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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

第 82 章 真实

能长时间暗中谋害于他却不被他发觉,除了太清宗的人,沈折雪真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我明白。”严远寒还是古澜不惊的模样,目光从远处飘渺的山峰移转而来,他转过身,视线落在紧紧攥住袖边的沈折雪,道:“你都看见了。”

“……恩。”,沈折雪听他执意要谈,气息颤动,“那些记忆……”

他扶住门框,唇上血色尽褪。

过往碎片的幻影如流沙滑于指尖,心魔阵内地动频频,他强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催动灵力点中最后一块记忆残片。

严远寒的神识便停留其中。

沈折雪心中一动,随即胸口翻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看到那些碎片的画面起,他便快要抑制不住心头的冷意,那是仿佛要把血液骨头都冻住的战栗寒冷。

即便是莫名其妙穿越到了这个书中世界,沈折雪都没有这么慌乱过。

也许是时渊感受到他起伏的心绪,他

强行闯入碎片来到了师尊的身边。

时渊的阵术水平已不亚于一名一心修炼阵法的修士,但此刻沈折雪并未注意到这些。

严远寒则又看了时渊一眼,无声地叹息,对沈折雪道:“你真的想要知道?”

时渊向前半步,同时借由这个动作,悄无声息的握住沈折雪道手。

宽大的垂袖遮挡了他这个小动作,而沈折雪几乎是溺水者抓住一截浮木般回握住了他,指节用力到发白。

时渊用力扣住沈折雪的五指,在识海中对他道:“师尊,我在这里。”

沈折雪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对严远寒道:“严长老,我以前的那些记忆,是为了洗魂么?”

他问的平静,但颤抖的手还是曝露了他的内心的波动。

严远寒坦然道:“是。”

沈折雪呼吸一窒。

在看到那些属于严远寒的记忆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了猜测,但被人亲口证实了,却还是经不住地颤抖。

洗魂是修真界的禁术,也是比任何封存记忆的术法都要高明的邪术。

被洗魂者先要打散魂魄,再投入虚构的洗魂幻术池中,在池中此人一生将被重新涂抹,过去的一切皆荡然无存,是彻头彻尾的昨日如死。

“为什么要这样做?”沈折雪呼吸急促,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却笑出了声。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

严远寒道:“三宗与邪流合作,大阵崩毁之时便是上修界升起之日,但邪流不同于灵气,普通修士无法控制,我们也自然不会全数倚仗旁人,故而炼出你来。”

他言辞毫不拖泥带水,“只是谁知你所能控制的邪流太过有限,且屡屡坏我等大计,除掉你非是难事,冷三秋忌惮你若有心同归于尽,虽也棘手,但有几道封印,且不成气候,所以留你到今日……”

时渊听罢,忽而沉声道:“严长老所知如此之多,似乎也被宗主猜忌。”

严远寒嗤笑,“他们几时相信于我?”

“那么原本计划应该是——今日血锁一开,三宗封印回响,上修界借邪流升起,人间地脉崩断,邪流下淌,万物归于虚无……”

沈折雪道:“邪流灵智确有其物,它今日将得偿所愿。”

严远寒静静地看着沈折雪,长风回旋往来,他道:“有,但‘它’身份多变,游走不定。”顿了顿,又说:“你不想知道你从前是谁?”

时渊感觉到沈折雪身子一僵,他指腹摩挲了一下后者的手背,是一个细微的安抚。他对严远寒道:“严长老,您昔日谈及人之一生何以为人,便是因为所遇种种人事,喜乐悲欢,聚散离分,心中所持一念。故而一人不同于飞禽走兽,无情草木,亦不同于万千人。”

同一时刻,沈折雪听见时渊在识海中对他说道:“师尊,不管你从前是谁,没有你之过往经历,便没有这场师徒之缘,更没有现在的时渊。那方世界将师尊带到了我身边,弟子感激于那里,只要活过了,有人记得,那便是存在过。”

