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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师尊不要捡

第 97 章 当战

时渊说的平静,沈折雪却在心里大呼,好家伙,这是裂到喉咙了,再往上怕是脑袋都要开瓢。

他一想那个画面便觉十分可怖,下意识往毯子里一缩,整个人几乎贴在时渊胸口。

时渊十分熟练地将他抱成一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耳边道:“师尊,月魄镜已经被完全封住,我们在太清宗,严长老已在整顿宗门。帝子降兮封宗,流落在外的修士暂时被关在后山锁魔阵里。还有,含山和我们决裂了。”

其间沈折雪昏昏醒醒数次,衣裳被冷汗反复浸湿,雪白的长发湿成缕拧在枕间。

而他似乎还持着一些旧日的习惯,将那痛吟喘息尽数吞在喉头,只在难耐的极致,才泄出几丝低弱的轻吟。

南指月捏造出的躯壳遍布裂缝,随时有可能分崩离析。

当初他们离开帝子降兮大阵后,暂时避到了沈折雪的小秘境中。

秘境悬置于四方界,外人不可轻易闯入。

有了薄紫衣的那番解释,沈折雪算是知道自己的秘境为什么搭的如此顺利。

他本就不算是此间生灵,双重法则再加一个邪流之力,说他是个小天道也并不为过。

虽说造世捏灵还远做不到,但整一个独立空间还算能做到。

秘境的庇护令他们暂时躲过了三宗的追杀,几日之后,让人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最先放弃追捕的居然是邪流灵智的大本营,也就是如今已经完全被渗透腐蚀了的帝子降兮。

这一点沈折雪初听也挺震惊,想要清楚后倒也不算不能理解。

邪流作为入侵浊气,无时无刻不在和天道对抗,即便一度占据上风,也绝不能像造化太微的天道一样生生不息地运转灵力法则。

沈折雪记得千年前大规模爆发了几次邪流后,四方界也难得安宁了好一段时间。

而根据记载,小天劫后各地邪流也不再有频繁的涨潮现象。

可见邪流也需积蓄力量,且大范围泛滥后同样受到损害。

天下问卦之事必然不在天道法则允许的范畴内,邪流押宝月魄镜冲阵,却被他们横插一脚,破坏了计划,可即便再是心有不甘,也难穷追猛打。

眼下帝子降兮外立起了一面铺天盖地的灵屏,将整个宗门囊括其中,无人可出,亦无人可入。

邪流灵智之所以有恃无恐,还有一原因便是因为其余二宗与其的关联。

三宗同气连枝,到头来连到这个份上,也实在是令人无话可说。

首先是含山,算是彻底在桑岐的带领下选择破罐子破摔,和仙宗联盟撕破了脸。

近百年来他们宗门结交了无数老牌世家与上修界旧宗,再加之与邪流合作本无回头路,各世家盘根错节,互为牵连。

但他们把控四方界财路命脉,骤然决裂几乎等于分走修真界大半的财力,也难怪他们敢一刀两断。

至于太清宗,严远寒虽遭本宗陷害身中傀儡术,但这也不并不代表他真的只是一心修道不问外物,甘心在太清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长老。无广告网am~w~w.

冷三秋所求不过抬起上修界荣登天道之位,对宗门事务管束甚少,太清宗有蒸蒸日上的今日,是由严远寒一手促成。

可谋划了千年的不止是冷三秋而已。

严远寒入帝子降兮大阵前便已暗中嘱咐,配合冷文疏,开始了一场宗门内的权柄迭变。

而其中领头修士,竟是那已改名换姓的昔日含山真人——闻殊音。

当年闻殊音被浮凝重伤,险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而后由相辜春救回。

在相辜春作为阵眼守阵后,他临危受命代管含山,结果不出半年,他便又因桑岐与冷三秋合谋之故,惨遭谋害。

但彼时含山正在找寻反控邪流的方法,闻殊音修为不浅,被囚禁于含山暗室,是做出沈折雪前几代的尝试品。

严远寒助其诈死,逃出含山时,这位向来慈悲仁善的真人已近走火入魔,而让他没有疯魔的最后一根心弦,便是有负掌门之托。

太清宗之变,冷文疏受薄紫衣残灵指引,以纯精火焰点燃独醒,又以亲缘血脉拉着冷三秋同归于尽。

那一日血色逼人的山河荆花阵图在太清宗上空层层覆盖,宗内所有山峰都在下血雨。

薄紫衣与冷文疏勉强可以算是半个师徒关系,他们一个照鉴过去,一个窥探未来,天河血锁跨过千年再度锁住了四方界的天空,与太清宗护山大阵重叠,由闻殊音引路,开始了一场从上至下的肃清。

