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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阅读《原来一辈子只有七年》
原来一辈子只有七年

第16章 谋(十六)

“简国华!”小少爷咳得脸通红,眼泪都快咳出来了,指着他满脸控诉:“狗东西我谋你姥姥!”

得,这又姥姥来了。

来回来去就这么一个词儿,反复利用也是节俭了。

最最敬佩的还是父亲的偏爱。母亲是个宽和的人,对着他们这些晚辈向来慈爱温和,对外也是相夫教子的好声名,这样好的一个女人在生活中也是有娇气的时候,有时会父亲回家来忘记先给她一个拥抱,她就会言语半调侃地数落两句,不过没关系,下一次父亲从书塾下课回家来给她带一朵花或是去东街买上一盒雪花膏,母亲就高兴了。

简国华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地长大,从学生到先生,没遇上过几个让他迁就的人,有时看着父母恩爱总说父亲偏心,怎么对自己的儿子就那么严厉。

父亲总说,娶妻则贤,爱妻如女。

“我呸!我呸!”文熙民拍开他的手,冲着他来了一句:“爷高兴,千金难买爷高兴!”

“行行行。”简国华噗嗤一笑,转身去一旁小架上的脸盆洗帕子,笑话道:“都擦好了可不就高兴了,您慢慢儿高兴着吧。”

这都擦好了才拍来的手,下次不问“欲擒故纵英文怎么讲”,问“口是心非英文怎么讲”吧。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简国华正想着又乐出了声,嘀咕了一句:“难道是mouth yes head no吗哈哈哈哈…”

“你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呐!”文熙民抱臂在病床上气鼓鼓,皱眉看着他,大有一副不说清楚就砸锅卖铁砸你骂娘的架势。

“没什么,说…”简国华斟酌着用词,手正拧着帕子在撑开了挂晾架上,笑道:“说你别谋我姥姥了,谋我吧。”

好家伙,这给人整不会了。

“什么玩意儿?”文熙民当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不是好意思,皱眉反问中还有些凶巴巴的。

“哈哈哈哈…”简国华甩甩手上的水,走到他身边落座,讲:“夸你呢!”

“嘿!”咱们小少爷脾气说来就来,抄起枕头就是干架,可惜病体无力,一把就被简国华给攥住了。

“你这还恼羞成怒呵呵呵呵…”简国华笑的时候气息有些弱,听着像中气不足,讲:“你这一天天这么折腾我,哪里是谋姥姥,你就是谋我,折腾人嘛这不是。”

好心伺候你,你这还折腾人半天,又不是我把你给撞了。

“我就折腾怎么地!”文熙民傲气起来,讲:“恩断义绝啊,以后,你少了一个翻译书的搬运工,圣约翰女同学们少了一个外洋通货的好闺蜜!”

“你看着吧!”

“不敢不敢,我的错。”简国华不说笑了,拉下他非要举着枕头挥舞打架的手,仔细看了又看,上头有纱布,纱布隐约能看着微微红色,这是一处外伤,换药了时候看见了,伤口有三指宽。

“疼死了。”

“我的手又不是你疼!”文熙民还在玩闹,一下抽回手,冲他吐舌头做鬼脸。

骂道:“老子就说不能带你上山,你他娘的不敬神明,怎么报应我这来了!”

原本以为,会一如往常听他说一句:你个留洋回来的怎么还封建迷信呢。

谁知他鼻息长长沉了一口气,点头讲:“我知道。”

我替不了,所以心疼。

这突然起来的正经叫人无所适从,文熙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自己话说的重了,真让他愧疚了,可这太玄学,没什么好抱歉的,再说是有人刻意为之,不怪他。

“我呸,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能给你好脸,谋你姥姥去吧!”

“不是好话,抱歉是真的,话也是。”

“那你这意思,我是你至那什么至那什么呗。”

文熙民白了他一眼,放下枕头去拿画板,上头有个书生,书生的大褂长衫还缺左手一处卷袖的位置没画好。

“是。”

女儿家总是更细腻柔和一些的,无论在什么年纪都是风花雪月多些的性情,对了,听小姨和那个洋姨夫说过,这叫做“浪漫”。

要不女儿家看戏听曲怎么总是瞧进心里去呢,那眼眶一红,眼泪扑漱漱地就往下点,哄哄就好的人怎么非要她哭呢。

“咳咳咳哕…”

他咽不下去,又苦又噎,直咳嗽往外吐,简国华趁着他上半身起来时就给喂水,瞧,这不就吃下去了。

“没什么好生气的?”文熙民从画板上移开目光,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气恼恼地:“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了还说我生气,你这人礼义廉耻读得明明白白啊,自己倒是半点星辉不染尘啊?”

简国华家底清贫了些,但父母恩爱,家中美满,打小见父母恩爱的样子他都是羡慕又敬佩的。羡慕父母亲的举案齐眉,多少亲眷邻里多少门户纷争多少柴米油盐多少琐事烦恼都把人折腾得疲惫不堪,父母亲能这样和美恩爱,何愁教不出一个自信昂扬的孩子,他的宽和与洒脱多是出自于父母亲自小而来的言传身教,以身作则,得以成就他今时今日即便清贫却也觉得自在满足,不轻易妄自菲薄,不过分仰视他人,不做轻蔑之举,不卑不亢地做好自己。

简国华打小听着,听久了就记在心里,记住了女儿家多愁善感需要人哄的。

原本以为,只有女儿家才需要哄的。

“不吃。”小少爷头也不抬,病房里静得只有画笔在纸上摩挲反复的声音,似乎他鼻腔哼哧了一声,低低得听不清:“爱走哪条道儿就走去吧,慢走不送!”

“行啊你文熙民,倒打一耙的功力与日俱增。”简国华不同他废话了,这药到了时辰非吃不可,由不得他。

“救命啊谋杀啊噗……”

这狗玩意像泥鳅似(shi)的,滑身就往被子里钻去,被简国华拦住,掰开嘴巴直接一个掌心扣唇就把药给扔进他嗓子眼儿去了。

“别废话啊。”简国华皱着眉轻生训了一句,他伤得重,后腰脊骨和腿最是严重,医嘱上得好好修养不得不遵从,痊愈恐怕要养个一两年了,不过不至于一直在床上躺着,养个三两月,腿伤恢复了些就可以下床了,如今只有手能动一动,简国华狠不下心像往常一样骂他。

“赶紧把药吃了,慢慢画。”简国华在一旁看着他,无奈也只能慢慢劝着。

“住口啊。”简国华转身去倒水,语气平平没有责怪,尾音的啊长了些,像哄孩子一般,哪来帕子给他擦嘴,讲:“打从认识了你,我姥姥算是挂你嘴边了…”

“一天天的,没个新词儿。”

这话从他醒过来时至今两日半,念叨了有八百遍了,简国华从一开始的不知所云,后来的不明就里,至今的习以为常了。

“你没事吧小东西…”他心里生出复杂的情绪,觉得可爱又觉得傻气,总之宣之于表的就只剩笑意:“梦里的事你怎么能这么当真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不吃。”文熙民拿着十八寸方框小画板正低头画着画,看似一本正经,实则涂鸦图高兴,画得抽象,颇有洋人画家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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