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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灯灭赶紧溜

第1章1夜穷1夜富

民国年间,古玩买卖盛行,张富贵在北平城古玩行,摸爬滚打十余载,俨然已是老手,赚了些小钱,也就置办了房产,娶妻生子,小日子过的挺红火。

一日,张富贵吃了早饭,打家里出来,打算去琉璃厂逛逛,刚拐出胡同,碰到同样是倒腾古玩的胡友仁。

胡友仁上前热情打招呼,说他看中件东西,不知真假,想让张富贵给掌掌眼。

一家古玩店铺门外跪着个哭哭啼啼的妇人,妇人身旁还跟着个三五岁的孩子,孩子扯着妇人的衣袖也跟着不停地啼哭,孩子鼻涕眼泪弄的满脸都是,跟个大花脸似的。

妇人跪在店铺外哭泣着,哀求着,而站在店铺门内的这位胡掌柜一脸冷漠,无动于衷。

“胡掌柜,胡掌柜,那八百块大洋我们不要了,您给条活路,把三间瓦房给我们留下吧,我们一家三口好歹也有个遮风避雨的地儿。”

一听说在乡下,张富贵心里泛起了嘀咕,实在是不想去,但既然都答应,也不好再回绝,得,那就走一趟吧。

二人坐着牛车,晃晃悠悠折腾了快一天,说是不远,等到了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傍晚了,张富贵早已精疲力尽,后悔出来,但人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山村不大,巴掌大小,零零散散的就十多户人家,二人左拐右拐进一家农户,迎门出来一老太太,手里捧着一把杂粮,准备喂鸡。

老太太招呼他俩里屋先坐,自己去喂鸡了。

胡友仁领着张富贵进了屋,看样子也不是头一次来了,已经轻车熟路了,进屋后便拐到里屋。

里屋柜子上角落里放着一个瓷罐,胡友仁指了指瓷罐:“张爷,您给瞧瞧呗。”

张富贵拿起瓷罐,端详起来,这时太阳已快西下,光线有点暗淡,但张富贵一上手就知道这是个宝贝。

“胡爷,我没瞧错的话,这是唐朝邢窑的短流茶壶吧,您瞧这包浆,这造型,还有这手感,上等啊。”

“张爷,您也这么看啊,我来了几次,总是拿捏不准,没敢收,这短流白釉瓷茶壶怎么也要值个二百块大洋吧。”

张富贵瞅着这茶壶,露出一脸羡慕的表情,心说胡掌柜真是好运气啊,我咋就没遇到这么好的事啊。

二人正聊着,老太太这时也喂完鸡了,回到了屋里。

“胡掌柜,您别光看啊,您都来了好几趟,到底要不要啊?”

胡友仁手里拿着茶壶,嘿嘿一笑:“要,我要,老人家,您出个价吧?”

老太太狠了狠心,伸手比划了个三:“三块大洋。”

听她这一说,张富贵差点没栽倒,敢情这老太太不识货啊,这么好东西就要三块大洋啊,哎哟,胡掌柜今儿可是赚发了。

“成,三块大洋就三块大洋,来,您拿好。”

老太太接过胡友仁递过来的三块大洋,心里乐开了花。

“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几日,不瞒您二位,我祖上是个宫女,这都是趁乱从宫里偷出来的,我老婆子一个,无儿无女,留着也没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换些钱花了得了。”

说着老太太便送张富贵、胡友仁二人出门。

走出里屋时,张富贵猛然瞧见外屋门后角落有个青碗。

因来的时候直奔里屋,身子背对着便没注意到,张富贵迟疑了一下,伸手便要拿,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被胡友仁抢了个先。

古玩行里有个规矩,讲究个先来后到。

您去地摊上拿起一个老物件,只要您不放下,别人再喜欢,都轮不到他,即便他想出再高的价也没用,也轮不到他插手。

但您只要一撒手,放下这老物件,就不属于您了,别人就可以拿起来谈价。

胡友仁拿青碗端详了一会,张富贵也凑了过来。

此时张富贵心里那个悔啊,后悔刚才下手晚了,让胡掌柜给占了个先,一个青碗至于嘛,还真至于,因为他瞧出这青碗是产自汝窑的青碗。

北宋五大名窑,汝官哥钧定,汝窑的东西又是极品中的极品,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这么说吧,大清乾隆皇帝最爱收集古玩,有史记载就这汝窑的瓷器,乾隆也就才收集了一十三件,而且件件当成宝贝捧着。

此时张富贵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但也只能强作镇定,心中盼望着胡友仁能放下这青碗。

胡友仁端详了一会:“老人家,这碗我之前怎么没瞧见呢?”

