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洗剑录

仇无涯并不停手，又是连击得三掌，每一掌俱都吸出一股真气，三掌过后，孟去病才终于喘上口气，神志略定，想要道谢，看到仇无涯面沉如水，吓得不敢说话，心中暗想：亏得没被柳应龙把武功秘笈骗走，要不然他该是要一掌把我劈死。

仇无涯替孟去病吸出真气之际，岳擎天的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盯地看着，看到最后，终于开口问道：“这便是北冥神功吗？”说话之间，连他自己都觉得嗓音干涩之极。仇无涯挺身站立，目光睥睨，一副鄙夷神情，说道：“泰山派枉称名门正宗，居然使出这种卑鄙的手段，当真是无耻下流。”他说话的功夫目光一扫，扫到柳应龙的脸上，柳应龙看到他现身，早吓得呆住，连腿上的伤处都忘了疼，被他目光扫中，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岳擎天嘿嘿冷笑了几声，说道：“泰山派若是被江湖正道上的朋友骂上一句无耻下流，该当是要脸红，既是被你这个魔头所骂，嗯，不但不觉得羞愧，反倒觉得脸上有光彩得很。”他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踏出几步，双臂一振，只听得他周身骨节发出啪啪的轻响，厉声喝道：“既是要降妖除魔，就算无所不用其极，都未必足够，又怎么能束手束脚？仇无涯，多余的话也不必说，既是被你识破，你杀害我师弟焦公明，这笔血债今日便要你偿还。”

仇无涯知道他这是使出了泰山派的万象合一功，所谓“包罗万象，气吞天地”，练到最高境界，据说不惟能将身体练得坚逾金石，更能化万物为我所用，拳脚到处，无坚不摧。岳擎天身为泰山派掌门，于这门功夫浸淫多年，虽未臻于化境，实已修炼极深。仇无涯大笑起来，喝道：“早这么干干脆脆打上一架，岂不是爽快？你若赢了，便将秘笈给你！”

他最后一个字甫一出口，合身形扑上去，挥拳就打。岳擎天并不相让，大喝一声，也是一拳击出，声势骇人。眼看着双拳就要碰到，仇无涯陡然变招，一条手臂好像生生折断一般，往下一沉，脚下急转，到了岳擎天的身后，反手又是一拳，击向岳擎天的脑后。岳擎天也是变招极快，身子往前蹿出，使一个“倒踢金钩”，踢向仇无涯的面门。两个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仇无涯既是逼退岳擎天，身形闪动，到了孟去病的身旁，沉声说道：“不要使力相抗。”说着话，伸手在他后心的“至阳穴”上重重一拍。孟去病正受体内真气激荡，感觉整个身子都要爆裂，喘气艰难，难受无比，被他一击之下，身子往前一倾，觉得仇无涯的掌心生出一股极强的吸力，将他体内汹涌冲决的真气从“至阳穴”一吸而出，虽只吸出小半，却也顿时好受许多。

那一晚在蔡河边上，孟去病曾经看过仇无涯与焦公明交手，惟只见到焦公明畏手畏脚、只守不攻，并不曾看出泰山派的武功有多少高明，如今看到在岳擎天手上使出来，当真是招招抢攻，并不退让，将泰山派刚猛无俦的功夫使得淋漓尽致，转眼与仇无涯打了二十几个回合，未落下风，不由得心中赞叹，暗想：你泰山派的武功原本就这么厉害，只需下功夫苦练，自是足以闯荡江湖，又何必挖空了心思，要觊觎别人的秘笈？

再看仇无涯，武功路数甚是诡异多变，明明挥拳迎面打来，却又陡然变成绕到身后一脚踢出，明明纵身跃起凌空劈击，眼前一花，却又改而成了抬腿连踢，攻敌下盘，只是任他招式如何变化多端，遇到岳擎天这种以硬碰硬、以快打快的打法，似乎颇为受制，每每地身法连变，引得岳擎天露出破绽，待到要趁虚而入，却又每每地被岳擎天或是一拳、或是一腿所逼退，倒把仇无涯急得哇哇直叫。

他心中暗想：他每吸走我一分内力，他便强得一分，我便弱得一分，这样打下去，岂能持久？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心想：你想吸我内力，好，我便让你吸个够！说时迟那时快，两个人拳掌又是一碰，仇无涯吸得岳擎天的一股内力，再要撤掌，岳擎天猛地拳往前伸，死死地抵住了仇无涯的掌心，不惟没有凝力不发，反倒是将自己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指间倾泻而出。说起来这便是“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打法，拼着损耗自己的内力，也要伤及仇无涯。

可就在这时，他瞥见仇无涯面带微笑，不由得心中一惊，想要撤招变招，可就来不及了，只见仇无涯突然伸手掌，迎着他这一拳上去，眼看碰到，拳掌相触的那一刻，仇无涯猛地撤掌，岳擎天这一拳原本使出十足的内力，一触之下，无从着力，不惟伤敌不到，反倒觉得自己的一股内力被仇无涯从指间的“商阳”、“关冲”两处穴道吸了出去。

这一下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惊道：“这是什么功夫？”仇无涯冷笑道：“你不是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北冥神功的秘笈，怎么遇上了反倒不识得。”岳擎天恍然明白，仇无涯一直示弱，那是故意要引得自己的内力全出，正好凭着北冥神功将自己的内力吸走。如今他虽是想凝势不发，却有如一个人沿斜坡疾走而下，仓促之间想要止步，势有不能，眼看着仇无涯练攻数招，迫得他招招应敌，只是每经得一击，内力便被他吸走一分，多击得几下，岳擎天已然是额头冒汗，叫苦不迭。

仇无涯岂能不知，手掌往天空一抬，岳擎天顿时感觉自己的那股内力被他引得向上，从指间泄出。那一刻他脑中灵光乍现，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惊呼一声，只是再想变招就已是迟了，仇无涯重重地一掌劈在了他胸口的“神堂穴”上，打得他到退数步，坐倒在地，只觉得胸中气血翻腾，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颤声说道：“原来你是骗我的，你的北冥神功还不会吸人内力。”

仇无涯冷冷地说道：“就算不能吸你内力，将你内力引出，我也一样赢了你。”他缓步走到岳擎天的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说道：“不过你也打消了我心里的一个疑团，你不是当年勾结山匪害死我父母的幕后指使，否则你不可能没有见识过北冥神功。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饶你不死。”

再斗得十几个回合，岳擎天占尽上风，每一招使出都运上了十足的功力，高台之上就见他一个人身影矫健，拳脚带风，迫得仇无涯连连闪避。岳擎天瞅准仇无涯的退路，飞身上前，使一招“奇峰飞来”，连着数拳击出，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将仇无涯的身形罩住，当胸一拳笔直地挥去，其势威猛，恨不能立时将仇无涯毙于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