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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媒玉聘

第一章:谢媒

卢氏银牙一咬,右手掌碗,十分粗鲁的掰开佟姜戈紧抿的嘴,将一碗酒悉数灌了下去。

“刚是夫人敬你酒,现在轮到我了,佟掌媒可不要厚此薄彼不给我面子哦。”

卢氏这一带头,除了已故的二夫人及五夫人,其余四位夫人每人均端了一碗酒在手中,一个接一个,佟姜戈硬是被强行灌下去六碗酒。

‘今明后’茶楼老板佟姜戈头戴囍花,一身簇新坐着二人抬去太尉府贺喜,今儿是童太尉纳第九房小妾的大喜日子,作为媒人,佟姜戈理应到场祝贺。

酒过半巡,满面红光的童太尉撇下满堂宾客,急火火进了九夫人屋就再没出来,童夫人心里暗暗骂了句:急色鬼,仍自强颜欢笑,吩咐丫鬟向宾客敬酒。

席上气氛很好。

出门的时候,佟姜戈和一个身穿戎装的女将军堪堪撞上,好在那女将军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女将军闻到一股浓烈的酒味,不悦道:“此系谁家妇?”一个孕妇醉成这样子,没有一点为人母的自觉。

“二少奶奶常在军中,不认得她,她就是杨媒正的那位下堂妻佟氏。”

女将军惊诧回眸:“她便是大名鼎鼎的佟钢牙!”

财神赌坊。

冯兴儿豪赌三天三夜,将祖宗留下的那点家业彻底败了个精光,被两个壮汉抛出门。

赌坊门关上。

冯兴儿重重啐了一口,骂骂咧咧走了。

眼角余光瞥见路边卧了具‘女尸’,冯兴儿直觉晦气,就想绕开走,熟料‘女尸’突然开口说话了。

“站住。”

冯兴儿一个激灵,拔腿就逃,可是他的腿貌似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瞅,是一只人手,确切说,是女人的手。

莫不是诈尸了?

冯兴儿瑟瑟发抖,紧紧闭了眼睛:“我只是路过的,你别找我啊。”

“冯大哥莫怕,我还没死。”

冯兴儿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壮了胆子,僵着脖子转头去看,然后,就看到一张熟悉脸孔。

“佟掌媒?你这是……”

“我中毒了,劳烦冯大哥速送我去医馆。”佟姜戈将一锭金元宝塞给了冯兴儿。

金灿灿的元宝发出耀眼夺目的一抹光亮,冯兴儿双眼登时就直了。

“这里距离最近的医馆也有一里多地呢,更况你又是双身子,一锭金子怎么够?”

“快送我去医馆,求你了,冯大哥……”佟姜戈浑身剧痛,将身上所有值钱的首饰皆给了冯兴儿,“我身上只有这么多,回头必有重谢,拜托冯大哥。”

“你要是耍赖怎么办?”

“冯大哥信不过我,还信不过佟姜戈三字?”

佟姜戈向来重诺,她的口碑很好,在汴梁自是没得说。

冯兴儿盘算,佟姜戈是汴梁名人,帮她一回,权当作善事了。

“成,我送你去。”

“多谢冯大哥仗义相助。”

“大家都是街坊,客气啥,话说,你怎么会中毒了呢?”观她唇色发黑,冯兴儿不敢耽搁,背了佟姜戈就跑。

“太尉大人今儿纳妾,是我保的媒,罪了童夫人,她在酒里投毒,欲取我性命……”

噗……

肩头一潮,竟是背上女人吐了。

“喂,你别吐我身上,恶不恶心啊。”他全身上下就剩这身破衣裳避体,虽然不值钱,好歹遮体用,如今给她吐脏了,他穿什么?

等等,她吐的怎么全是血?

胸口撕裂般的痛楚侵袭了他,冯兴儿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胸前,一柄利刃已然洞穿了他前胸,就连他背上的佟姜戈也未能幸免。

“你……”

冯兴儿手指面前一脸凶相的黑衣人。

一声冷笑,黑衣人持剑的手突然回撤,带起一道血箭。

冯兴儿轰然仰面倒地,绵延不绝的血从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汩汩溢出……

“冯大哥!”