“哦,这个破碗啊,我一直扔在角落里,这不这几天别人送了只猫,就拿出来盛猫食了,您瞧,也不知道啥时候破的。”说着老太太指了指青碗上的裂纹。

张富贵心想这那是什么破了啊,那叫鱼鳞状开片,还有青碗上的蟹爪纹、天青色包浆、香灰胎这些都是汝窑瓷器特有的。

胡友仁淡淡一笑:“得,您也甭喂猫食了,您把这碗卖给我。”

老太太拿眼瞟了瞟胡友仁,试探地口气低声说道:“一块大洋?”

张富贵一听差点没吐出血来,脸色煞白。

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老太太开口只要一块大洋,张富贵此时是万般悔恨,恨刚才自个儿怎么就没下手快一步,唉,说什么都晚了。

胡友仁喜笑颜开:“成,一块大洋。”

张富贵昏昏沉沉地也不知道怎么上的牛车,一天下来自己一无所获,而胡友仁确实连收两件宝贝,张富贵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牛车出了村,胡友仁心里是乐开了花了:“张爷,这青碗您瞧着如何?”

张富贵无奈苦笑附和道:“好东西,好东西。”

胡友仁小声嘀咕:“我看也是,张爷,这官窑的青碗怎么也要卖个两千块大洋吧?”

一听他说官窑的青碗,张富贵心中一阵暗喜,敢情儿胡友仁没认出这是汝窑的青碗啊。

都说是官汝不分,其实这官窑跟汝窑很是接近,但价值可大了去了,汝窑瓷器可是无价之宝啊,天壤之别啊。

汝窑偏蓝,官窑偏灰,您要不注意还真不一定能看的出来。

张富贵还真是有幸见过一汝窑的玉壶春瓶,他敢断定这青碗就是一汝窑瓷器。

张富贵稳了稳砰砰乱跳的心,定了定神,佯装淡定地说道:“胡爷,找个好买家确实能卖两三千大洋,胡爷这碗您是自个儿收着,还是倒手啊?”

“我留着也没用,早晚要出手。”

“这样吧,胡爷,我有一朋友一直想让我给他收个官窑的瓷器,您把这碗卖给我,您看成吗?”

“成,今儿我也是占了张爷您的福气,连收两件宝贝,我也不多要您的,一千八块大洋。”

张富贵心中暗自狂喜,但表面仍不动声色:“谢了,胡爷。”

二人回到北平城已是半夜,古玩行就是这样,今天定的就今天付钱,买家也高兴卖家也高兴,省着到时候再反悔。

张富贵取了八百块大洋,家里也没有再多的钱,拿出房契写了个字据,十日之后拿一千块大洋来换房契。

事办妥了之后,已经快天亮了,张富贵搂着这青碗一觉睡到中午,媳妇不知什么情况也不敢打扰。

中午起来,张富贵胡乱吃了几口饭,难以控制心中喜悦,拿出昨天收的汝窑青碗,来到这太阳地下,端详起来。

张富贵媳妇正在屋内收拾碗筷,就听到屋外一声惨叫,一声清脆的响声,出屋一看,张富贵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口鲜血吐在身旁,不远处是摔碎的青碗。

原来这胡友仁与那老太太串通好了,给张富贵下了个套。

唐朝的短流茶壶倒是真的,就是为了让张富贵放下戒备心,什么宫女啊的都是假的。

那汝窑青碗,就是一赝品,这青碗,懂行的人仔细一看,都知道这青碗年头太短了,根本就不是北宋时期的,是仿造的。

怪只怪张富贵起了贪心,一时犯了糊涂。

本想着发横财的张富贵,到头来是一手空,横财没发成,自己积攒的家底也倒贴个底朝天。

钱没了,张富贵又一下子病倒了,眼见拿钱赎房契的日子也就到了,张富贵媳妇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去求胡友仁,这才有了跪求胡友仁的那一幕。

一夜贫,一夜富,一夜走上衰败路啊。

钱没了,房子也没了,张富贵只得在外租了个房子。

张富贵是一病不起,卧床三年。

媳妇倒是贤惠,不离不弃,除了照顾张富贵和尚还年幼儿子,偶尔也出去给人家干点洗刷缝补的小活,挣些小钱儿。

说到底张富贵本身没什么病,只是心病,这两三年,他也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身体渐渐好了起来。

