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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子小姐

第 40 章 第 40 章

他三两步跑到了栏杆边,往下一看,正撞见一道白色羽翼横穿过教学楼,与远去的两只白鸽背影会合。

原地只留下一套安全绳,刚好来得及将空中坠落的少女悬挂在二楼窗台外。

文太眨了眨眼睛,看着仍在晃悠悠的绳索,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至少大部分人都不曾经历过,很难想象现场的震撼。

早有人冲了上去,扑向栏杆,想要去拉住那双手,却到底还是赶不及,堪堪擦过。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意识到发生什么后,顿时卸了力气,脚步踉跄了一下想要后退,却被天台边男生垂落在身侧的手绊了一下,也摔倒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邮箱里的新消息,一目十行地扫完,又收起手机,转身准备下楼。

“等等。”新子刚刚经过,真田突然喊住她。

在其他人还围在天台边缘确认羽仓的安全时,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大步伐跟上了新子,低沉着声音问:“刚才羽仓渐离说的‘选择’,是什么意思?”

他与新子对视,确认了自己的理解没有错误:

最后一位目标危在旦夕。

虽然羽仓本人还在学校,但很明显,从前几次事件来看,每一次她都没有亲自动手,不是借刀杀人,就是直接请帮凶代为卖命——对方还往往死心塌地的那种。

真田对摄影社的同学并不熟,也瞧不起这些自诩精英的真·人渣。

刚才看那男生大放厥词,之后又被吓得手脚发软,直接在一群人面前昏过去,他忍不住皱眉,也丝毫不感到同情,自作自受罢了。

可要说见死不救,他也没办法做到。

新子看了他一眼,脚步不由放慢,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那应该是个信号。”

“新号?”

“嗯,她的同伴看到她跳楼,就会立刻对大冢同学动手。”她顿了顿,“事实上,她并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羽仓就在我们眼前,不可能不救,而大冢……我们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也不在家里,父母正着急找他的下落吧。”

说完,新子加快了脚步跑下楼梯,真田却停了下来,在原地陷入沉思。

所以,就默认放弃了吗?

对于羽仓来说,大冢是一定要死的。

她精心安排了今天这一出戏的剧本,给自己落幕,必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难道还可能放过大冢真树吗?

但她也说了,给新子救他的选择,这就说明,他被绑架的地方不会离学校太远。

新子从台阶上跑下来,警察刚刚救下羽仓,救护车也已经在待命了。

基德出现得很及时,但十几米高度的冲击力不小,他毕竟不敢落在被警察包围的地面,只能直接拦停,几乎没有多少缓冲的空间。

医护人员将她搬上担架时,她紧闭着眼睛,面露痛苦。新子推测她大概是断了几根肋骨,看起来惨兮兮的。

“你们终于下来了,”松田轻轻松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子瞥见他脚边被踩灭的烟蒂,就知道这帮守在地面上的警察身上压力有多大。

“等等,晚点再解释,”她说着,犹豫了一下,“我跟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他点点头,淡淡地应了一声:“尽快吧,她情况不太好。我推测幻境被破坏时,也对她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新子在救护车旁停下脚步,望着少女毫无血色的面颊,心情说不上的复杂。

将这么多人卷进来,就为了完成你的复仇,值得吗?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靠近,羽仓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神渐渐找点焦点,对上了她的目光。

“新子小姐,”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大概是因为牵动到受伤的地方,只能发出气音。

新子的眼神并没有多少掩饰,她很容易就读懂了她的问题。

“你觉得他们无辜,但我不觉得——有人以为他们担惊受怕,牵肠挂肚,反过来体验一下这种心情,不可以吗?”

“虽然,的确和栗山晴有一些联系,但那不是幸村,还有其他人能决定的。”新子不自觉皱眉,声音压低了一些,“你只是在迁怒。”

“嗯。”羽仓爽快地点了点头,大概是因为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显得很坦然。

“这一年我是怎么度过的呢?悲伤,难过吗,不,只有愤怒才能让人坚持自己的信念。”

她顿了顿:“我知道责任不在幸村身上,仅此而已,我也不会真正地伤害他们。他是个很好的男孩子,我也很喜欢他……”

“你本来可以……”

“不,这份喜欢,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羽仓打断她的话,声音更轻了,“是我学着怎样去做一个讨人喜欢的‘校园女神’,花费心思去接近他们、打动他们……准确来说,这不是为了报复,只是——”

是为了利用他们在学校里的影响力,让自己快速成为一个受欢迎的风云人物。学生们大多是盲目从众的,有了这个身份,她针对摄影社和美术社那几个复仇目标的计划就能更顺利地实施,不管做什么都能得到很好的掩护。

羽仓说到“利用”的时候,也表现得很自然,丝毫没感到羞愧或者歉意。

新子不由叹了口气。

“对我失望了吗?你之前会认为我是一个被逼无奈的可怜受害者形象吗?”羽仓自顾自地说下去,“不,再决定为晴子报仇的时候起,我已经下定决心成为一个恶人。”

她微微笑起来显得心满意足

“你可以厌恶我,憎恨我,但你没办法否定我所说的话:我做的这一切,如果我不去做,就没有人能来完成。警察不行,法律也不行。所以说,世界上总是有恶人存在的意义的……要说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

羽仓话锋一转,认真地说:“你不应该救我的。我的手上已经沾满血腥,就不应该再活下来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新子的沉默似乎令她感到不解。

“难道你在同情我吗?还是为了所谓的良心,或者坚守法律?”

