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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秋风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勃极烈

一回到上京,张通古就去见了斡本。

斡本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庶长子,也是金熙宗的养父(金熙宗的生父是阿骨打的嫡长子绳果,在对辽战争中受伤,于天会二年(1124年)死去,他死后,五岁大金熙宗就由斡本抚养),他和四弟兀术是主战派的代表,都坚决反对将土地还给宋国。

不过形势比人强,身为金太宗吴乞买嫡长子的蒲鲁虎权势熏天,金熙宗在地位尚未稳固时,只能遂了他们的意。

今日是正式交割地界的大好日子,开封北郊早早地就筑起了方坛。

一身戎装的金兀术高高地端坐在方坛之上,手下都统万户一干将领,以及行台尚书省一干大臣分列左右。

交割仪式十分隆重,除了汴京大小官吏,城内的父老也都拥到了北郊,一起见证这个重要的时刻。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要是让宋人部署完毕,到时候想要收回来就难了。”

“通古,你们汉人有句话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朝中的形势未定,有些事情还要再等一等。”

“大王的意思是?”

“如果现在就要收回土地,肯定有人要站出来反对。”

即使斡本没有明说,张通古也清楚他说的是谁。

女真权贵内部已经分裂成两个派系,一派是太祖阿骨打一脉为主,另一派是太宗吴乞买一脉为主。

女真内部的分裂,还要从女真族的勃极烈制度说起。

勃极烈即酋长之意,女真族龙兴之前是酋长制的部族,族里的大事由各部落勃极烈组成的议事会集体讨论决定。

完颜阿骨打建国称帝后,四处征战,为了集权的需要,他将庞大的议事会,改组为由皇帝和少数国相级别的高级核心官员共议国事的勃极烈制度。但皇帝的权力仍受到各个高级核心官员的牵制,类似集体领导。

最初的勃极烈成员有五人,按地位高低顺序分别为:都勃极烈,即皇帝阿骨打(金世祖完颜劾里钵次子);谙班勃极烈,此为皇储,由阿骨打四弟吴乞买担任;忽鲁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由阿骨打堂兄完颜撒改担任;阿买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的第一助手,由阿骨打堂叔辞不失担任;昊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的第二助手,由阿骨打最小的弟弟斜也担任。

不久,阿骨打又增加了第六位勃极烈,即乙室勃极烈,相当于国相的第三助手,由其叔父阿离合懑担任。

这六人是当时女真族权力的核心。

1119年,阿离合懑死。

1121年,撒改死,原昊勃极烈斜也升为忽鲁勃极烈。昊勃极烈则由阿骨打的堂兄弟蒲家奴担任,乙室勃极烈由撒改的长子粘没喝担任。

女真族最初实行的是同代相传、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这样能保证整个部族在恶劣的环境中始终有成年的领袖领导。