当严远寒回到太清宗,满地血色被北风吹成红色霜雪,闻殊音甩掉剑上朱红,双目杀意未消,凶狠地望了过来。

“冷三秋跑了。”严远寒道。

修者的百年如白驹过隙。

如今严远寒不再是那目下无尘的上修界修士,闻殊音也不再当年慈悲心肠的真人。

他迈过一名长老的尸首,道:“我会去追,这里不服的全都丢到了后山镇魔塔中,其他人在正殿里,弟子们我没动,后续你来处理。”

严远寒举目太清宗的峰峦叠嶂,道:“收拾罢,有故人来。”

“谁?”闻殊音问道。

血气与霜雪混杂,严远寒默了半晌,道:“含山师徒。”

咣当。

闻殊音的剑坠到了石阶上。

沈折雪听罢时渊的讲述,深感局势瞬息万变。

他喝了碗定魂汤药,苦味在舌根还没散,严远寒就带人上门来商量而后打算。

眼下沈折雪话也讲不出来,坐也坐不稳,袖子里的胳膊上密密麻麻是太古银花和朱红宛如冰裂般的纹路,看起来实在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但他也着实个劳碌命,借由与时渊识海相通来传话,闭门一谈便是数个时辰,中途灌灵喝药也不耽误。

闻殊音几度红了眼眶。

眼下沈折雪和时渊已然恢复记忆,也便能解释千年前大阵中发生的诸多变故。

当年大阵落成后,众人皆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恍惚,想必是天道与邪流博弈所致。

邪流虽在封印之事上棋差一招,但却干扰了修士们对帝子降兮祭祀的认知,而正是因为那次双方正面冲击,邪流灵智似乎意识到人间并不是那么好腐透,便退后一步,选择和修士合作。

此事牵连甚多,沈折雪到最后疲倦地眼睛也打不开,不知不觉间窗外天已擦黑,众人告辞离去。

闻殊音离开前长鞠一礼,于袖中阴影里抹去他多年不曾落下的泪水。

他们离去时,正与周二擦肩而过。

周二的经脉勉强稳住,他踏月而来,听时渊转达沈折雪的心音。

他知晓了当初阵下的异变,多年心结有了结果。

可是他没有痛哭流涕,也似乎没有哀叹恸楚,只是道:“薄……君如镜的尸首还在我这里。”

