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魔

皇甫秀山叫下人送来清淡的药粥，于是时隔近一个月后，姒月姬吃了第一顿饭。

众人打算先离开雪屋，让姒月姬好好休息一下。律甲拉住唐雨沐，问他：“我感觉你也中了蛊，你没感觉有何不适吗？”

“哈？”唐雨沐一愣。

律甲并非完全不信，但他作为南疆的部落首领，怎么忍得了被人这么关着，又每日思念他的儿子，更何况律甲的脾气也是倔的，于是被关了没多久，律甲就跑了。

跑出去的过程并不复杂。南疆人因为要四处捕捉蛊虫，很善于隐藏行踪，因此只要锁着的门打开，律甲就可以轻松逃出去。一日律甲从脚步声判断，来送饭的人不是玉容，便紧贴在门上，因为灯光不好，看起来他几乎与墙壁成为一体，那人以为律甲莫名消失，惊慌地跑出去禀告，律甲也就顺势跑了出去。

凶险是在跑出去以后，玉容发现律甲逃跑了，当时便杀死了相对应的母蛊。这种蛊虫的母蛊一旦死去，子蛊便会大悲而疯狂啃噬，待寄居的人死去以后，蛊虫还会自噬而死。整个过程，快时也不过几息之间。

律甲道：“我在第一天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体内也有蛊虫，与我身上的母蛊呼应，只是不知为何，那一下呼应极弱，之后就没有了任何反应，故而我也不十分确定，也许是我的感觉出现了错误。因为坤儿身上和我身上都有很多蛊虫，弄混了也不一定。”

“怎么会弄错？律昆是先上山的，等我到了山上以后，你们都已经不打了呀！”

“因为你若是中了蛊，那蛊虫应该还会与我身上的母蛊有呼应......”

“你和律昆身上的蛊虫不是也没有呼应吗？我看你们没什么事啊。”

“有的，我还坤儿都能感觉到，只是这种呼应相当于打个招呼，没有刺激不会发作。而你身上现在并没有蛊虫与我的母蛊打招呼。”

“那也许......我身上的蛊虫已经死了？”无广告网am~w~w.

“那就更奇怪了，如果你身上的子蛊是与我所说的那种母蛊相呼应的子蛊，那就是锁心蛊，死前一定会发狂啃噬的，从而令人当时便可死去。可你却一点事都没有，所以我才不敢肯定，故而想问问你可否知情。”只是这几天因为姒月姬一直昏迷的缘故，是以律甲今天才得空一问。

“我，我不知道啊，”唐雨沐也懵了，“我失忆也与那个蛊虫有关吗？”

“可能有关，”律甲说，“毕竟锁心蛊是住在人脑中的。但也可能无关，它的作用，要么让人说真话，要么让人保守秘密，倒没有见过它能让人失忆啊？”

“那，不管怎么样，您能帮我解蛊吗？”

“不好解。”律甲说，见唐雨沐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忙解释道：“不过这对你来讲问题不大。”

“什么意思？”

“那时你的子蛊与我的母蛊呼应，可能是因为回光返照，也就是说，你体内的子蛊本就已经快死了，大概因为一直没见到母蛊，所以强撑着一口气活着，前几日终于见到母蛊，它也就放心地死了。因为解蛊是利用母蛊将子蛊引出来，子蛊既然死了，自然不能用这个法子，所以我说解蛊很难。但那子蛊若已经死了，而你现在又丝毫未受影响，那么不解蛊也没关系。” m..coma

唐雨沐表情松了松，又想起了什么，再次紧张起来，“怎么没有影响，说不定我这失忆就是它引起的呢？还有，它万一没死呢？万一下了山，等暖和了，它又活过来了呢？”

律甲点点头，这也确实是他所担心的。“但是这种情况下解蛊，你一定会受很多罪。”

“没事，总比虫子在我脑子里不知它什么时候又开始作妖强。”

“而且你的记忆丧失，未必与这子蛊有关，解蛊之后，你可能还是回忆不起忘记的事。”

“无所谓，忘了就忘了，我如今找到了家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唐雨沐看一眼唐文舒，唐文舒冲他点点头。

“那正好，”窦闲赋走了过来，抓起唐雨沐的手腕，“我跟老律学学怎么给你解蛊，顺便研究研究能不能把他的蛊也解了......咦，你这失忆症，好像不是因为蛊虫啊？”

“那是因为什么？”

“好像是外伤，你这脑袋，受过伤吧？”

“是受过伤，好像不止一次了，我其实一直觉得我失忆是和头部有伤有关，只不过抱着一丝希望，万一是蛊虫引起的，解了蛊就能好了呢？不过如果是外伤来的，医圣先生可有办法？”他特意把医死圣中间的死字去掉，仿佛这样就能够安心些。

“能是能，只是很麻烦。”

怎么都麻烦？

窦闲赋把他唐雨沐的头发散开，扒着他的头去找伤疤，“你这伤有新有旧，旧的至少也有三年了。”

“那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新伤是一两年前被姒将军救下前刚受的伤，还缠了十几天的绷带呢。”

