿，族人只能选择将其硬抗下来。

“大哥哥...大哥哥！”

男孩儿焦急的推了推族人肩头，但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反而这年轻的族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得手了！”

就在男孩儿惊慌无措之时，一名暗部成员提刀出现，向着毫无抵御能力的男孩儿一击刺来。

身体立刻被利刃洞穿！

严重的伤势，瞬间便让男孩儿倒下，意识渐渐涣散了起来...

耳边似乎传来老人痛苦到极致的怒吼。

“羽杀...羽杀，你不能死！你是...我们一族的...”

“希望啊！！！”

...

...

浑身一个激灵。

少年从先前的记忆里回过神来。

连忙掀开衣服，只见在肚脐往上两寸的地方，果然有一处非常显眼的贯穿伤口。

伤口处凝有血伽，看样子应该是刚刚才结伽，血尚没有完全凝固。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贯穿伤竟然已经愈合，只留下一个受伤过的疤口。

而且在自己的肚子上，似乎...还有着别的什么东西。

将衣服大大掀开，坦露出干瘦的胸膛，少年恍然发现，在自己肚子上竟然有完整的一个封印术图案！

黑色蝌蚪形状的图形，外圆内方，在中间大大的“封”字上，少年能明显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

“封印术？火影...有人在我体内种下了尾兽？！”

“不...好像不对...这股能量好温和，而且...和火影里形容的那种强大力量似乎也不相符...”

少年按着太阳穴，努力想要回忆起关于肚子上“封印图案”的记忆，然而不断涌入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却一时间全都乱了套。

这海量的记忆，强行灌输进少年脑袋里，让少年开始头痛甚至是思维混乱。

头戴护额的忍者...抚摸他头发的女人...在寒夜里的流浪...还有...红发族人，以及追杀他的面具忍者...

记忆犹如是碎掉的拼块，在没有拼接好以前，少年对于一切都是茫然半解。

脑海里忽然出现了有人在拼杀的画面。

画面的双方并非是漩涡族和面具忍者，那是更久远的一段记忆...

记忆里，一男一女的两个人...在拼命和戴有岩忍村护额的忍者搏斗。

男人额头上流着血，不是忍者的他为了保护家人，用手死死拽着其中一名岩隐村忍者的裤腿，甚至发起狠来，用牙咬在了忍者小腿上。

他牙齿上沾满了血，忍者痛苦的咒骂，并用武士刀一刀又一刀扎进男人后背，血染红了衣服，溅在忍者的脸上。

那是一张扭曲而狰狞的脸...

“快逃...带孩子...逃...”

明明脊背都被用刀捅烂了，男人却依旧不愿意松口，他的牙齿反而咬得更紧，就用这种蠢到了极致的办法，想要多争取哪怕一点点时间...

男孩儿被女人抱起，头也不回的逃进了黑暗里。

他们身后的房子燃着大火，火点亮了整片夜空。

女人把他抱到了安全的地方，四目相接，少年才讶然发现，原来她在流泪。

他也在流泪。

“羽杀，我们爱你，一定...要活下去！”

软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女人饱含泪水的双眸里，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诉说。

她站了起来，原本体弱多病的身体，竟然在一瞬间有了让人望而生寒的恐怖气势。洁白的牙齿慢慢变尖，身体逐渐被一股发着淡淡微光的黑色寒气所笼罩...

月夜之下，温柔的女人犹如变成了催命夜叉。

她用手轻轻一推，漫天孤魂野鬼哀嚎着扑向男孩儿，推搡着...保护着他，离那熟悉的女人越来越远。

忍者的黑影追上，与变身夜叉的女人，交战在了一处。

...

“爸爸...妈妈...”

少年不自禁喊了出来。

他的泪水滑过面颊，滴落在地上。

原本这并不属于自己的人生，因为灵魂在随着时间融合，而逐渐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终于明白了。

现在自己已不只是那个现代人的叶苏，他还是...

冥月一族的后裔...

冥月羽杀！

原来雨停的时候正好是日暮，夕阳铺洒在大地上，犹如给泥泞的大地覆盖了一层殷红之血。

寂静空气，隐隐带着一股肃杀的意蕴。

“这里...是梦吗，还是有人把我带到了横店影城？”

少年的思维有些跳跃，不过很显然，他所处的环境变化之大，更加跳跃。

就在这片修罗战场的最中心，倒在血泊中衣服褴褛的孩童，手指似乎抽动了下，轻微的呻吟声，自他的口中发出。

暴雨渐渐的停了下来。

有风从远方吹来。

风卷着树梢上的几缕红发，飘飘然落至了地面，进入了雨水形成的泥泞坑洼里，很快，这细长的红发丝便被泥水淹没，成为尘泥中的一部分。

风中飘过的血腥味，诉说着刚刚这里经过了何种惨烈的战斗。

手指抽动的幅度更大。

少年缩回了手，按在尚还有些不清醒的脑袋上，慢慢的从泥泞当中爬起。

茫然的双眼环顾四周，得到的只有更加的茫然。

里面有很多脸戴面具的忍者，不过他们衣饰不尽相同，说明并非全部来自于同一个忍村。

除了戴面具的忍者外，还有少数红发之人。原来刚才树梢上的几缕红发就是他们的...

少年吃了一惊，低下头才发现，那是一个浑身浴血的白发老人，在用布满血丝的眼用力盯着他。

老人的腹部有一处贯穿伤，血顺着那里流出来，早就已经流干，按道理来讲这样的伤口是不可能活着的，但老人生命力却如此顽强，他抓着少年的那只手，虽然颤抖，却依旧力量很强，甚至抓得少年有些吃痛。

而如今...战斗已经落幕，似乎整片战场上，没有任何一个赢家，有的只是数不清的冰冷尸体。

“嗯...”

泥泞里混着血水，有人倒在泥泞的血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