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环事务所

…………

浑浑噩噩回到住处，吴池一头扑在床上，半天没动。

屋里墙皮斑驳光线阴暗，家具摆设陈旧，一看就知道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风格，除了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和电视，客厅里能用到电的几乎没有。

夏国青州，绿岛市。

吴池从总经理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吴，公司最近亏损严重必须裁员，行情如此我也没办法。”

“嘟噜”

吴池侧过头，从裤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女友秦瑶发来的信息。

打开一看:“吴池，咱们分手吧……”

“卧槽！”

吴池一屁股坐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对于秦瑶提出分手，其实在他意料之中。

最初的多巴胺消退后，没有转化为默契和相濡以沫的温情，两人反而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吴池也曾想过主动提出分手，不过不想成为大家口中的渣男，于是拖到了现在。

他也曾预料到秦瑶会主动提出，但绝未想到是今天。

“为什么？”

尽管早已经知道答案，吴池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嘟噜”

很快得到回信，看来对方一直在等着他的答复。

“双方没有互相包容的态度，也没有携手同行的强烈愿望，更没有踏入爱情坟墓的物质基础和打算，放手是对彼此最后的温柔……”

“此外，同事介绍了一个朋友，有车，有房，经济条件不错，外观也过得去，我动心了，不想瞒你。”

吴池苦笑，真够直接的。

不过对于秦瑶这种有一说一的性格，他还是挺欣赏的，没有编造乱七八糟的借口，没有不告而睡的背叛，这年头，没绿了你的就得算是好姑娘了。

“你说的对，放手是最好的结局，祝你幸福！”

“也祝你幸福！”

放下电话，吴池有些茫然。

几个小时内工作没了，女朋友也没了，除了这套父母留下的拆迁遥遥无期的旧小院，只剩下几只狐朋狗友，自己可真是倒霉透了。

刚想到狐朋狗友，其中一只来了电话。

接起来，吴池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

“婊婊，明天周六，有趟接机的活干不干？”刘焱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吴池下意识的把电话移开，凑到嘴边:“不干！另外，我叫吴池，不叫毕池，再喊“婊婊”我锤死你。”

“咋了这是？”听出吴池的语气不对，刘焱送上体贴的问候:“被开了，还是被绿了？”

吴池:“……”

没等吴池说话，刘焱那边劝道:“这趟活不错，站队两百，晕倒三百，喊老公生猴子四百，要是能拿出你上次的演技，至少六百……”

“一千也不干。”吴池有点恼羞成怒。

上次被刘焱拉去充人头，旁边一个疯狂女粉身上的狐臭熏的吴池差点晕倒，举着那位“流小鲜”的牌子，潸然泪下，眼泪哗哗淌，表情相当到位，场面十分感人，甚至因此上了小报，把吴池臊的差点自闭。

事后人家特意多给了两百，说是像他演技这么好的都去混综艺现场了，比干这个挣得多。

随后有几趟活，有人专门找了刘焱，希望这位“演技派”撑场面，都被他坚定的拒绝，对于干这个他心里有抵触，这帮小鲜肉要演技没演技，要唱功没唱功，天知道知道怎么红起来的，老子才不去捧臭脚。

“婊婊，总放着钱不挣，你这是咋了？装啥清高？”刘焱也有点不高兴了，“你就当帮哥们一个忙成不成？”

吴池刚要继续拒绝猛一下想起来，自己现在已经没工作了，总不能坐吃山空啊，以前还能用陪女友当借口，现在连个借口都没了，想到这吴池的态度软化下来。

“咳咳，……行吧，明天你来接我。”

“好嘞，就知道你小子够意思。”刘焱美滋滋挂了电话。

…………

第二天，刘焱一大早砸响院门。

自己折腾半宿没睡的吴池，睡眼朦胧的把他放进来赶紧又钻了被窝。

刘焱也不理他，跟到了自己家一样晃着肥壮的身体钻到厨房转了一圈，翻箱倒柜后失望而归，这才开始折腾吴池。

“这个点还不起，这是跟你家瑶瑶摇了一晚上吧？人呢？”

