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第 47 章
蒋英生一拳砸在桌上，他本来已经摩拳擦掌了，但李恺升突如其来的死，却让一切都戛然而已。虽然此时朝廷没有下令，但以他的判断，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斜角胡同的一个小院里，岑宝珠对着自己父亲的牌位泪流满面，“爹，女儿为你报仇了。”
“可惜，李恺升没能因为你的事情受到审判。”王明节略带惋惜。
端王被自己的母妃骂得不敢抬头，语有不甘地辩解道：“我也没想到李恺升竟然是那样一个货色。”
“谁跟你说李恺升了，我是说那个李丰饶。马场上的事情，你们是怎么想的，到长公主的场子里挑事，是觉得长公主笑眯眯的好欺负，还是你们认为全京城的人都是傻子？”
“不管怎么说，秦子仪和惠国公是不可能再联姻了。而且说不准，惠国公还会因为此事与太子那边翻脸，投到我这边来。”端王继续辩解。
岑宝珠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以她这个身份，还能谈什么打算呢？好在之前离开李恺升的小院时，带了一些首饰盒银两出来，不然这个时候恐怕连路费都没有。
“我也没想好。”岑宝珠摇摇头，“京城已经是我的伤心之地，我在豫州还有一个姑母，只能是投奔她去了。”
“也罢。”王明节叹息一声，“李恺升一死，案子肯定会不了了之，京城也确实不宜久留，这里有些银子，你拿着就权当路费了。”
“那怎么行。”岑宝珠赶紧推开，“宝珠已经受大人恩惠，岂敢再要银子。”
“此去豫州，千山万水，你一个姑娘家，还是拿着吧。”王明节劝道。
“多谢大人一番美意，但宝珠真的不能要。”
最终岑宝珠还是没有拿王明节给的银子，而是乔装打扮，离了斜角胡同，在城里转了几圈，确定没有人跟梢后，这才转身去了封府。
为了保险，就算是对王明节，岑宝珠都没有说出指点她去找王明节的人，是封茗玥。
而这期间，她没少暗中关注封茗玥的事情，而听得越多，她就越觉得要为封茗玥保密。
而且虽然王明节帮她很多，但她却并不喜欢王明节，总觉得他之所以帮她，并不是真正在乎她的案子，而是想通过她的案子来为自己争取些什么。
虽然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情感上确实亲近不起来。
反倒是封茗玥，虽然说是为了对付忠勤伯府，但却更让人安心。
封府的下人并不认识岑宝珠，不过听到是找封茗玥的后，还是立刻通禀。这段时间，封府在封茗玥的管理下，已经渐渐恢复了正常运作，并且因为清出了不少闲人，挺高了月钱，大家工作的积极性也高了不少。
听到岑宝珠来访，封茗玥很高兴，让杏儿赶紧把人领进来。
趁着人没来的这会儿功夫，封茗玥看向一旁的桂枝，“最近可要麻烦桂嫂了。我这院里人不多，也没那么多规矩，你不必拘束。”
“姑娘言重了，能来到姑娘身边伺候，是桂枝的荣幸。”桂枝笑道。说起来，她并不算是秦府的家奴，因为她男人徐牧本是秦子仪的谋士，因为伤病才从战场上退下来。成为管家之后，也并没有签什么卖身契，但能被秦子仪派到封茗玥身边，显然是表明秦子仪对她的信任。更何况，封茗玥可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她这也算一步登天了。
桂枝继续说道：“我自幼习武，在没成亲之前，也在我们那里给人做过婢女，院子里的活儿我也都会，姑娘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好。”
“嗯，有劳了。”封茗玥点点头，院外已经传来了杏儿的声音，“岑姑娘请进。”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岑宝珠一进来，就立刻跪倒，“宝珠大仇得报，多谢姑娘指点迷津，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快快请起。”封茗玥赶紧将人扶起，“岑姑娘言重了，我当日就曾说过，说出那件事更多的是因为我要对付忠勤伯府，恩德什么的，实在谈不上。只可惜，李恺升畏罪自尽，不能上堂审判，实在是让人不甘。”
岑宝珠仍旧摇头，“能报仇就已经很好。宝珠不敢奢想过多。”
“没想到你如此看得开，倒是让我意外。”封茗玥示意岑宝珠落座，转头吩咐杏儿，“去厨房问问，我要的糖蒸酥酪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端上两份来。”
“是。”杏儿行礼后走出。岑宝珠慌忙道：“不敢劳烦姑娘费心。”
封茗玥道：“我与你相交虽短，但你能舍弃那般好生活，坚定为父报仇，实在让我敬佩。不知今日前来，可还有事？”
“宝珠打算前往豫州投奔姑母，大概再也不会回到京城，特此前来告别。”
“离开了也好。”封茗玥轻轻点头。
糖蒸酥酪呈上，乳白色酥酪颤颤巍巍的，上面还洒了不少果干。
岑宝珠再次谢过封茗玥，端起碗正要吃，却忽然眉头一皱，然后赶紧把碗放下，压了两下都没压住，最终还是干呕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封茗玥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李丰饶给她下毒了，却被岑宝珠赶上。“杏儿，这东西是谁从厨房送来的？”
“是，是红叶，她听说是姑娘要的，特意亲自送来。”
红叶？那应该不会是半路下毒。封茗玥端起酥酪闻了闻，只闻到浓郁的奶香和果干的清香，并没有什么异味，不明白岑宝珠为什么会干呕起来。
“不是东西的问题，是我刚刚身体突感不适，让姑娘误会了。”
“不适？”封茗玥皱眉，看到她干呕的样子，心中忽然一动，该不会是……有了身孕吧？
“姑娘。”桂枝站在封茗玥身旁，轻声道：“我在年轻时，曾经跟着乡里的赤脚医生学过几天，不如让我为这位姑娘看看。”
封茗玥点头。
此时的岑宝珠也有一些慌乱，二话不说就把胳膊伸了出去。桂枝把了一会儿脉搏，开口道：“冒昧问姑娘一句，不知姑娘上次的小日子是在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岑宝珠脸色大变，眼泪簌簌而下，“作孽啊。”
封茗玥也是哀叹一声，本以为李恺升一死，岑宝珠也能重获新生，却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但前一世并没听说岑宝珠还留下孩子，恐怕当时她已经有了疑心，然后打掉了吧。
