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江山

“说书人叫陈福，福气的福，人人都说他有一个好名字，可显然他并未拥有福气的人生。他只是还活着，我无法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我只知道他此时此刻出现绝不是巧合。他是个从四五岁开始就跟着师父走天下的人，要是真的诚心找我早就找到了不必等到现在。”

“我开始怀疑他跟父亲是旧相识，幼小无知的我当时没发现而已。他带来的不会是简单的一封已经磨灭了痕迹的书信，一定还有别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要等着信件复原，如果信件无法复原我也相信他早知道信上的内容。”

杜小丙听了一愣停住脚步面向我，“你说我们无法复原信件说书人就会把它变成口信？你觉得说书人偷看了……让别人替他看了信的内容？”

眼睛看着熟睡中的说书人我心里五味杂陈一下子想起了很多过往的事情，人说一个人开始回忆过去就说明老了，我大四就开始老了么？

在书信分析复原结果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十几年来我早已熟悉了失望从没有成功过，这一次会是例外么？

即便是母亲的来信也已经是五年前，如果母亲真的还活着并且记得我那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人对机器有时候都不能着急，欲速则不达。我内心不可能不着急但是我已经让自己的焦急逐渐安稳下来，自我调节自我安慰把事情往最坏的结果想是我平日里就擅长做的事情。

最后无非还是一场失望而已，我经受的起，失望了然后整理好从头再来就行了，我的人生到现在一直都是如此过来的。

“你的人生可能会产生新的意义么？你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么？”杜小丙措不及防的转移了话题仿佛刚从谈论关注的事情已经解决又或已经烟消云散。幸好我的思维也常跳跃还算跟得上她的思路，我抬手摸了摸鼻子想了想。

“跟你接触之前不会，跟你接触之后也许会产生新的意义，你为我打开了这个世界的另一扇窗，其实现在想想以前我的一切我的人生我的感情我的时间都是留给母亲的，并不是我真的那样神圣那样伟大那样重感情，更多是因为我拒绝这个世界我没见识没经验。”

“第一天接触的时候我并不觉得你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当你是个打工的小角色，虽然我也是个小角色但是你知道每个人思考问题的时候都会本能的以自我为中心。然后开始发觉不对，开始发现你的不同，我们还要继续接触下去，你觉得我的人生会产生新的意义么？当然我不认为我的新的意义是恋爱结婚生子这件事。”

我并不是急于否定自己的情感方向而是说的是真的，杜小丙应该可以理解和了解，果然她微微点头，“你人生的新意义也许是一份开放性的事业，一份走遍整个世界去帮助人影响人的事业，这种事业是什么呢？反正绝不是我们所学的考古专业，我倒是有过灵光一现觉得你会成为一个人文建筑设计师。”

人文建筑设计师？

我人生*听见这个名字，这算是什么职业？

有建筑人有室内建筑师有环境建筑设计师有工业建筑设计师有特殊物品设计师，人文建筑设计师？

我没有追问因为我知道杜小丙会自己给我答案，她顿了顿接着说道，“人文建筑设计师就是他设计的每一栋建筑都在讲述一个故事都在表达一种情感，或者热情或者冷漠或者高傲或者孤僻，人们一看见这栋建筑一来到这栋建筑立刻就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感共鸣。我把这种人称为人文建筑设计师，算是我自己的一种归纳总结定位。”

杜小丙解释的简单干练清楚，我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我没有反驳我笑了，“简直，简直把我想象成了一个神。”

杜小丙也笑，“神、人、鬼、妖，反正你从来也绝不是正常人。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那么我自然可以按照我的脑洞去自由发挥自由想象，对我是一件很刺激很开心的事情。我许久不曾这样了，好像总会这样想法的时候还是小学六年级之前。”

不得不承认杜小丙乐观坚定的情绪再一次感染了我，这时候她的手机传来提示音，我听不到但是能看到红色灯光闪动，书信复原的结果疯狗已经第一时间同步到她的手机邮箱上面。

我没有催促而是面向着她等待最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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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基本道理上分析她有能力托人给我带信就有能力来找我，哪怕她犯了罪在高墙之内告诉我消息我也可以去探望她.

