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江山

我到底是不是因为危机意识才如此自己也不清楚，飞机滑行排队起飞，我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新鲜，但依然觉得飞机起飞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身体会本能的跟着前倾。蓝见了微微一笑不做任何评价，她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自然不会在这样的细节上取笑我的无知。相反她会羡慕我，羡慕我会因为生活中的一些细节和小事而感到兴奋不已。

她说自己是个失去生活热情的人，但一个失去生活热情的人会喜欢在飞机上看书么？

她喜欢看纸质书，不喜欢看，她说带着一本纸质书上飞机心里会踏实一些。电子产品代表先进技术和生活方式的同时也存在着不安全不稳定的问题。我同意她的观点，不过她敏锐的觉察到我表情中的那一份隐藏很深的欣喜，“唐先生你……是不是想到某个朋友，从未见过面的朋友。然后这次计划回程的时候顺便见她？”

冬天从北方出发，包括从金陵出发需要穿许多冬衣，但是同时又需要带上去海边去南方的夏季衣物，因为每个人都想在温暖的海边和苍山洱海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不知道蓝如何搞到的商务舱机票，反正不管后面经济舱如何拥挤，行李箱如何不够用，商务舱的隔帘一拉，马上变成清净世界。这次我们乘坐的飞机是737，飞机不大，商务舱数量有限，人越少越事舒服。我们的座位在左边第一排，挨着，蓝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临时飞行，跨过飞行。对我来说这是我人生头一次如此长距离的空中飞行。

之前都是从青岛飞长安，从长安飞上海这样的行程。我还是忍不住会多看一下四周的情况，不同机型的商务舱情况也不同，韩城告诉我说380的商务舱最宽敞最舒服，可以直接半躺着睡觉，服务品质也高。他不是随口说说而是亲身体验过。

韩城是个很有趣的人，十分够义气，然后对自家拥有多少资产多少现金永远搞不清楚，这点远不如他妹妹，也就是小跟班。小跟班也不是故意跟我炫耀自己的家世，只是有时候聊天，我们三个人聊天。她在视频那边，我和韩城在视频这边，韩城这边直接用电脑视频，因此我们两个的坐姿什么的相对自由，声音直接连接蓝牙音箱。韩城对于音响设备还是比较讲究的，音质上乘。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机会亲耳听到过，因为不管他用多高级的音响我还是只能看小跟班的口型才能知道她在说什么。

我稍微有些意外，蓝继而解释，“唐先生身边的朋友本就极少，因此我必须在见到你之前做彻底的调查了解，所以无论是韩城家里的情况还是宋恋儿的情况我都很熟悉。”

我侧头越过她看向窗外，新年的第一个早晨，我们便很早的爬起来飞向远方，我们起来的时候未央还在赖床，昨晚喝多了，过于高兴，所以不需要跟她道别。要是叫醒道别怕是我们谁也走不了了，她任性起来可不是一般的任性。再说昨晚吴小和孙下都陪在她的房间里，三个人一起休息的，我更加没办法再进去。

蓝想了想，“被人在背后调查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幸好唐先生是个不会计较这些事的人，因为我的调查出于善意，不会做出伤害。”

蓝可以不做后面的解释，但是她还是思量之后解释了一句，我收回目光，笑了，“你也算我的身边人之一了，我不喜欢防备，我虽然冷血但是性格更像我母亲，她是那种吃亏是福的人。只是，我的拳头更有威慑力，没有人敢在我身边生事。可那是在学校，出了校园一切都变了，拳头的威慑力开始变得微不足道，阴谋诡计大行其道。人心不古，我需要怎么应对，我选择以不变应万变。”

蓝笑，“你倒是固执的专一，这样也好，一个人始终能够单纯的生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魅力。我们要先去母亲的住所拜访她然后再去咖啡园，否则她会怪罪。”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想让你跟她见面，因为她显然在很久以前就开始针对你，而且她跟你妈妈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一无所知。这样过去太被动，我不喜欢做这么被动的事情。”

我抬手摸摸鼻子，“你妈妈是我的恩人，我只是过去拜年问候。不论她怎么对我我都要这么做，这是我妈从小教会我的事情。”

我的坚定让蓝无话可说，虽然她早知道会如此，她仍然想在我和白城见面之前把伤害降到最低点。飞机飞行的很平稳，新年的第一天全国范围内的天气都不错，否则大年初一就大雪封山阴雨连绵谁也高兴不起来。

我没有立刻睡觉，因为不太困，按道理昨天守夜基本没睡，今天又是上午的飞机飞，我应该困成狗，上机就呼呼大睡才是，可是偏偏很兴奋。毫无倦意，差点让我怀疑自己回光返照，我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妈妈平常就住在保山那边？”

蓝摇头，“不，她住在双廊，她的家族是那里的原住民。在我父亲离开之前她从不回去，在我父亲离开之后她从未离开那里，很奇怪的反应。我相信她和父亲之间是真爱，而且爱的深沉。可如果说结过七次婚的母亲会为了一个男人如此痴情，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我曾经跟她讨论过这个问题，她的回答是，人老了总要落叶归根。这是她自己说的，可如果别人，不管什么人说她老了那么一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她就是那样自我自私的人，她自己也承认，从不回避这个话题。所以当我听说她的确在湘西大山里出手救了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除非她早就认出你是谁，如她所说。问题在于她说的话连我这个唯一可以接近她的女儿都不敢相信，你又如何去信？”