等了一会儿，见岑宝珠情绪稳定了，封茗玥这才开口：“此去豫州，本就山高路远，你一个人尚且艰难，眼下这样恐怕是难上加难。不如你还是在京城待上一些时日，然后再做打算。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岑宝珠抬头看向封茗玥，“姑娘还愿意帮我？”
封茗玥笑道：“你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一个苦命人罢了，我为何不愿帮你？”
岑宝珠听了，猛然跪倒在地，“那宝珠就厚着脸皮再求姑娘一次，如今我已经是身无分文，还望姑娘借我些银两，让我把胎打掉。这个孩子，我决不能要。待到事情过去，宝珠愿当牛做马报答姑娘的恩情。”说罢重重地磕头。
“不要这样，赶紧起来。”封茗玥将人扶起，“虽然你日子尚短，但打胎也不是件小事，你可要想好了。”
“我想好了。李恺升已经祸祸了我和爹爹两代人，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再和他扯上关系。到时若是姑娘不嫌弃，宝珠愿意卖身为奴，伺候姑娘一辈子。”岑宝珠目光恳切地望着封茗玥，说起来王明节帮她要帮的更多，但她却没什么卖身为奴的想法，甚至都不愿意告诉他是谁指点自己去求他。但面对封茗玥时，她却愿意赌上自己的一辈子。
“那都是后话，不过你既然下定决心，那我就帮你一把。待会儿我让你把你送到客栈暂且住下，再找郎中好好诊过，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呢。”
“好，都听姑娘的。”
封茗玥让吴伯负责安排岑宝珠的事情，待到岑宝珠离开后，桂枝这才温和地笑道：“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不过是心疼可怜人罢了。”封茗玥轻叹一声。前一世的岑宝珠，是最让她敬佩的一个人，也是给她莫大启发的人。
以岑宝珠的境地，她都能隐忍，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她那时至少还有父亲，为什么不能搏一把呢？
而眼下，岑宝珠表现出来的决绝，也仍然让她心生感叹。
“说不准？”俪贵妃的手指都快指到端王的脸上了，“你想夺嫡，就靠着说不准，靠着对手犯错，你自己的本事呢？能耐呢？我早就和你说过，你那计划行不通，不管是封茗玥烈性悬梁，还是封荣心狠亲手勒死自己的女儿，只要发生一件，你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封荣会恨你一辈子。”
“如今可倒好，封荣彻底倒向了太子，忠勤伯府的名声也臭了，连带着你都讨不了好。你若是就这点本事，彻底息了夺嫡的念头，别再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等到丧事办完，一切该消灭的证据也早就消灭了，到时任凭三司有天大的能耐，也是无济于事。
“李丰饶果然够狠！”
“什么，李恺升死了？”封茗玥猛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通报消息的杏儿。
“啪”地一声，俪贵妃将一个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做事务必谨慎小心。每次你都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就是这样办事的？那个李丰饶根本就是个靠不住的，你竟然还要重用他们。”
端王心中愤怒，但又不敢发作，只能是咬着牙说道：“母妃放心，这一次我虽然是栽了，但下一次绝不会。”
回到自己府邸，端王叫来李丰饶，对着他又是一通臭骂，“你那是猪脑子么？要你搅黄秦子仪的婚事，你可倒好，直接让他和封茗玥搅到了一起。还有你那个爹怎么回事，京城装不下他了是不是？”
“三日？”端王看向跪在那里没有抬头的李丰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间冒出了一股凉气。
“是。李丰饶此时已经去往京兆府了，说李恺升不愿受人诬陷，一死以证清白。”
“哼，清白。”封茗玥恨恨坐回椅子，李恺升的死固然大快人心，但是死得这般快，这般早，却是让人心有不甘。
甚至，她怀疑李恺升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自己的儿子灭了口。眼下三司开审在即，李恺升一死，许多事情都只能是不了了之。就算三司有皇帝的圣旨，也不能冲到人家的灵堂上查案。
“哼，冤枉？”端王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知不知道王明节在朝堂上说了什么？他以性命担保，要不是真的抓住了什么把柄，他会以性命担保。还冤枉，我看这事根本就是板上钉钉。我倒要看看，三司会不会信你。”
“是。此事属下一定会和三司言明清楚。请殿下放心，三日之内，您必能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李丰饶再次强调，声音极为笃定。
岑宝珠摇摇头，“这样的结果妾身已经极为满意了，我只想让李恺升死，至于他怎么死的，我不在乎。这次多谢大人援手，大恩大德，宝珠没齿难忘。”说罢，转过身子，认真地对着王明节磕了一个头。
“不必如此，快起来。”王明节扶起岑宝珠，“接下来的日子，你有什么打算？”
“没错，三日。还请殿下静候佳音。”李丰饶说完，甚至没等端王同意，就直接退了出去。而端王却是盯着李丰饶离开的门口，眼神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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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丰饶跪在那里，双拳紧握，语气发狠，“殿下息怒。家父是被奸佞小人冤枉的，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