沈折雪将怜不得的事告知与他,周二听罢,默默闭了眼,长久长久地沉默着。

当夜,一同被擒回的君如镜被连夜火化。

来的人并不多,薄紫衣在世上已无亲缘血脉,半个徒弟冷文疏甚至比他还情况不明,如今裴荆尚在寻那和冷三秋一道失踪的竹马。

沈折雪在时渊搀扶下蹒跚前来。

漫天星斗,月色如水。

与那东拼西凑的身体一样,薄紫衣体内的三魂七魄是用同命格的孤魂叠以秘法凝和,如今孤魂各自回归轮回,美人于火焰中化为枯骨。

点点灵光升上天际,那灵光中尚有破碎的道侣契在化为虚烟。

周二全程都十分冷静。

他收敛了薄紫衣的骨灰,依从他的遗愿以防再被人利用,尽数撒于太清山。

而后他拿着沈折雪写的招魂,寻了个孤山山头,之后几日都没有露面。

琵琶声日日夜夜,没有止休。

三奇毒中,怜不得几乎已不再属毒物之流,而更像是咒。

薄紫衣不死不灭,亦不在被容于世间,或许此刻他的状态更像是剑灵,但却永远无法再化为人。

况且那时他为拖住君如镜已耗尽鬼气,如今又是什么模样,谁也不能知晓。

周二一连招魂三日无果。

他下巴上长出青灰的胡茬,就如同在云沧城那穷困潦倒的日子里,他便是这样坐在屋顶上弹琵琶,却意外招来了一只灰扑扑的游魂。

游魂不过巴掌大的一团,飘来飘去如一盏不甚明亮的灯。

它闻弦而来,并未觊觎残废修士的灵气,似乎仅是爱听那么一两支曲。

周二当它是只风雅鬼,十分活泼的样子,教他有片刻的开怀轻松,偶尔又会栖落在他肩头,像一只敛起翅膀的安静的青鸟。

他甚至还与它说起过薄紫衣。

周明归于剑道一途上天赋异禀,于情爱上也就比相辜春好上那么一些,但相辜春是真的不懂,周凌则是没有太多时间去想。

情爱远比剑道复杂。

更多时候周凌其实分不太清,自己对薄紫衣的感情是否出于怜惜。

可薄紫衣最不需要的便是怜悯,怜悯于他而言是一种屈辱。

旁人觉得人家好好一个精通阵法、擅长守护的乐修,初入道不久就整日里像一个剑修一样在前面摸爬滚打,出生入死,实在是很辛苦的事情。

况且薄紫衣长得那样好,更容易教人起怜香惜玉之意。

但周明归没有,他觉得薄紫衣是一位修士,他的曲风里有肃杀锋刃,绝不是一件供人观赏的物件。

孤山绝壁,周二拨着琵琶弦,额头淌下豆大的汗珠,体内灵气翻涌,冲撞经络。

……怜不得。

他视野模糊想着,直到死,他那倔强的乐修也依然如此。

只是那样高的星台,掉下来会不会很疼,箭镞停留心脏,又会不会觉得很冷。

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外时,听到世人对他的诋毁误会,看到桑岐对他的百般折辱时,有没有觉得伤心难过。

就连自己,也一度以为他已背叛。

凝滞的灵气复苏,绞杀着他的身体,可那曲调却愈发高亢,碎石飞溅,在荒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山峰之外沈折雪见状就要前去支援,却被同样守在这里的严远寒拦住。

这是周二要渡的劫,没有人能去帮忙。

渡过了便是新生,渡不过便是死。

在由内而外的剧痛中,周二以外泄的灵力护住了怀里的琵琶,那道灵屏拢着这做工粗糙的乐器,轻柔地像是轻抚爱人的脸庞。

怜惜或是爱,其实也不是那么难分清。

周二弹罢四支飞鸿踏雪,浑身浴血犹如被玄雷劈过。

而灵屏之下却是纤尘不染。

沈折雪对他说,既然当初他以琵琶召回薄紫衣,后来紫衣又寄体在缘木剑中,他或许不会飘荡太久。

太过虚弱的鬼魂连光也不能见,意识更是模糊,可他总要有一个去处,只是未必能被他们找到。

灵气凝于周二的双眼,在他周身盘旋起伏。

荒地生出新芽,剑气拨开流云。

他忽而想到什么一般,以灵力凝出一把长剑,几步跳上剑身,御剑而去。

不远处的时渊抱着尚未恢复的沈折雪,风灵追踪着周二飞出万里外,竟是直奔南界方向。

天边浮起鱼肚白。

周二回到了云沧城,来到他那间不大的草屋前。

这屋子当年买的便宜,搭的本就潦草,加上从来又是他一人独居,这般久的不来人清扫,又糟了刮风下雨,后院墙塌了,屋顶被卷走茅吹走瓦,秃了一大块。

周二踉跄着转入卧房,翻箱倒柜,灰尘四起,一无所获。

他刚受了因果生变后的雷劫,又一剑万里,此刻体力耗尽,坐在了地上。

然后他便看见了木板床底下的那只铜匣。 m..coma

一瞬间,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他伸出手去开那铜匣,铜盖并不见得有多么沉重,何况这双手曾经也惯是握剑,稳得可擎山平海。