因为之前收了一些古书,里面有些风水书籍,自己对风水还是挺感兴趣,身体好了之后,就在街上支了个摊,给人瞧风水,做起了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也看天吃饭的活儿,运气好了还行,运气不好的话,甭说交房租了,连家里的一日三餐都维持不了。

没过几年的光景,张富贵家里值钱的东西,当的当卖的卖,也没剩下什么了,眼见这日子就没法过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日,张富贵收了摊,沮丧着个脸,这都连续七八天没开张了,再这样下去家里的米都快吃光了。

此时已是深秋季节,又下起了下雨,天阴森森的,张富贵走在回家的路上,刚走几步,又碰上房东了,唉,还欠着人家三月房租没给。

张富贵本想着依着自己落魄前,跟房东关系还不错,想让人家再给宽限些日子,可还没等他开口,便被房东给劈头盖脸一顿羞辱。

唉,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房东说了,月底之前再不付清房租,立马卷铺盖滚蛋。

落魄前是一口张爷一口张爷被人喊着,可现如今却,唉,世态炎凉啊。

张富贵此时的心情也跟这天一样,阴沉低落到了极点,真是恨不得找块大石头一头撞死得了,死了一了百了,可一想,自己一死,妻儿孤苦伶仃,流落于世,又于心不忍,只好收起这念头。

张富贵只得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向胡同尽头,那个所谓的家。

他住的这条胡同都是些做死人生意的,谁家有了白事儿,打口棺材,糊个纸人,都来这儿。

胡同里白天本就人少,到了晚上更是阴冷空旷。

要说张富贵怎么住这呢,还不是没钱呗,谁有钱住这里啊。

张富贵孤零零一个人走在这胡同里,就觉得后脊背发凉,紧走了几步,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他也不敢回头,大步向前,总算到了家门口,心里松快了一些。

张富贵一边伸手开门一边转头向后四下打量,也没见有什么,便转回了头,可等他一条腿迈刚进了门,猛然有东西搭在他肩膀上。

张富贵浑身一哆嗦,吓的打了个趔趄,被门槛一绊,摔在地上,一脸惊恐地望着眼前。

胡掌柜冷眼瞄着跪在地上的妇人:“赶紧给我滚啊,有多远滚多远。”

北平城琉璃厂大清早,南来北往,人也不少,没多久,古玩店铺门口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听到这话,张富贵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转过头来怒视着胡友仁,半天没说出一句话,继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要说这是咋回事,怎么人被逼的都吐血了,那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说话间,看热闹的人堆里挤过来一个人,此人耷拉着个脑袋,拖着个病恹恹的身躯,晃晃悠悠,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架势。

“给条活路吧,胡掌柜,您就行行好,发发善心,我家男人病的不轻,现在还躺着炕上呢。”

见围观的人多了,胡掌柜便踏出店铺门,一脸赔笑,高声吆喝。

“各位爷,各位爷,都给评评理啊,他家那位也是倒腾古玩的,前些日子瞧中我手里的青碗,跟我串了个货,今儿个却硬说我卖给他的青碗是假的,各位爷,您说,天底下那有这样的理儿啊。”

......

胡友仁见到此人立马上前两步,谄笑着:“哎呀,张爷,您可算来了,您快管管您家这位,我这生意还有法做嘛?”

张富贵并未作答,拉起跪在地上的妇人,拽着孩子,扭头就走。

“哦,对了,张爷,赶明儿赎房的日子到了吧,钱拿不来,我可就要去您那收房了啊,您今儿个就收拾收拾东西,赶明儿现收拾可不赶趟。”

“对啊,买卖买卖,落地生根啊。”

“就是,就是,吐出的唾沫,哪有收回的理儿啊。”

张富贵被胡友仁一通吹捧,加上心生好奇,便同意一同去瞧瞧。

东西在哪呢?东西在乡下,还在人家手里。

胡掌柜得意地朝围观的人群拱了拱手,微微一笑,继而低下头,恶狠狠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妇人。

“我胡友仁是拿枪顶着你家张富贵后脊梁了,还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了,要么你就去告官,我奉陪到底,爷我走到哪都占理儿。”

围观人群七嘴八舌,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跟着起哄架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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