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笙

原来如此，我望了望手中的玉蝉，老头，你若是在天有灵，佑我日后平安罢。

“我若遇不幸，你会否为我做衣冠冢？“我问顾予琛道。

“会。”顾予琛答道。“只是在下需你完成三件事通过了入门考核，才算我盗将门下之人。”

此刻唇齿相碰，心跳愈烈，仿佛此刻天地间只剩我与顾予琛二人，我缓缓地闭上双目，感受着他唇瓣上的温度，莫名心安，就此沦陷。而此刻只他呼吸变得略微急促，有些慌神的向后退了一步。

“为何不做推拒？”他眼中茫然，眸中的情动瞬间消散。

为何不推拒？此话一出，我的心仿佛骤然而停，他莫不是以为我是那欲拒还迎的风尘女子。可...方才，我清楚的感觉心中那份疯狂地悸动只是为他，眼前之人———顾予琛。

“好。可有时间限制？”这三个任务看似困难，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略施机巧小计，似乎也可完成，我对自己略有自信。

顾予琛心下却觉得有丝好笑，这雪儿果然有趣，竟然还愿主动询问自己可有时间限制，不愿钻自己并未规定时间的空子。“何时都可。”顾予琛随意答道。

云朵自小习调香，还未见有人能从她敏锐的嗅觉之下逃掉。铎乃混迹江湖十二年的杀手不知剑下多少亡魂，手比心快乃是杀手最基本的要求，就算武功比他高强之人妄想从他手中救人那被救之人怕也九死一生。在自己手中盗物？更不用提，从来只有自己从他人手中拿东西，还未见他人能从自己手中取走东西。雪葺想完成其中一项也是比登天还难的。

“一言为定。”计划在我心中已打下腹稿只待实施。

“在下期待雪姑娘的表现。”说罢便离开了。

顾予琛交代的后两个任务都不难理解，从杀手手中救人，在盗将手中盗物，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找死。

却不难理解二人所擅长之事，可出其不意针对攻破，从云朵姐姐身边过不被发现还如何理解？莫不是云朵姐姐有什么厉害的识人本事。到底是什么呢？我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隐约回忆起以往衙门寻找通缉犯时会挨家挨户拿画像询问，莫非云朵姐姐擅长丹青笔墨所以对人与事分析观察入微？真是如此只需异装打扮与之擦肩而过即可，只是如此简单便完成，顾予琛不至于自信满满出题。此番做想亦是无用，那江枭虽性子狠辣实则乃直爽之人，若寻个契机与他谈谈，可能会套出云朵姐姐所擅长到底是什么。

可如今，二人团聚也有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之意我又该如何找到他们，想到这里，心中颇为烦闷。顾予琛此刻一定在某处暗自嘲笑于我吧。

肚子有些不争气的咕噜起来，我顺着山间走了下去来到一家小铺，“有什么吃的？”掌柜道:“抱歉这位客官，小店今天打烊了。”

“天色尚早，这是为何？”我有些疑惑，“家中店面小，捕鱼为生，媳妇儿如今身怀六甲，孕吐的厉害，闻不得鱼腥之味，所以我打算暂时不开张，待媳妇儿为我生个大胖小子，再好好做生意。”掌柜面上露出难以掩藏之笑意，向我罢了罢手。

听这小店掌柜言语到身怀六甲，我不由想起，云朵姐姐也怀有江枭的骨肉，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几月有余，闻到鱼腥味怕也是会受不了吧。

对了！鱼腥味！我根本不需要知晓她是用何方法认出我，只需让她嫌弃的避开便达到了认不出来的目的。

想到这里我用身上仅剩的银钱向掌柜买了一筐鱼。而后在的四日中，跑遍了附近的三个镇子卖鱼，可算在一个集市寻到了这二位的身影。

只见二人有说有笑的逛集市，我压低草帽蓑衣，推着一筐用昨天所赚之钱新买的鱼，一面自然的朝着二人身边询问两人是否卖鱼，一面见路过云朵身边她泛起一阵恶心之感，逃也似的躲开了，根本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二人走远之后，只见顾予琛突然从人群中出现走到我面前，对我拍手叫好，“此处人群密集，不方便说话，你且与我来。“我与他来到一处客栈，顾予琛将一锭银子抛给店小二，“一件上房。”

“好嘞，客官，您里面请。”我随他进入房门，想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里有些慌张，面上却故作镇定。

“雪葺姑娘竟然懂得用云朵目前身怀六甲体质不喜嗅腥做掩护，实在是妙啊，还有两件事。”顾予琛心下为雪葺对此事表现出的智慧叹服，越发开始期待接下来这妙人儿的表现。

“铎大哥他身体可好些了？“我询问道顾予琛。

他耸了耸肩，这你得自己问他，“铎。”他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唤出一直在暗中跟随而来的铎。似乎已经预感到，将要有一场好戏开始上演。