到现今却几次不能掀起一块薄薄的铜片。

如此三番四次,终是叫那四方的匣子现了乾坤。

天光从破漏的草顶上落下来,只匀出巴掌大的一片在床脚。

他记得沈折雪的嘱咐,万不可让紫衣见光,便在背阴的地方直起身半跪着,用身体遮下一道影子。

屋里屋外都静极了,黎明时这白晃晃的天地。

露水坠死了花枝,那竟也是悄无声息。

静的连吐息声都容不下。

而周二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两次。

他痛的发不出声音,好似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痛过,想哭都哭不出来。

可即便是极致的悲痛,也不能惊扰了这寂静的清晨。

因为薄紫衣仍在安睡。

不开净虚天眼术时,薄紫衣这游魂便看起来就是一团雾气,蜷缩在那些银票和金锞子上,瞧着尤其地可怜。

周二恍惚中想起来,宗门的小师弟同他讲玩笑话,说在床下的匣子里藏银子,那是穷小子才会做的事呀。

周明归说我是真特么穷!

他们就轰然大笑:周师兄,你可知在凡尘俗世里,这也叫做“攒老婆本儿”。

周二捂住脸惨笑。

兜兜转转,生生死死。

这破晓时分,秋末年岁,在这方寸之间的铜匣子里,竟是真的藏着他的心上人、他的梦中君。

磅礴剑意伴随无限的悲痛冲上云霄。

方圆百里之内的剑皆轻颤低鸣。

他小心翼翼抱起那匣子,眼底却不复往日的颓靡沮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毅决绝。

剑圣周明归,便要在这一日活过来。

十五日后,太清宗修士攻上含山。

灵屏隔绝了含山与人间,并无百姓受此战波及,于是这决定了四方界走向的兵戈之乱,听在平头百姓耳朵里,也不过仿佛一段话本传闻。

茶余饭后,在领着太清宗发放给因问卦魂魄受损的药汤的同时,传几句有关仙君的威能。

听闻当日太清宗有修士一人出阵,灵气凝成长刃,一剑开道。

其剑意凛然不可直视,无人可敌,所向披靡。

自此,四方界修士代表此间天道,向邪流灵智宣战。

他在识海深处沉浮飘荡,浑然不知何年何月,却隐约能感觉到有人日复一日守在床头,在他痉挛颤抖时,一根根掰开他的手,以灵力抹去指甲刺出的细小创痕。

再与他十指相扣,将温暖的灵流传递至心脉间。

伸手想要去摸脖子,手腕却在毯子下被时渊抓住,不容置喙地阻止了他的乱动。

时渊缓声道:“师尊,没事,等到裂纹愈合后便就能恢复如初。”

这房间布置过于眼熟,沈折雪应了一下,想要问一问如今他们身在何处,情形如何。

月魄镜在六个时辰后被彻底封印。

过于灵动的南指月傀儡此时令他苦不堪言,肺腑受到的压迫常有凝涩气息的危险,不经意时便会倒气窒息。

但那人从来没有让他难受一刻稍有动静,就会有垫枕来抬高身体,亦或是被抱坐起来,一下下顺着后背。

草药和雨后山风的气息无孔不入般笼罩着他,轻轻闭了眼睛,额头在时渊肩头轻轻一蹭。

他张了口,却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能发出声音了。

用力压着喉咙也至多咳出几声沙哑的单音,沈折雪心头一凉。

上次是瞎了,这不会是哑了吧,也不带这样轮着来的啊!

渐而清晰的视野里是一方明窗,软烟青纱映着天光花影,鸟雀清啼,天高云远。

他想要动动手脚,却发觉自己裹在一床松软的长绒毯子里,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连坐也坐不住,只能在被扶起后伏靠于他人肩头。

沈折雪:……等等,徒弟你话里的信息量是不是有点大?

但时渊也是那拿准了他师尊的性子,藏着掖着反倒让沈折雪耗损心神去猜测,不如直接与他讲清楚。

这算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大幅度的动作。

时渊手臂一紧,低下了头,温热的呼吸扫过沈折雪的鬓发,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师尊,你醒了么?”

沈折雪醒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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