在这一刻,时渊的冷静和理性超乎想象,却又温柔地令人无法再回避恐惧。

沈折雪怔住。

有只有他愿意相信那个书外世界的存在。

那里有沈折雪颠沛流离的过往,是孤儿院里挤挤攘攘的冬天,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姊妹的一次次分别,也是辛苦的求学长路,独自打拼无依无靠。

更是在那孤山一夜,他受尽了铺天盖地的孤独,孑然一生,命余朝暮。

陪伴他的只有一只傲娇黑猫,却会每日守在门后,在他精疲力尽回到家,就会立即凑上来舔一舔他的手背,用毛绒绒的脑门蹭蹭他的脸颊。

那个世界里也有诸多的念念不忘,他的兄弟姊妹们每年仍会小聚;孤儿院里的小孩子还会抱着他的腿撒娇讨要个专属的睡前故事;毕业的学生们回母校看望昔日师者,说起那场脚步匆匆,来不及抓住的十七八岁。

沈折雪虽不记得在幼年时与相饮离见过面,但当他看到那碎片光景时,心头便觉得温暖亲切。

也许那是别长亭剑魂的投影,或是为他洗魂的严远寒编织的幻梦。

但在那里相饮离不再是什么肩负天下重任的掌门,他只是一位十分有名气的老师,一辈子讲桌黑板,与爱人长相厮守。

他认下了那个无父无母的沈折雪当亲儿子看待,倾囊相授。

没有毁天灭地的灾难,相掌门慢慢老去,变成了个慈祥又风趣的老爷子。

洗魂术幻化的世界是幻是真,又如何呢?

他在那里经历了不长不短的一生,虽有遗憾,却也足够饱满。

人之所以不同于千万人,正是因为千万人里,再也找不出一段这样独属于他的经历。

沈折雪逐渐恢复了平静,他思忖片刻,对严远寒道:“我会自己去寻四方界的那段过去……但严长老,你真的在为太清宗做事吗?”

他开始发现其中端倪,“那为什么不直接误导我,让我心甘情愿为太清宗效命。”

洗魂之所以恐怖,就是因为只要在虚构的世界里稍加引导,就很有可能改变一个人的认知,干扰其性情。

而附着于出幻术的媒介上的那个暗示往往威力最强。

现在他似乎终于能猜到那本“小说”的用处。

——他们在暗示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沈峰主”。

洗魂术中所有的暗喻言辞都会伴随术法的结束印刻在这条魂魄之上,那时他也许真的会变成太清宗指哪打哪,例不虚发的工具。

可这是失败的洗魂,出阵前的最强暗示没有生效。

沈折雪过去的记忆被洗去,可他又没有读那本用来误导他的小说就被直接招了魂。

于是他带着新一段记忆,他以为自己穿了书。

严远寒没有回答,却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现在还会这样选择?据我所知,你在那里也过的也并不好。”

沈折雪愣住,他没想到严长老会这样问,但时渊却在一刹那听懂这弦外之音。

因为沈折雪没有被改变。

他依然愿意去坚持想要坚持的东西。

哪怕经历了洗魂中的新的人生,他的内里也没有变化。

洗魂没有杀死他的过去,只是隐藏了曾经的那个沈折雪的过往。

他的师尊,以前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啊……可这一路,太苦,也太长了。

严远寒不再继续,只说:“至于其他,都不重要。”

话罢竟抬起手,将这碎片亲手粉碎。

流光如星辰陨落,他再看了一眼那飘渺的含山,向沈折雪道:“出去了还有一场麻烦。”

心魔阵应声破碎,在光影消散的刹那,沈折雪听见严远寒对他传音说道:“相辜春,洗魂炼化时我赌你心性不变。昔日卜算,得卦‘置之死地,生机一线’,这或许也是四方界的生机。”

“你是仙庭最后的遗脉,且可与邪流灵智交手……当年饮离让我不要把你当做兵器,可时至今日,我依然在利用你。”

“执意将你拉回这乱局中,我从未后悔。”严远寒平静道:“但我对不住你,若是此番事了,严某任你处置。”

心魔阵破,他们的神志回到了帝子降兮的大阵之下。

挂满傀儡银丝的严远寒此刻双目清明,他深吸一气,寒风凌然,庞大的灵力骤然从内而外喷涌,银线被他生生血肉肺腑中抽离!