几天不见铎仿佛清瘦了许多。

“铎大哥，你身体可好些了？”我问道，想起他之前与江枭缠斗铎受重伤，差点失血而亡，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希望以后不会再因自己的未能为力而感到愧疚。能入门学习些拿出手的本事来还他保护之恩。

“嗯。”铎答道。我心中默念，对不起铎大哥，接下来所为乃是万般不得已。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连累你，可只有与你们站在同样的地方，我才有资格保护自己珍惜的所有。

“铎大哥，我仰慕之人眼中没我，可否借一些你的血医我的心疼。”我望向铎，眼里带着对药物的渴求。

顾予琛蹩眉，雪葺是如何知晓服用过月缠纱的人血液中含有此药，莫不是铎告诉他的？他愣神，转而望向铎，不愿相信以他的性子会耐心与这聒噪女子道出这些。

是药瘾犯了难忍么？铎心下想道，她之前分明没有服用月缠纱，为何会对此药有所依赖？

罢了，你若要，我便给。他拔出腰间之剑划向左手，“等等！”顾予琛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阻拦。却眼睁睁的见我用尽全身气力将心口撞向铎的剑尖。

铎忙抽回剑却还是晚了一步，剑尖已没入半寸。我只感到左胸口一凉，一阵强烈刺痛感猛烈袭来。计谋得逞。我也倒在了顾予琛怀中，“我赢了。”

展开紧握的手。顾予琛定睛一看尽是一撮头发。“从你...身上盗来的...发。还有...”我指了指自己，“从铎大哥...手...中救下...的命。”

“你疯了！”顾予琛怒骂道。

“对...不起，铎大哥我利...用了你，”我仿佛感觉到随着用气力说话，胸口的疼痛越来越重。

“快忘了...也不...也不...算...我赢，若...我死了，算不上...被...救了命。”胸口的剧痛和身体失血的寒凉终于使我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见我沉默不语，他望着认真地说道:“你走罢。”

你走罢，这三个字在我耳边萦绕，此刻心口像是被猛烈的撞击一般，闷闷做痛。为何在我打算放弃所有奋不顾身奔向他身边时，他却绝然将我推开。好想质问他为何如此待我，为何将我抱紧又放下，千言万语却在此刻化作寡然。

我心中不服，“此物于我而言无价。”

顾予琛颔首，“女子好装扮悦人悦己乃是常事，而入我门下便要与首饰，胭脂水粉这些平常女子之物做个了断，从此只有任务与兵器作伴，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方便活着的人用此物为不幸之人做衣冠冢。”

顾予琛见眼前女子如此倔强，心中有些懊悔，这女子单纯善良且心细如尘。她从未经历情劫，自己方才不该乱了方寸。既然她想要入门，便让她做件做不到的事，知难而退罢。

初见他白衣胜雪，不染纤尘，雨中为我撑伞，再见他救我于危难保我性命，方才他又将我从江枭手中救出，还成全了他二人，可见他气度非凡。

我抿唇咬齿，生生从口中挤就一个字:“好。“然后伸出手在顾予琛面前，“把我的玉蝉还给我。“装作坦然地一笑。心中却希望他能留着玉蝉不还，至少往后有个念想。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从怀中拿出玉蝉递到我手中，而后道:“你没有中月缠纱，那时在下给你的只是普通止痛药而已。”

“我要拜入盗将门。”我握住手中的玉蝉，定了定神，绝然地说道。

“你可知为何入门要将最珍贵的首饰交付于我？”顾予琛问道。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订金？”

顾予琛嗤笑，“你认为这玉蝉值几两银子？”

泪如断线之珠链无声落下，此刻是否该对他道声感谢。呵..顾予琛你为何如此待我，为何拨乱我的心弦又将它弃之不理。你既然无情为何还要招惹于我？为何！

你以为我是你想弃便弃的么？我偏不遂你意。

“何事？”我心中想道:你不过是让我知难而退罢了，偏不要！我雪葺绝不做你顾予琛想弃便弃之人。

“从云朵身边路过不被认出，从铎手中救一人成功，从我身上盗物不被发现，做到这三件事，我便允你入门。”顾予琛胸有成竹地望向眼前的女子，仿佛此刻已经看到了她回归原先的生活，与她心爱之人一同张罗她阿娘的客栈，平凡欢喜的过一辈子。此生她与自己注定不是一路人，又何故因为自己胸口之物片刻的悸动而自私的让她过上刀口舔血战战兢兢的日子。

“雪姑娘你天性善良，又何苦自甘堕落与我等亡命之徒同流合污？”顾予琛此刻已经恢复往日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一幕从未发生过。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既然命是主上救回来的，那自然该为主上效力。”开弓没有回头箭，此路乃是我自己所选，即使前方尸横片野，我亦会蒙眼前行绝不就此停止。

所以...自己没有药瘾，此刻我并未感到一丝欣喜，因为这意味着...我与他连最后一个讨药见面的借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