“我不知道,”新子说,“侦探探求真相,并不想伤害任何人。”

“哦,但是我自己想死的,不是你逼我的。”羽仓微微歪头,“你不用为此感到自责,如果你继续选择当一个侦探,总会有救不了别人的时候——难道你会认为那些都是你的责任吗?”

新子还是摇摇头。

“那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无法回答你……”她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少女的眼睛,“但至少,我很确定,不能让你在我面前死去——不是因为我个人的良心,而是为了他们。”

她抬起手,指向教学楼门口。

真田和文太是最先出现在台阶上的,然后是其他人……医护人员将他们带去检查,警察鱼贯而出,将昏迷的学生背出来,送上救护车。

“幻境的压力是双向的,谁做错了事情,就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最终崩溃——我猜,你设置的是这个逻辑吧?”

所以只有她没有被影响,因为她是一个“外来者”。

新子心平气和地往下说:“后援会的女生知道自己推波助澜,感到愧疚,摄影社的新生冷眼看着同学被欺负,侮辱,置身于事外。他们都遭到了幻觉污染,所以才会昏过去……可是他们没有。

“你其实很清楚,无论是幸村君,还是其他人,谁都没有参与伤害。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为栗山的死感到抱歉,甚至自责,还不能证明他们是好人吗?何况,他们那么喜欢你,也那么关心你……就算喜欢的是你伪装出来的面具,这份感情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你如果死了,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那样的结果,你真的忍心吗?”

羽仓许久无言。

可能是刚才说太多话耗尽了力气,她顺势闭上眼睛,轻轻转开了头。

医护人员见状,对新子点头示意,将担架推上了救护车。

在关门前,羽仓咬着嘴唇模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么,大冢君呢?你好像并不在乎他的下落,是认为……他也该死吗?”

“哦,我说过,我的朋友挺多的。”新子答非所问,“运气好的话……”

她停下来,转头看向远处。

鸽子和滑翔翼像是挂在天上的一个印记,晃悠悠地融入到逐渐倾斜的夕阳中,慢慢模糊。

哗啦一声,水珠溅在了护城河的岸上。

小女孩哼着歌,手里转着刀,兴致冲冲地继续自己的创作,直到轻微的脚步声突然落在身后的草坪上,她才惊觉对方的到来。

一瞬间,凌厉的攻击夹着雨水迸射出去,却被一道微弱的光芒挡下。

“铃兰,住手。”

是他!

小女孩回头看清逆光的身影,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之余,还有一点畏惧:“彭格列!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等,别过来——”

她一下子拔高了声音,几乎尖叫起来。

像是在欺负小孩子一样。

少年微微一叹,只得抬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又尽可能地让声音轻柔下来:“听好,现在放下那个人,乖乖回到白兰身边,我可以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银色的手套表面闪过夕阳的反光,那是里世界人人敬畏的大空之炎。

与其说交涉,倒更像是警告……

女孩咬紧嘴唇,狠狠地瞪向草地上的大冢真树,他躺在血泊里,表情挣扎着深陷恐惧,只有手指还在微微抽搐。

大概活不了多久了,她想,不,就算活下来,也够他消受得了。

这样就算是完成了和那位大姐姐的约定了吧。

女孩甩了甩头发,没有回应,倏然一个翻身钻进了水里,与年纪不符的巨大鱼尾扫起一大串水花,很快无影无踪。

几乎是同一时间,警笛声与刹车声冲到了河岸边。

横沟警察握着枪冲下草坪,对着上空鸣枪两声,但那鱼尾已经钻入了水下,翻滚着波浪向远处推开,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少年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转身朝警察跑去。

“救命,河里有人鱼——”

横沟警官伸手将他接住,安慰地拍了拍这位报警的热心市民。

“别怕,孩子,这里就交给我们。”

丸井文太微微恍惚,听到身旁有人“哇”地一声叫出来,紧接着肩膀上倏然沉重下来,扭头发现是芥川慈郎扑了过来,紧紧闭上眼睛,哆哆嗦嗦地试图把脸埋到他背上。

“文太救命啊,!她、她……怎么办……”

基德!

这里怎么会有“基德”?

“她没事了,我朋友来了。”她看都没看,就露出了笃定的表情,唇角因为放松而自然地微微弯起。

从别人嘴里听说“某某君跳楼了”,和亲眼看到一个人从自己面前掉下去,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少年被吓得不轻,语无伦次地,声音也在发抖。

但这一回,文太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膝盖无比沉重,抬不动脚。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在空气中转了一圈,唯独不敢靠近楼边去看一眼地面上的情形,最后,落在了新子身上。

然而就在这时,有什么声音打破了沉寂。

朋友?

随后像是为了验证她的判断,楼下传来人们惊呼的声音,混着警笛,世界一下子喧哗起来。

文太愣了会儿,才分辨出其中一两声喊的是“怪盗基德”——嗯?!

那一刻,她的本能反应也是冲过去救人,但看着旁边飞奔出去的几道人影,她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来,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空荡荡的栏杆发呆。

文太望着她的侧脸,茫然地想,可能她已经见过太多的案件,所以才能这么冷静……

“你朋友……?”

“喔,我朋友挺多的。”新子镇定地答道。

少年们纷纷循着声音抬起头,两只白鸽扑闪着翅膀出现在天台上空,绕了两圈向远处飞走。

新子轻轻“啊”了一声,肩膀放松下来。

她也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羽仓的决心这么强,说跳就真的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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