比如景祖乌古乃(阿骨打的爷爷)将权力传给世祖劾里钵,然后是劾里钵的四弟肃宗颇剌淑和五弟穆宗盈歌,这一轮过后才是势力最大部族的下一代来担任领袖。

世祖劾里钵有五个儿子,长子乌雅束、次子阿骨打、三子斡带、四子吴乞买和五子斜也。

穆宗盈歌死后,女真族的最高权力回到了劾里钵一脉手里,先是乌雅束,然后是阿骨打,因为斡带死得早,所以阿骨打死后皇位传给了吴乞买,斜也成为皇储。

但斜也命也不长,早于吴乞买五年就死了,吴乞买把皇储谙班勃极烈的位置空闲了两年。

因为女真族的汉化,吴乞买当时已经在考虑要废除勃极烈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

不过阿骨打这一脉的实力太强大了,在大家的催促下,吴乞买不得不选了阿骨打嫡长孙合剌(即金熙宗)作皇储。

同时金太宗作了一次有利于自己的调整,让自己的长子蒲鲁虎担任忽鲁勃极烈,降原忽鲁勃极烈斡本为左勃极烈(左相),由原乙室勃极烈粘没喝为右勃极烈(右相)。

1135年,金太宗完颜吴乞买死,合剌继位成为金熙宗,皇权终于又回到了阿骨打一脉手里。

金熙宗上台后不仅没有补上谙班勃极烈这个空缺,反而迁忽鲁勃极烈蒲鲁虎宗磐为尚书令、太师,迁左勃极烈斡本为太傅,迁右勃极烈粘没喝为太保,总管政府机构,并领三省事。

这实际上是废除了勃极烈的议事制度和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转变为三省六部的文官制度和父子相传的继承制度,这是女真族汉化从奴隶制向封建制发展的必然结果。

勃极烈制度的废除,引起了吴乞买嫡长子蒲鲁虎的强烈不满,因为若金太宗吴乞买早点把勃极烈制度废除,则蒲鲁虎可以当太子继承皇位。

结果吴乞买迫于阿骨打子孙的压力没有这么做,把皇位留给了金熙宗。而金熙宗上台后不久,却把兄终弟及的勃极烈制度给废除,蒲鲁虎哪里会爽。

愤愤不平的蒲鲁虎在朝中跋扈尤甚,金熙宗即位之初对他处处忍让。

不过处处忍让不意味着永远忍让,蒲鲁虎的存在对于金熙宗的皇位始终是最大的威胁。

张通古似乎从斡本的话里嗅出了一丝特别的味道,“大王,如果他日出兵收复河南地,在下愿作前驱。”

“好,到时少不得你。”

王伦作为交割使,代表大宋对高高在上的金兀术行了君臣之礼,由报谢使韩肖胄当众宣读了宋国对金国的感谢信。

而金国方面,则由乌陵阿思谋宣读对宋国的勉谕诏书,而后金兀术亲手赐下象征河南陕西各地的舆图,以示交割。

……

一路上张通古都是怏怏不乐,北郊外金兀术把舆图交给王伦的那一刻,他都有一种要抢回来的冲动。

真正让王伦头痛的是如何迎回梓宫和太后,这是他最艰巨的任务,也是他的终极宿命。

三月十六,春日的暖阳照的人暖乎乎的。

根据协议,金人归还东西南三京、寿春、宿州、亳州、曹州、单州以及陕西、京西等地,同时应交割的州军官府财物,十分留二分,馀下八分归金人所有。

金人还有一个特别要求,所有归还州县所置的官吏,全部留任,不得废置。

收复旧土,王伦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人是金国拿捏赵构的最大筹码,土地永远都在那里不会跑,而人却是长了脚的,走了就很难再回来,所以金人不可能会轻易放走韦太后。

唉,前路漫漫多渺茫。

王伦站在黄河边北望,不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赵构诏分河南所复州军为三路,京畿路治东京开封府,河南府路治西京洛阳,应天府路治南京应天,以帅臣兼留守,三路各置漕臣一员兼提刑。

端眀殿学士、同签书枢宻院事王伦为东京留守兼权开封尹;检校少傅、庆远军节度使提举醴泉观郭仲荀为太尉、东京副留守兼节制军马;观文殿学士孟庾为河南府路安抚使兼知河南府、充西京留守;资政殿学士致仕路允迪为应天府路安抚使兼知应天府、南京留守。

“……大王,我们刚退出汴京,宋人就要布置兵马戍守,可见其并非诚意讲和。趁他们部署未定,我们可要尽早谋划收复河南之地啊。”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斡本应道:“我素来不赞成把土地还给宋国,只要时机成熟,我们一定会收回来的。”

他心里清楚的很,大宋对这片广袤的土地已经失去了掌控力,只要金人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再次夺过去。

所谓归还旧土,其实就是他们玩的一个把戏而已,然而可悲的是,大宋朝很多人对这样的纸上画饼却是甘之如饴。

交割完毕,王伦代表宋国向金兀术进酒为别,金兀术由由沙店渡河移驻祁州,行台尚书省移大名府。三路都统乌禄同日退出南京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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