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经年心事（上）
“再次见到他，是我十二岁的时候。那时候我家里出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我终于又找到他了。那之后，我一直关注着他，也将我落下的那些关于他的时光能找回来的都找回来。中考之后，我的分数成功达到了他所在的高中的分数线。但是……我没条件读高中，中考也不能跨省。所以，我在我本应去的那所高中办了休学，最后选择来重庆。
“因为他在这里。”
“可是他们长假的时候都在北京。除了训练和录制作品以外，多数时间全国各地跑，你为什么要来重庆？”
顾怜不解，疑惑地看着高涵，“嗯？”
高涵说：“中午的时候小马问我，你去哪儿了。”
“哦。”顾怜随高涵下车，“高涵姐，他们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嗯，”高涵点头，“你们这是？”
“团建，出去恰饭再随便玩玩，你俩要不要一起？”郑咲问。
顾怜有些窘迫，眼下这么多人，她有些不知怎么拒绝。
高涵笑笑，说：“好啊，我和你们一起。小怜就不去了，她才十五岁，还在长身体呢。”
高涵又转头对顾怜说：“今天挺累的，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嗯，好。谢谢高涵姐。”顾怜知道高涵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之后，顾怜同团建的一行人道别后，出了电梯，往楼里走去。
今天顾怜的确有点累了。
中午时，高涵带她去了几个公司老总准备的饭局。顾怜还是很惊讶的，没料到公司会因为自己这么个普通人而专门设个饭局。李飞也在场，在他和高涵的对话中，顾怜知道，自己在酒吧的最后一次驻唱被录成了视频，而在座的人、公司的在职老师们和TNT的成员都看过那些视频了。
所以……妆发老师也是知道了这层安排，在接到任务后才特意给她做的妆发吧。
那样的氛围让顾怜有些紧张，所以午饭也没吃几口，一直认真与公司的几位老总交谈。
公司不收女练习生，顾怜虽没学过音乐，但她的天赋似乎在告诉所有人——她生来就应是走这条路的人。
惜才如李飞，他想让顾怜先在公司学习，然后在公司放出一些的物料里给她点镜头，赢得一波初步的热度；等顾怜成年后，再给她挑选一档造星选秀节目，让她参加。以顾怜的能力，名次肯定是不会差的，那时直接签下顾怜再送她出道就可以了。
顾怜没有反驳，却也没有同意。
这种机会若是真的落在自己身上，感觉像是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中一样——可是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顾怜心知，公司愿意出力栽培自己，是因为从长远来看，培养一个顾怜所付出的，远比不上将来的顾怜可以给公司创造的利益。
这些基本的顾怜是懂的，但是让她纠结的不是这些一眼就能看见的利益博弈，而是自己的背景与背负。
顾怜从来就不是干干净净的人。
饭桌上，顾怜露出了同龄女孩脸上都不太可能会有的成熟与难过，她说，她的名字其实取自“顾影自怜”。
顾怜揉了揉脑袋，呼出一口气。算了，别想了。
她看了眼时间，又想起郑咲等人出去玩了，不知道今晚七个少年气怎么安排晚饭。
连开了几个房间的门，都没有找到宋亚轩他们，甚至连三代的教室和训练室顾怜也看过了。
不仅没找到宋亚轩他们，顾怜还发现，三代的孩子们也不见了。
奇了。休息时间，难不成他们还在训练？
如此想着，顾怜打开了练习室的门。
“阿怜。”
无论变声前还是变声后，宋亚轩的噪音都是嵌在顾怜心里、最能牵动顾怜心绪与情感的声音。
少年们凌乱的起哄声、七人围着一只瓶子而坐的场景，以及每个人手边随意放着的纸牌，都告诉了顾怜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嘭”的一声，顾怜关上的练习室的门。
练习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以为可能是大冒险玩儿过了，顾怜生气了。
于是，造成了六人目光一致落在宋亚轩身上、而宋亚轩几乎与每个人迅速对视一遍最终还是心虚的望向顾怜的局面。
“阿怜……不是不是！顾怜！你听我……”果然，人一紧张，嘴都不跟着脑子走。宋亚轩急得话都有些说不清。
