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庚七二旗
人正裹夹在泱泱溃军中气喘如牛!
十余万人撒丫子狂奔,前无退路,后有追兵,蒙头苍蝇一样于战场上左奔右逃。
尘土纷扬间,如同漫天而起的沙尘暴,吴老大声嘶力竭的闭上嘴,心知这会子喊也没用。
一路上,胖墩儿捂着个小肚腩,步子迈的那叫一个稳当。
小心翼翼的挪回家,欢喜过后又不免愁上心头。
征兵过后,哪村不缺人手?赶上秋收的节骨眼,出再高的价儿也甭想雇来一个帮手。
棉衣被褥、兵器皮甲、外加起火做饭的家伙什和些许杂粮,零七八碎的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个百十斤重。
有车的尚且耐不住疲累,肩背手抗的少不得要在半路上丢弃些许无关紧要的,更别提如此境况下大伙还得勒紧裤腰带,掐着日子的节省口粮!
得亏吴谨彦有先见之明,不然指着三十斤杂豆陈粮,哪够一路上嚼用?
仓促整编后,老少爷们仅仅吃了一顿干饭就被匆忙撵上战场。
属实是军中粮草不丰,也架不住这么个吃法。
三十六万大军,光一日粮草就要多达二千四百石,哪经得住如此消耗!
要粮的折子一封封递入朝堂,奈何金秋未至,上哪去筹这么多粮草?
户部推诿扯皮,甭管兵部官员急成啥样,就一句话——没钱!
“战事一起,哪处兵营不缺粮?”
“但等今秋收上赋税再行派粮,将士们早就饿死了!还打个屁仗!”
“将士们不能饿着肚子上战场,老百姓就不用糊口过日子了?”
“贻误战机,国破家亡啊!”
文官武将于朝堂上争的是面红耳赤,言辞犀利到几欲针尖对麦芒。
国事、战事搅合在一起,使得三品以下官员俱都听得心惊胆跳。
奈何国库空虚,就算圣上把户部同僚的脑袋全砍了,也是没辙可想。
好在龙颜大怒下,自有宠臣伺机讨好,出言献策道“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事……”
众官员听罢纷纷附和,左不过是些攀附权贵的皇商,国难当头之际,该当筹备捐粮。
定好事后如何奖惩,早朝匆匆散场。
回到偏殿,兵部侍郎隔空指着户部侍郎的脑壳一顿臭骂,大抵都是些文官误国的陈词老调。
户部历来挨骂已久,任由你搁那吼破嗓子,我巍然不动的沉稳接腔“国库空虚,你待如何?有本事你来顶这官职,老夫甘愿告老还乡”
一句话将兵部侍郎顶灭了火,二人尽皆拂袖而去。
当谁乐意干这肥差似的!
国泰民安时,自是少不得油水可捞,可真赶上兵祸,脑袋保不保的住都还两说!
朝堂这头纷乱渐止,禹州境内则是战火滔天的越演越烈。
接连打了二场败仗,新兵阵亡人数就已直逼十万大关。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就这还想要粮?想屁想!都饿着吧!
一干将领于营帐中愁的食水不咽,再不扭转颓势,如何向天子交代?
奈何眼下没粮真不行!即便克扣新兵半数粮饷,也仅仅只够维持上月余。
众将领挑灯筹谋一夜,为省口粮,这仗也是非打不可!
第二日清晨,营地里嘿哈声不绝于耳,例行操练过后,兵油子们俱都一窝蜂的往伙房方向跑。
不跑不行,去晚了别说稀粥,米汤都捞不着喝一口!
而两次死里逃生的吴谨彦,这会儿则大摇大摆的走回住处,简单梳洗后,穿上两层皮甲倒也显得英武不少。
待到哥几个抬回一桶干饭,人瞪俩大眼珠子往里探头一瞅,撇嘴叨咕道“得~又要开打了”
就连吴谨农这个老实巴交的汉子都憋不住没好气的嘟囔开来。
“真不知上头咋想的,老这么着可不行,是得想点对策了”
“我这俩腿肚子都快跑转筋了”
“要不咱还是诈死吧?”
小老弟刚一接茬,就遭了哥几个好一顿奚落。
“快拉倒吧!战马一踏上来,咱几个都得被跺成肉泥”
“踩不死,事后也得遭军法处置”
“你别忘了,后头还有补刀的跟着呢”
吴谨彦听罢也不由得仰天长叹,心道逢战必败,这得到啥时候才是个头!
明知跟着溃军瞎跑一气儿不是解决之道,可奈他一介书生,即入不得营帐,又无甚拳脚,空怀一腔热血,终将是战死沙场的下场。
三人坐堂屋里商议许久,终是莫可奈何。
孕哥儿轻抚肚腩,低头轻叹一句“这娃怀的当不当正不正的,也忒赶巧了!”
待到卖完余粮、缴了税,已然是时至深秋。
而此时的吴老大呢?
如此三家轮换,既不耽误自家那点收成,又将家里家外都给照顾全了。
乍然有孕,喜得人不知如何是好。
吴寡妇连忙劝慰“添人进口的大好事,可不兴发愁!左不过是晚收几天,糟蹋不了多少”
豆豆亦拍胸脯保证地里的活他现今一个人就能干,用不着花钱儿另请帮手。
预备好秋收的家伙什,隔天一早儿,吴家老宅就热热闹闹的忙活开来。 m..coma
等吴有敬收完自家那点田产,也领着长子过来搭了把手,虽是帮衬不多,却也比旁人更显亲近。
花枝为表感谢,当即宰了一头大肥猪待客。
五家老小齐聚一堂,欢欢喜喜的吃完杀猪宴,秋收也就彻底忙活完了。
十亩地,换是个熟手也要累倒,哪能真指望他一个人收秋。
好在是没多久,堂兄弟前后脚来家传话,这才解了孕哥儿的后顾之忧。
半个多月前,三十万新军拖拖拉拉的于禹州境外汇合,连喝三天稀粥都没缓过乏,属实是负累过重。
赶了一整月路,啥牲口能抗的住?
先是二叔家的岚哥儿过门帮持煮饭、打扫后院,再是四叔家的谨彪协同豆豆一起割麦。
次日则换三叔家的谨农媳妇帮衬家里,二叔家的谨霖去田里收秋。
花枝瞅着他笑骂了一句傻小子不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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