佟姜戈胸前中剑,血染红了蓝色衣襟,她爬向冯兴儿,发现他已经死了,佟姜戈抬头愤而看向黑衣人,怒道:“你要杀的人是我,何必害了无辜性命?”

“我也是奉命行事,佟掌媒,对不住了。”

长剑扬起,就要削了佟姜戈首级,一枚白玉簪飞至。

“叮”的一声,黑衣人手中剑应声而落,凌空一声沉喝,声至,人亦至:“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行凶!”

一袭绯袍翩然而至,落于她面前,绯色大袖轻扬,黑衣人惊呼:“少府君!”

“冷寻,留活口。”

“明白。”

缠斗了十数招,黑衣人不敌,为冷寻所制,“说,你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一记蔑笑,瞳孔蓦然放大,嘴里有血溢出。

冷寻查看,黑衣人竟是咬舌自尽。

“禀少府君,他咬舌自尽了,属下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

令牌呈上,少府君观之,长眉微拢:“夫人与宁都郡主可有过结?”

毒素已经游走五脏六腑,佟姜戈勉力提气,断断续续道:“杨铁嘴……是我……前……夫……”

冷寻惊道:“你是佟掌媒!”

“正是民妇。”佟姜戈吐出一口血。

少府君手指点佟姜戈周身大穴,缓声道:“太迟了,毒素已然侵入你五脏六腑,夫人可有什么心愿为了?”

面前仿似出现杨霁俊逸眉眼,佟姜戈抬手,握了他手,哀泣欲绝:“杨霁……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嫁给你。”

佟姜戈突然发狠了般,张嘴狠狠咬下去。

“大胆佟氏!”冷寻手劈向佟姜戈。

少府君轻叱:“住手。”

杏眼缓缓阖上,眼角有两行血泪,滑下……

待到了佟姜戈这桌,童夫人竟亲自过来了。

彼时,童夫人执杯,蔡氏把壶,童夫人瞧了杯子一眼,蹙眉,吩咐:“佟掌媒海量,这杯子可见小了,去,换大碗来。”

“妾身有孕在身,真的不能饮酒,夫人绕过妾身……”佟姜戈手脚被制,使不上力,登时白了脸。

童夫人端凝了脸孔,招手,三夫人卢氏摩拳擦掌过来了,阴恻恻笑道:“在汴梁,谁个不知佟掌媒是千杯不醉,佟掌媒又何苦自谦呢。”

“喝,不喝就灌她。”

三月的汴梁,正是春暖花开时节。

丫鬟得了命令,取了大碗,蔡氏将酒满上,童夫人将满满一碗酒,伸过来:“这碗谢媒酒,佟掌媒可要满饮哦。”

太尉夫人亲自敬酒,佟姜戈受宠若惊,忙撑着腰起身告罪:“夫人折煞妾身了,您看妾身如今这般形状,实饮不得酒,夫人就饶了妾身这回吧。”

童夫人一番话连讥带讽,又有好事者在一旁跟着起哄,佟姜戈就是想推也不行了,无法,只得小小抿了一口,摆手,表示真的不能喝。

“对,灌她!”

也不知谁率先喊了灌她,仿似提醒了众人。

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妇上前,拧胳膊,摁腿,三两下就将佟姜戈仰面摁在酒桌上。

“是啊,是啊,夫人敬酒,佟掌媒就痛快喝了吧。”

“喝!”

据说九夫人的谢媒酒还没喝,童夫人冷笑一声,那个贱人还不配与她为伍,遂挥手,众人松手,佟姜戈得了自由,脑袋昏沉,滑跌地上,呕个不止。

大侄媳妇郑氏实在看不过眼,塞给佟姜戈一方帕子,童夫人眼一瞪,郑氏怯怯低头,退了开去。

童夫人冷了脸:“这可就是佟掌媒不对了,满座宾客,我独敬了佟掌媒,谁曾想,佟掌媒竟当众撩我面子,你们觉得应不应该呀。”

“不应该。”

“这怎么行?如果没有佟掌媒的舌灿莲花,我家老爷还娶不到崔家美艳如花的俏寡妇,这可都赖佟掌媒的功劳呢,这碗酒,还就非佟掌媒莫属,你们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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