他怎么才发现，顾怜情绪不太对？早知道这样……他才不会嘴那么快！
“呵，顾怜轻笑一声，直接打断了宋亚轩结结巴巴的解释，“宋亚轩……”
顾怜每个字都咬得都很轻，尾音却又都拉得很长，以至于平时听着清凌悦耳的声音，此时又添了几分勾人的味道。
她满眼笑意的与宋亚轩对视，轻而缓地眨了下眼睛，接着不急不缓的朝宋亚轩走去，“宋老师？”
女孩好听的声音像纯洁柔软的羽毛，状似无意地划过少年的心尖，挠得少年心里痒痒的，却又不让少年抓住。
不知何时，其他六个男孩已无声地移到了墙根处，只剩宋亚轩一人傻愣愣地坐在原地。
待他反应过来想挪位置时，顾怜已经单膝跪在了他身前，双臂半环住他，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刚才……叫我什么？”顾怜轻轻歪头，笑意盈盈。
宋亚轩极力想与顾怜拉开距离，奈何倾怜这样禁锢着他，他怎样做都是徒劳。
少年迅速别过了头，下意识吐了下舌头后，咬紧了下唇。绯色从糯米糍般又白又软的面颊蔓延到耳根，看着这样的宋亚轩，顾怜感觉到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萌芽——她更想逗他了。
终于感觉手腕处没了钳制，宋亚轩绷紧的心弦终于准备放下来，却因怀中一沉而又紧绷了起来。
面上有微凉的触感，宋亚轩瞬间闭紧了双眼。
顾怜捧住宋亚轩的脸，强迫他转头面向自己。
犹如微风掠过湖面，女孩平静的心此时泛起了粼粼的涟漪。顾怜靠近少年精致的眉眼，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少年的额头，两人的鼻尖也顺其自然的碰在一起。
顾怜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口水，淡声道：“没发烧就行。”
下一瞬，顾怜起身，退到了离宋亚轩几步远的质置。宋亚轩感觉到女孩已离开了自己怀中，这才睁眼。他双膝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两只手下意识搭在一起抠着手指，双眼盯着地面出神。
脸上的热意还未退，宋亚轩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己的心跳声，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胸腔中的震动……大脑宕机。
他人……好像傻了……
顾怜双臂环在身前，目光略过宋亚轩看向墙根处的六人，强装镇定道：“你们能不能都像翔哥一样淡定点？别和没见过世面似的。”
丁程鑫蜷坐着，双手“捂”着双眼，眼睛却毫不客气的透过故意放宽的指缝看完了两人互动的全过程。
马嘉祺抱紧了自己，已经惊成了表情包，见顾怜望过来了，才假正经地轻咳两声，目光随意地落在训练室某处。
张真源倒是毫不顾忌，嘴角扬起后就没下去过，不仅坦荡的与顾怜对视，还竖起大拇指来了句“真秀”。
贺峻霖已经掏出了手机，录像功能都已经打开了，满脸的期待在看到顾怜望过来时不得不连带着手中的手机一同收起来。
严浩翔无起表情，看到顾怜从宋亚轩怀中离开后，还轻笑了一声，“就这。”
刘耀文的嘴巴都能塞下一个拳头了，准备起哄鼓掌的手在顾怜的眼刀扔过来时止住了动作。
练习室瞬安静得有些过分。
顾怜清了清嗓子，别过了头，“宋亚轩，抽得什么牌？”
“我，我去个厕所。”话落，宋亚轩已经消失在了训练室门口。
顾怜看着轻轻晃动的门，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脑袋，遭了，好像……吓到他了。
“顾怜，”张真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顾怜旁边，递给她一张卡牌，“宋亚轩抽得这张。”
【用亲密的称谓叫一声右手边第二个人】
顾怜回忆了一下她刚进训练室时七人的位置，不解地看向众人，“他右手边第二个人不是丁哥吗？”
丁程鑫笑出了声，回答道：“我们几个私下亲密的称呼都叫麻了，没什么劲。”
“嗯？”顾怜没懂。
“所以就让宋亚轩对下一个进门的人亲密地称呼一下。”马嘉祺手握成拳放在了唇前，别开头错开顾怜的视线，“没想到啊……”
顾怜把手中的卡牌捏出了些褶皱。
行，会玩儿还得是TNT。
“哎呀，主要是没想到亚轩反应那么快。我听到开门声后往过看，然后瞧见你了，还没等提醒他喊你，他都喊完了。”贺峻霖笑着摊手。