何况我的母亲是永远都不会成为罪犯的人，直到死都不会，她宁可自己死去也不会伤害别人，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杜小丙并没有客气而是连珠炮一般给我打击，至少表面上看是沉重的打击。我继续往前走继续沉着自己继续思考继续呼吸，只有呼吸才证明自己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便是一直以来我唯一的生存法则。

冷酷而自残。

我越来越佩服她的大将风度，也可以说她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可以说她不是当事人自然体会不到当事人的情感和心境，可是那样想本身就不对，她早已经陷入进来早已经不再是那个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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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肯定是陕北人，来自古老的黄土高原，但是我从没想过他跟父亲原本就认识，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两人认识的几率很大，不但认识而且是十分熟悉的关系。

可惜那时候我还小，完全被母亲全力保护着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有也是对于父亲的憎恨和不理解而已。虽然我从不认为自己很聪明但是身边人一直说我很聪明，哪怕是我的对手仇人也不得不承认我很聪明，为什么很多事很多事到现在才开始认真思考认真回忆呢？要是早就有从父亲母亲身上挖掘秘密的觉悟可能母亲早已经找到。事情越发展越往一个可怕的方向而去，这个可怕的方向便是身边所有人都有秘密瞒着我，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全部或者一部分真相，只有我一个人孤独的愚蠢的蒙在骨子里。

杜小丙早已察觉到我心态的变化她应该是担心我在结果出来之前失控崩溃，因为我盼望着母亲的消息太久太久因为我经历过太多太多的失败了。她带着我开始重新散步，并不走远就在车子四周，我明白她不想让我在说书人面前崩溃她要建立和维护我的成熟坚强形象。我的心里更加五味杂陈，活到现在除了小时候母亲会十分在意我的内心世界我的自尊，那之后就没有人真正走进我的内心深处。像韩城那样的朋友果然很好，但是兄弟情谊中的兄弟大都豪爽粗心，类似的细节和内心深处的挖掘是做不到的。

“我有个会武术的道士叔叔也好多年没联系了，这封信更像是他的手法。我对这封信出自母亲之手的期望不大。”我也看似随便低沉的说着实话，这的确是我心中所想。

“只是哪怕有万分之一是你母亲的希望你的心都会混乱的不行不是么？我不是你无法感同身受，随便劝人家大度劝人家冷静的人都是混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分离你们的母子关系变得早已超越正常母子情深，早已深深植入你的灵魂深处早已不可取代早已成了你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也许有一天真的找到了母亲但是你却根本不会跟她面对面朝夕相处了，现在想象的一切也许跟现实比起来都不堪一击。”

我开始憎恨我自己，可能我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后座的杜小丙暂时放下电脑示意我跟她下车，看来剩下的工作疯狗自己就能独立完成了，因为杜小丙绝不是一个做事做一半会放下的人。

她是一个执着的人，一如我的固执不堪。

我抬头望天，“不，是写信的人原本就告诉了他书信的内容，他自己并不知道信件已经完全无法分辨内容，因为他真的从未打开过。他是个信得过的人，如果到了特殊时刻我想我也会选择他做一个信使。”

杜小丙不再说话抬手看表，显然还不到疯狗出结果的时候，机器有机器的好处但是机器同样需要时间和空间才能得出它的结论。

不是不愿意去做而是根本意识不到，偶尔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也找不出事发源头，这便是兄弟便是全世界所有男人的特质。因为女人通常用心用她们的第六感去感受去挖掘，男女有别从人类诞生一直到人类灭亡会全程存在。

“我不知道结果也不想做出什么预测我只想跟你一起等一个结果。”杜小丙并不安慰我而是跟我阐明事实真相，这家伙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冷静理智理性。

我就是个蠢货，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所以我的心充满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