吴池蒙着头，闷闷的回了一句:“吹了。”

刘焱一愣，接着呵呵乐了:“合着哥们昨天说对了一半啊？吹了也好，回头给你介绍一个有钱的阿姨粉你多卖卖力气，后半辈子就不用努力了。”

吴池气得够呛，继续假寐。

刘焱直接上去掀被子，“睡，睡你麻痹起来嗨……”

真想给他一脚，吴池无奈爬起来收拾一下跟着刘焱出门上车。

刘焱扶着方向盘，诧异的看了吴池一眼:“你小子不对劲，心里肯定有事。”

心中的倾述欲按捺不住，吴池忍不住坦白:“你昨天说的……全对。”

刘焱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几秒，方向盘一抖:“你小子真失业啦？”

看到吴池郁闷的表情，刘焱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事，今后跟着哥们一起混饭圈，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金票大大的有。”

“去你的，我才不跟着你恰烂钱。”吴池嘴硬的很。

“恰烂钱有啥不好？总要恰饭的嘛。”

刘焱辩解了一句，随后想起吴池已经是待业青年，立即气势大涨:“婊婊，知道你为啥干不出业绩吗？就是因为你这副假清高要面子的脾气。”

“人家清北龟的硕士博士可以玩清高，你一个破高中生函授大专的退伍军人玩什么清高？脸是个什么东西？”

刘焱进一步打击他:“我见过几个跑业务的，天天到客户家里打扫卫生，买菜做饭，端水洗脚，嘘寒问暖的比亲儿子都孝顺，你敢信？”

这种事吴池也听说过，有的老人明知道对方是骗子但就因为这份久违的关爱而心甘情愿被骗，可吴池要是能干出这种事还至于失业？

“婊婊，我跟你说，为了钱我可以不要脸，你行吗？这年头用脸挣钱不丢人，挣不到钱才丢人。你这种性格根本干不了销售这行，要不改行，要不改脾气，婊婊……时代变了。”

自我感觉语重心长，刘焱不再说话，让吴池自己想去，咳，主要是害怕惹急了锤他。

一边开车，刘焱一边偷眼看吴池的表情。

吴池的脸侧对车窗，望着飞速掠过的景物默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

“经理，您看……我还有机会吗？”

“呃……什么意思？”

“没想到老吴对梅球王的感情这么深，铁粉啊这是，你看哭的眼睛都红了……”

“还真是，老吴隐藏的够深的……”

吴池偷偷擦擦眼角，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微笑道:“没关系，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又没塌，哪儿还混不上碗饭吃。”

公元461年，《宋书·天文志》记载，“大明五年……三月，月掩轩辕。……有流星数千万，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并西行，至晓而止。”

“老吴，……抱歉，你的业绩始终……，所以……，你应该理解……，别伤了情分。”

强忍着摔门而出的冲动，吴池轻轻关上门，低着头向自己的办公桌走去。

“就是，就是……”

通红的眼眶，感激的眼神，两个年轻人都被他的洒脱惊呆了。

从他们的目光中，吴池看到了震惊和钦佩，感觉心里一下舒服多了，转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个人物品，带着“老子自己不干了”的倔强，扬长而去……

小李和小刘对视一眼。

“真不敢相信，连他都会失业……，这是疯了吧这是？”

“可不咋地，别看比咱们岁数大点，状态可一点不差。”

吴池把自己带入“千里马”模板埋头悲愤，为啥没有伯乐看出自己的潜质？难道是自己隐藏的太深？业绩能代表一切吗？开公司难道就是为了赚钱吗？业绩不好难道就要被开除吗？

脑海中，一个小人冲着他狂点头……

“唰”，这一刻，吴池的眼圈红了。

公道自在人心，两年的努力得到同事的认可，终于有人说出了公道话。

旁边的桌子上，小刘和小李正趴在一起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