顾怜轻蹙起漂亮的眉毛，随手将手中的卡牌放进了卡牌堆里，目光下垂，对六人小声道：“你们……你们帮我哄哄宋亚轩呗……明天早饭你们提前告诉我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嗯，行。”
“嗐，客气啥，这不是应该的嘛。”
“你放心，这事包我们身上了。”
“他就是比较容易害羞，问题不大。”
“放心，今晚就给你解决。”
“文哥以人格向你担保。”
六人一一表态，顾怜浅浅一笑，“谢谢你们了。”
六人纷纷表示不用客气。
少年们干脆，顾怜倒也不矫情，几人又聊了几句，顾怜便准备离开了。
“等一下，”马嘉棋喊住已经转身的顾怜。
“嗯？”顾怜停步看向已站在了自己面前的男孩。
马嘉祺递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咱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
顾怜愣了一瞬，点点头，接过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微信也是这个？”马嘉祺问。
顾性“嗯”了一声，又听见了丁程鑫愈来愈近的声音：“晚点我们一个一个给你打过去，你存一下号码。”
“你们，不怕我把你们卖了？”顾怜有些惊讶地看着已经与马嘉祺站在一起的丁程鑫，“毕竟……我不是公司的人。”
男孩们也前前后后几步走了过来。
“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要互相信任。”张真源说。
看着抢着马嘉祺手机存号码的男孩们，顾怜又笑了。
虽然到这里的时间很短，但是她真的很开心。不过，再开心，梦也该醒了。
希望她走了以后，他们还可以把他当朋友，记住有她这么个人。
尤其是宋亚轩。
如果不能记住，那么，请慢一点遗忘我。
离开训练室后，顾怜乘电梯到了地下车库。然后，她拨通了许文的电话。
“许文哥，我发了一个清单给你，上面的东西你替我从酒吧取就行，再知会冯叔一声，让他算一下价钱，我转账给他。”
“好。直接给你送去？”
“对，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时代峰峻？”
“嗯。”
“好。”
……
“为什么我去？”宋亚轩抱着被刘耀文强塞进手里的饭。
刘耀文笑笑，掏出手机翻了几下，将手机在宋亚轩面前，“顾怜留电话时，某人去厕所了啊。”
“哎，我也有。”贺峻霖也调出联系人界面，不近不远地展示给亚轩。
其他几人也调出相应界面，并纷纷向宋亚轩表示：“我们都有，就你没有。”
宋亚轩撇了撒嘴，“好家伙，把我删了给你们主动留电话号。”
“肯定是有原因的，你顺便问问她不就好了。”丁程鑫认真地说。
“我觉得也是。这几天的相处大家都能感觉到顾怜人挺好的。而且你不觉得，她对你最特别吗？”张真源揽住宋亚轩肩膀。
宋亚轩又撇撇嘴：“把我微信删了算不算特别？”
马嘉祺满脸笑意，rua了rua宋亚轩的脸，说：“她特意嘱咐我们哄哄你，你不得去表个态，证明一下我们把你哄好了？”
丁程鑫说：“人家顾怜根本没生气，你在这娇羞啥呢？”
“怎么就娇羞了？”宋亚轩怒音都出来了。
贺峻霖手舞足蹈：“你急了你急了你急了！”
“我……”
宋亚轩还欲反驳，却被严浩翔塞过来的盒饭打断：“快去吧，天都黑了。”
宋亚轩被迫抱住怀里的两份盒饭，问：“又给我一份干啥？”
“你好意思让人家小姑娘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吃晚饭？”丁程鑫反问。
刘耀笑着用胳膊挎住丁程鑫的肩膀，“还得是我丁哥。”
“低调，还是浩翔段位高。”丁程鑫笑着说。
宋亚轩：“？？？”
于是，稀里糊涂地，宋亚轩被六人丢出了训练室。当事人抱着两份盒饭，听见门内传来清晰的上锁声。
训练室内已经是另一番景象。
“今天晚饭是不是比平时晚？”张真源拆着盒饭的包装问道。
“嗯，”马嘉祺点头，“老师们好像有个什么集体培训，我也说不太清楚，发群里了，你们自己看一眼。然后他们今晚出去吃个饭放松一下。本来决定也让咱们放纵一下，自己定外卖，但是被高涵姐拦住了，所以今天晚饭晚了点。”
“那我们这几天不就放假了吗？”刘耀文说。
贺峻霖笑道：“咋？一皮箱作业赶完了？”
……
宋亚轩已经在顾怜所在的休息室门外徘徊几分钟了，还是没想好，该和她聊点什么才不会让两个人的独处尴尬。
手中的两份盒饭还温热着，但是如果他再耽误下去，指定就凉了。