蓝对于白城的担忧越来越严重，一方面担心我被白城设计遭遇不测，一方面担心母亲的状态越来越不好，这样下去也许就需要进行精神治疗了。我了解她此刻矛盾的内心，反过来安慰她，“我相信人怕见面这句话，我不了解你母亲，所以她在我这里的形象单一固定。我相信你做出的关于她的分析，很多时候也是担心越会出事，尤其忧心忡忡的去见她还不如横下一条心就是回家给她拜年而已，其余事情不想，她要我们做什么我们也不做就是了。”

蓝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忍住，没有继续说，我知道我想的很单纯，这种单纯恰恰是被白城最大伤害的前提条件。

但我真的是那么好伤害的么？

做梦！

小跟班经常看不惯他哥对家里的生意好不关心的样子，尤其对家里的资产现金完全不了解的没心没肺。所以会生气的纠正，例如，“韩城，我们家工厂每年500万产值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如果一年产值还是500，那连你这样的一个公子哥都养不起！”

韩城当然不服气，“小妹，你好好跟哥哥说话，这可是去年回家妈妈说的，亲口跟我说的！”

我当然当作一个小孩子善意的玩笑，没想到这么快成真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飞机上想起小跟班，难道因为之前答应了要去她家看她？

蓝不是那种上机就戴上耳机眼罩睡大觉的人，她习惯在飞机上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我则喜欢坐在过道位置睡大觉。喜欢坐过道的人一般都怕麻烦别人同时具备危机意识，因为一旦发生不测过道位置更好逃离。虽然飞机失事逃生的几率很低，但是至少可以有一个身位的优势。

当然对于半年前的我来说，这些都是天文数字，我曾经计算过，按照正常统计情况乐观统计，毕业后我从事考古相关专业，一年收入就算15万，那么20年不吃不喝光攒钱也才300万，40年600万。听起来已经是天文数字，可是要看在哪里生活，在一二线城市这个收入连房子都买不起，更不要提别的。所以我当时对小跟班的评价是三个字：有钱人。

如今过年出行已经成为人们的一种固定旅游习惯，因为绝大部分工薪族只有在年节期间才有连续几天的假期，同时也只有在年节的时候家里的大人才能跟上学的孩子拥有共同出行时间。而对于地域广阔的中国，北方人更愿意为了躲避严寒飞向南方，最火热的两个目的地一个是三亚一个是大理，我们去保山，但是机上的人依旧十分拥挤。

小跟班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自己没脑子么，妈妈说这些的时候是不是一直在笑，明显逗你玩呢，你还真信。”

韩城更加不服气，“那家里工厂一年产值……别说产值，直接说纯利润多少，你知道么？”

从那之后我真正认识到在家里韩城才从始至终都是个宝宝，小跟班反而过早的承担起了家里的责任，不但每年帮忙报税而且还做经营分析统计，并且参与开发新产品新市场。反正韩城就是个吃喝玩乐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白吃饱，家里也根本没指望他能成事。但是家里还是以他为骄傲的，毕竟堂堂正正的考上金陵大学在他的家族中绝对算是最顶级学霸的存在了，韩氏家族别说金陵大学这样的全国名校就是二批本科都极少有考得上的。

小跟班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她说她有自己的计划，她要在读大学期间让自己银行卡里的5000万至少翻十倍，最终资产规模达到五个亿，现金结余两个亿以上。

如果这种话别人说出来我肯定认为那家伙疯了，可是小跟班说出来我却觉得很正常，因为她有5000万的本金，因为她从初一开始就参与家中工厂的经营管理改革创新。她有这个能力眼界也有这个明确的目标。一个拥有5000万本金的人说自己的目标是赚到一个亿，其实难度不算太大。但是一个只有5000块本金的人说要赚到100万那难度很大很大，甚至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起点不同人生自然不同，小跟班当时说了一句我认为玩笑话的话，她说，“唐简哥哥你才是大富大贵的面相，我敢保证你很快就会成为亿万富翁，钱多到你自己都不敢想。”

韩城一脸惊愕，“小妹，亲爱的小妹，你说是3700万？不是370万？”

小跟班脸上更加骄傲，“当然不是370，我愚蠢的哥哥，你也不想想家里每年带我们两个出国旅行两趟的话费就要百万以上，倘若只收入370，怎么可能有着开销！”

蓝的语气中的她显然是个女孩，我抬手摸摸鼻子，“朋友的妹妹，我叫她小跟班，认识三年多了，只偶尔视频一下，但是从没见过面。如果不是我最近遇到了这么多变故，那么今年寒假她就过来金陵城跟我们一起徒步旅行到处露营了。”

蓝点点头，“韩城的妹妹是吧，那倒是个聪明懂事的女孩，只是聪明懂事的女孩一般会生活的比较累，相反你的朋友韩城就过的没心没肺的幸福。”

小跟班还语重心长的安慰他，“韩城，你也不用多想，虽然你平常花钱大手大脚，但是妈妈早给你存好了娶妻生子的钱，只要你不是突然变得特别败家，挥霍无度，保你一生有吃有喝还是没问题的。”

韩城很想套话，很想知道自己父母到底给自己存了多少私房钱，但是小跟班却再也不透露分毫。不过我却知道这个数字，给韩城存了2000万，给小跟班存了5000万。道理很简单，韩城的钱基本上就是要他花出去，生活过日子用的，给小跟班的钱则是指望着她投资翻倍赚钱的。这件事小跟班毫不犹豫的跟我说了，不是炫耀而是诉苦。

小跟班立刻一脸骄傲，“我当然知道，这几年家里报税的都是我，去年厂里纯利润是37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