严远寒周身喷出大股血雾,顷刻间染红了他的青袍。

周凌扶住了浑身淌血的严远寒,他看沈折雪的目光中也有了些不同,那几乎可以算是绝望中的一线期冀,他道:“你真的是……”

沈折雪叹道:“现在还想不起来。”

说罢便走到那灵力愈发充盈的月魄镜前。

时渊紧随其后。

沈折雪看向那血光大镜,伸手触上镜面,灵气如蛇缭绕而上,再添分力,咔嚓的开裂声沿着那道裂缝传来。

然而不过一响,愈发强烈的灵力冲击反扑。

月魄镜乃是上古神器,如今虽是饱承人世执念已濒临崩溃,但凭沈折雪目前的修为想要打破还是不易。

他看了眼盘腿打坐的严远寒,看起来是帮不上什么忙,可若是要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封印,难免会有邪流波动。

身后的太古封邪印红纹潋滟,就在沈折雪再欲添三分力试探时,时渊亦抬手抚上镜面,刹那间魔气大盛。

朱红花枝逐渐生长蔓延,沈折雪一惊,道:“时渊!”才发觉两人从方才起就没松开手。

“师尊,我无事。”时渊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凝视月魄镜,道:“上古神器……”

他们并不了解上古神器月魄镜,不知怎样才能破坏它,就连时渊磅礴的魔气也并不能阻止其运作。

而含山太清宗的大阵不知何时会被影响,这间血锁又能维持多久。

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太清宗。

冷三秋站在银光灿灿的大阵前,身后站着冷文疏。

冷文疏面有病容,一席黑衣,银花之影印于墨色衣衫,如勾勒层层叠叠繁复的暗纹。

“千年筹谋,终于等到今日。”冷三秋道。

冷文疏合袖祝贺:“恭喜父亲得偿所愿。”

他的目光落向那恢弘阵门又隐于眼睫阴影下,袖中的手二指并拢,捏出了一个阵圈。

渺渺山峦,孤鸿向晚,一身青衣的严长老负手立于山巅。

在云深雾起的远方,含山本该四季如春的宗主峰上,落雪正拂了又满。

严远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颔首。

活傀儡术是帝子降兮的秘法,种傀儡丝或许只消一瞬,但想要麻痹灵力感知,操控严长老这般修为的修士绝不是三五日可以实现。

他心中夙愿是一切回到当年,那时上修界还未坍塌,宗门尚在,所有的是是非非皆未发生。

沈折雪脑中嗡鸣不止。

沈折雪只身进到碎片残影中,他不知如今是何年岁,但既然这是严远寒的执念,此场景也该是过往回忆的投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人最深的执念往往疯狂而迷幻,然而眼前的风景却一派怡然,山风清凉,天高云远。

他已知晓自己身处心魔阵。沈折雪倒也不惊讶,垂下眼问道:“严长老是在何时醒来的?”

但当真正的旧日幻梦成为了现实,严远寒却醒了过来。

沈折雪按下重重疑问,说道:“您可知外界发生了什么?”

当务之急还是要针对镜阵一事。

严远寒没有回头。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风声中听得南飞鸿雁的长鸣,严远寒抬起头看向天空飞过的一行大雁,道:“此阵甚美。”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时渊稳稳落在沈折雪身侧。

身处阵中的人若察觉了自身状况,即意味着心魔阵的失效。

严远寒默然半晌,居然如实答了:“在回到了从前的时候。”

沈折雪的衣袖被吹得扬起,他站定在严远寒五步开外,低唤了一声:“严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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