宋亚轩停下轻哼着的、声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旋律，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决心在门前站定，准备敲门。
却在抬起手时，他顿住了动作——门是虚掩着的。
“顾怜？”
透过门缝，宋亚轩瞧见屋内一片漆黑。
他不太确定顾怜是不是在里面。
没有得到回应的宋亚轩又试探着唤了顾怜两声，休息室内依旧没有计么声响。
回忆了一下灯的开关的大概方位，宋亚轩咽了口唾沫，推开门走进了漆黑的休息室内。
顾怜本倚在落地窗上，看着楼外的夜景，耳机中流淌着常听的那首轻音乐。
忽然感觉到屋内的灯被打开了，顾怜下意识回过头，手臂无意中压到了耳机线，扯落了左耳的耳机。
“宋亚轩？”看清来人，她忽然忘记了手边的东西。
顾怜身穿洁白柔软的浴袍，墨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女孩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一手抚在窗玻璃上，侧头看向立于门口的少年。
女孩白里透粉的皮肤似乎还散着淡淡的水汽，微微松垮的领口处是修长白暂的脖颈，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盯着宋亚轩，眼神如同第一次见到好看的猎人的小鹿——惊讶，欣喜，还有些似有若无的害怕。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只是眨眼间，亚轩“嗯”了一声，低声说：“是我。”
少年下意识吐了下舌头，目光从少女身上挪开，耳尖染上显而易见的红色。
他今天，碰巧戴了隐形眼镜。
“那倒没有。中午订午饭，他们想问问你吃什么。老师们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所以电话就打到我这儿来了。当时……咱们正在吃午饭，我也就没和你说。”高涵与顾怜一起走向地下车库的电梯。
“这样啊。”顾怜看着高涵按下十八楼。
“对啊。那时候我也才十来岁，根本不知道追星是什么。我只知道，那个安安静静的小哥哥很吸引人，而他的歌，也和他的人一样吸引人。
“但是那以后，我就找不到他了。
“我是在很久之前‘遇见’宋亚轩的。”
等高涵带着顾怜回到公司时，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两人本是一路无话，却在下车时，高涵出了声：“顾怜，你签了保密协议，是可以和公司的员工、练习生或者艺人交换联系方式的。”
高涵侧头看了一眼顾怜，又将目光挪回跳动着楼层数字的电子屏上，“你……很怕和公司的人有牵扯吗？”
顾怜眸光微动，侧头看着身边的高涵，“高涵姐。”
刚好电梯到了十八楼。
“你曾遇到过他？”
顾怜像是听到笑话一样轻笑两声，说：“不是真的相遇……是隔着电视屏幕。那时候他才十一二岁，白白软软的，像个糯米糍一样，话也很少。”
“《音乐大师课》？”
“我喜欢宋亚轩。”顾怜盈盈一笑，带着几丝疲惫，却依旧明媚漂亮。
高涵感觉心里”咯噔”一声，“你什么意思？”
“我去过北京。在那里，我生存不了的，所以我抱着试试看的态来到了重庆。因为是未知的领域，所以我希望在这里可以遇到什么令我惊喜的事。而且，他要在这里读高中的。大不了我在这里耗到成年，然后再去北京。到了那时，我也可以在北京打工了。我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就算现实比预想更糟糕，我也没什么可怕的。”顾怜话音刚落，电梯门就被打开了，高涵还想多问几个问题，却不得不咽回肚子里。
“这么巧啊，你们这是刚回来？”郑咲刚看清电梯内的人时还有些惊讶，转而便反应过来，想起高涵和顾怜为什么在这儿。
顾怜平静地按下电梯的关门键，对高涵认真道：“高涵姐，你知道吗，像我们这种与偶像年纪相仿又刚好处于韶华之年的人，隔着人海，都可能会分不清，对那个被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到底是粉丝对偶像的崇拜，还是……少女对少年的心动。”
高涵木然，不知如何回应。
高涵闻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