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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行旅程

360、怀疑屈双喜

严青很快走了出来,开玩笑般地说:“是不是在看有没有熟人?”

孔立强呵呵一笑道:“我哪有熟人!”

严青拍拍孔立强的肩膀,说:“口是心非!诶,他的办公室在三楼,跟我们站长在同一层。嗯……”他盯着孔立强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你们总会照面的,到时别放在表面上。等时机成熟,我们再跟他算总账。”

一杯茶喝光,孔立强站起来去添水,与电话机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他记得吕昌家的电话,吕昌牺牲了,他的夫人肖医生还在吗?孔立强忽然哑然失笑,肖医生?她叫什么名字?孔立强想不起来,似乎从来没有人提过肖医生的名字,包括肖医生自己。

倒茶是一瞬间的事,他的脑子你只能想一个问题,他端着茶杯,站到窗前,把视线穿过窗棂看向苍穹,天空碧蓝,飘着一朵朵灰色的云朵。他干脆闭上了眼睛,默想干脆看过的名单,有没有姓肖的人?他凭记忆扫描着那份名单,记不起名单中有“肖”姓,那么,这个内奸也就不是吕昌那条线上的人!

就这么站于窗前冥思苦想中,忽然听到门外严青与于娜的说话声,他不能无动于衷,睁开了眼睛,收回了目光,转身朝门口走去。

审讯科在另外一幢楼,此刻正在刑房提审犯人。严青陪着孔立强走进刑房隔壁的房间,通过百叶窗侧视审讯场面。

严青用嘴一尖,问道:“认识吗?”

孔立强凝目一瞧,说:“是他呀!我认得!陈来生。他是新申棉织厂的机修工,我们见过几次面,他家我也去过几次。”

“哦?”

孔立强毫不隐瞒,当即把在陈来生家与陆源申、吕昌做生意的经过说了一遍。

严青追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他这样的人?”

孔立强微微一笑道:“为了一个女人!”

“乔英子?”

“你这也知道?”

“陈来生说了,你那段时间在追一个小姑娘。那时人家还是一个学生,你怎么下得去手的!孔立强啊孔立强,我当真是要重新认识你了。在我的印象里,你对那个卓小姐可是专一得很呐,想不到你也花心,人不可貌相啊!”

孔立强心里笃定,陈来生老婆亲眼目睹过自己跟乔英子在一起,女人的八卦无可抵挡,一定会告诉陈来生,而对于做生意的事,陆源申是绝对不会对陈来生露底的,所以,他的回答始终轻松自在。他等严青说完,这才反问道:“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做驻沪联络站的事?你是在给我设套呀!”

严青有些尴尬,他确实是在设套。

在严青看来,共产党大都是宁死不屈的铁骨硬汉,很少有叛变投降之人,他见孔立强投靠了黄桂仁,始终有着满腹的怀疑。

怀疑,如今的严青怀疑一切!他自从在小酒馆听原一峰含蓄拉拢之后,已对原一峰的身份起了疑心,苦于没有证据。他只能在工作中时时处处留意,想方设法寻找原一峰工作中的破绽。

严青极有正对性的做法,在军统内部已然成为了公开的秘密。他们曾经是过命的兄弟、知心的好友,现如今却开始针锋相对,连站长都看不下去了,多次找严青谈话,希望他与原一峰重修旧好,起码不可以同僚相残。严青有嘴说不清怀疑原一峰的事实,哪里听得进站长的劝?站长没辙,只道是严青回归军统后职位比原一峰低,是心理失去了平衡之故,同时知道严青有青帮做后台靠山,为了安抚严青和青帮,站长因此特批,任命严青为主管情报的副站长。

严青上任副站长之后,对付原一峰确实有所收敛,但对原一峰的怀疑依然没有减少,只是不浮于表面,而是继续死盯原一峰,暗中收集着证明原一峰身份的证据。

这是严青的软肋,他因而变得敏感!在南京,他一坐上孔立强的接站车,便听到了孔立强对原一峰心怀的恨意。严青的心理敏感,但头脑清醒,孔立强多像是投其所好!反而令严青一下子产生了警觉。他立刻开始怀疑,孔立强指证原一峰是共党的居心和目的!陈来生的名字,也就一下子在严青的心里跳了出来。他当即决定,要识别孔立强投靠军统的真实目的。

孔立强在南京没有死缠烂打,所有抱怨点到为止,令严青疑无可疑。他再次做出决定,要把孔立强弄回上海。

高手过招,妙就妙在若有若无。

严青去苏州,明似在调阅、提取指认原一峰的证据,其实是在核实孔立强所说真假;严青直接下调令,不容孔立强有所准备,把他从南京调到上海,再猝不及防地把孔立强带进办公室,给予看一份共党的名单,暗中观察孔立强会有什么反应;紧接着,不给孔立强以喘息的机会,让他看着陈来生回答自己的问题。

孔立强时时刻刻牢记着浦成的告诫,仔细、仔细再仔细!不反驳、不狡辩!因此,严青暗中设局,数关尽过。

严青见孔立强如此而问,敷衍道:“不是他,另有其人!”

孔立强的心一紧,难道是屈双喜的人已经被出卖?

孔立强刚走到门口,严青回来了。

孔立强在无意识中闯过了严青一关,严青一如信任他的样子,详装从审讯科回来的,说:“前天抓到的共党死不开口,看来是熬不过今晚了。”

孔立强的心猛然一凛,接审讯科?他刚才不是去过了吗?

这样的一个无意识中的细节,令孔立强豁然明白,刚才严青的大方根本不是儿戏,而是刻意为之。那么,他把名单收进了抽屉,而不是放进保险箱,又是为什么呢?他想到这里,背脊感到凉飕飕的,便先一步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一定、一定!”

孔立强坐在严青办公室,远远看着桌上的名单,脑子里开始设想如何与浦成取得联系。他千盘算万合计,怎么也没有想到,看到这份名单是那么的容易,难反倒难在如何交给浦成!

孔立强问道:“你们动了刑!”

“废话嘛!干嘛?我把人家抓了来,当菩萨那样供着吗?”严青边说边走去办公桌。

“你别以为是两年前,你现在是我们军统的公职人员,说话怎么可以向着他们?幸亏是我,否则容易被人抓住了话柄,会怀疑你动机不纯、心怀目的!”

“走!我带你去认一个人,他说认得你。”

“谁呀?”

“看到了就知道了。稍等,让我打个电话。”严青拎起电话,“喂,接审讯科……”

严青把桌上的名单收进抽屉,说:“前方早就打起来了,双十协定就是个屁!诶,不对呀!孔立强,你现在可要注意言辞啊!”

“注意言辞?”

孔立强知道他在说原一峰,点点道:“我还能怎样?”心里却在想,只要原一峰知道我来了,就不愁浦成不派苏元来找自己。

刚才正愁如何与组织联系,不经意地被严青这么一提,担心的问题迎刃而解,跟严青去审讯科的脚步都变得轻松了许多。

“啊!你别吓我哦!”

“祸从口出,以后千万注意。”

孔立强端着茶杯问:“双十协定签了才半年,你们现在这么弄,如何向国人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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