“但新伤的部位似乎与你失忆无关，而旧伤的日子又太久，治起来很麻烦。”

又是麻烦。

唐雨沐仿佛被左一个麻烦右一个麻烦搞麻木了，摆摆手道：“治吧，治吧，大不了一条命，总比糊涂一辈子强。”

“死倒不至于。”

“只不过是多遭点罪罢了。”

律甲和窦闲赋一起说。

唐雨沐顿时放了心。

“我还有一个疑问，”姒月姬问律甲：“据先生所说，锁心蛊在二十几年前用过几次，之后就不再用了，而当时中锁心蛊的人除了姚顺宇所中之蛊与他们不同而逃过一劫外，其他人已经全都死了，未留一个活口，”他看一眼唐雨沐，“他为什么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律甲说。

唐雨沐看看大家，说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也被那个识夫人荣君给迷住了吧？”

姒月姬收回犀利的目光，摇摇头说：“不像。”

姬云继也说：“不像。”

其他也有好几个也说不像。

丛明最直白，道：“我估计识夫人看不上你。”

唐雨沐发现自己轻易就解除了嫌疑，但并没有很开心。

所以律甲彻底明白，玉容所谓的夫妻情分，也不过是在欺骗他，之前留他不死，大概是因为他还有可利用之处。

律甲之所以没死，多亏了他自己本身就是养蛊大师。玉容能收走他身上的蛊虫，却收不走他体内寄居的蛊虫，且律甲已经怀疑了玉容，把绝大部分重要的蛊虫都藏在了体内。中了玉容的蛊以后，律甲就用体内的蛊虫暂时压制了噬心蛊。然而这种压制几乎抵抗不住母蛊死后子蛊的发狂，律甲是靠着自己多年养蛊留下的抵抗力保住了性命。那子蛊因为未能杀死律甲，也就一直在律甲体内残存着，伺机噬命。

他们的到来也给律甲带来了麻烦。律甲中了子蛊，不能下山，玉容早晚会循着线索找到这里，那时他是否还能够保住性命？可律甲若离开天山，另寻隐身之处，恐怕在半路上就会因为子蛊回暖发作，就算不死，也会有很大的损伤。

众人不由得把目光放到姒月姬身上，希望他能给出个好办法。姒月姬正闭目养神，脸色很不好，大家知道他这是太累了，就停止了议论。

当律甲被问及可否为神秘组织的人解蛊时，律甲说他做不到，因为那些人所中的子蛊，虽与律甲所中的是一类的，但相对应的母蛊却不在律甲身上，而是在玉容身上。这就好比一个是亲娘，一个是姨娘，子蛊当然只听亲娘的话，只有玉容才能指挥身上的母蛊将子蛊引出来。

玉容给律甲种下了子蛊，又将他关在了地下，却没杀他，只说她舍不得二人六七年的夫妻情分。

律甲那时的意识混乱了，完全是循着本能往寒冷的地方逃去，直至昏迷倒地。那时他已经逃到了天山脚下，被隐居在天山的窦闲赋救了。

窦闲赋看到律甲，就像看到了宝贝，把他收起来，每日琢磨怎么才能不依靠蛊虫来解蛊。散功丹和化肠散本质都是排泄的药物，就是他针对噬心蛊而做的方子，以期刺激人自身把蛊虫排出来。

律甲见律昆还是不放心，拍了拍他：“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大家又讨论起玉容。因为玉容的力气很大，大家怀疑她也是姒姓后人，这一点律甲也听说过，但他并不能确定，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玉容到底是什么人。

讨论到荣君时，大家就更无语了。即使知道了神秘组织确是识夫人创建的，也不知她的目的究竟为何？不知道她怎么和姒姓人产生了联系？

姒月姬原想不论原因是什么，只要将神秘组织斩草除根就可一了百了。但现在看来，单独除掉一个识夫人，显然是无法彻底摧毁神秘组织的。而玉容又神秘到大家今日才听说她与神秘组织有关，想要找到她更是无从下手。那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窦闲赋待要说话，律甲插嘴道：“没有，都是先把子蛊种在羊身上，拿羊做实验的。”

窦闲赋看了律甲一眼，低头没说什么。于是律昆猜测，至少有一些药物是用在了律甲本人身上。

姒月姬抬起眼睛，其他人也愣在当场。

“我？我失忆了，我也不记得中没中过蛊。”唐雨沐说。

律昆抓过律甲的手腕，仔细探了探，感觉律甲确实没什么事，这才点点头。

故事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律甲因为子蛊在身，必须在寒冷的环境压制子蛊的活力，窦闲赋这些年研究的药，虽然不能解蛊，但配合寒冷，几乎能把子蛊压制到完全不活动的状态，但这些都只能在寒冷之地才有效，所以二人一直不敢下山。那些需要的药材里，有一味是新鲜的天山雪莲，所以窦闲赋不仅自己采雪莲花，还要定期下山去收集，这才被姒月姬的人发现了一丝线索。

律昆忍不住问道：“这些药你在我阿爸身上用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