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江山

现在可不是什么大学课堂的哲学时间，而是生死攸关时刻，我还是在抬手摸鼻子，她突然冷哼一声，“在你真正紧张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小动作的，当你很自然的做出习惯小动作的时候证明你根本不怕死……即便怕死也不会因此而恐惧，因为有时候你想求死！”

青小小年纪从未离开过青梅镇，说话却充满哲理。

我放下手，“一生戴着面具生活，累么？”

要说易容术最高明之人我认识的只能是未央，那么我肯定跟她讨论过其中许多她学会的所谓不传之秘。

我对蓝说，“我确定青现在的面目不是本来面目，我不是去揭开她的本来面目，因为她的本来面目不论美艳还是丑陋都不能让她瞬间泯然于众人。现在的面目是她的保护色，我承认且尊重。这很重要，以此为前提我想可以跟她稍微沟通一下，只是要等一等，等阿福跟她具体沟通过以后再说。我们现在反而不不急，急的是一个胖子一个瘦子一个阿福。”

蓝对我摆摆手，“好了，解释本来也不是你的强项，我过去把青叫过来方便些。这件事我必须参与在内，不能让你跟青单独接触，我不担心别的，只怕到时候你进去的是活人出来的是尸体。”

青有些意外，因为她也是头一次见到跟她清澈眼神一模一样的人，她定睛观察，越看越是觉得有趣。只可惜她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所以也不会说出什么幽默的话来，反而冒出一句，“一山不容二虎！”

我再次抬手摸摸鼻子，“你是个比我还奇怪的人，我本身在外面世界就算异类。你则属于世界之外的异类，也许我们会有一点共同语言，也许我们之间只是相互利用而已。我的要求很简单，带你出去外面世界，然后同时带走蓝。蓝是否属于青梅，是否会成为未来之王，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不是现在。现在她必须跟我走，因为我还有事情要她去做。”

我的表达里蓝完全失去了自主能力，自由是非完全由我来决定，对于青来说首先蓝是她必须效忠的未来新王。除非蓝出现意外或者真的拒绝成为新王她才可以代替，否则她就是下人，永远都是下人。一个下人绝不可以对自己的主人提出任何异议。

她看着我，“我只是个战士，不做他想。”

蓝的担忧不无道理，我们俩现在属于完全捆绑在一起的特殊关系，生死与共。那么自然应该共同进退的，我对此没什么意见。不是假装答应背地里还是按照自己的意见一意孤行，而是真的尊重她的选择和做法。我跟青一句话没说过，甚至连正式的照面都没打过，青是不见外人的。对于蓝来说则不同，她跟青的关系还可以，因为青是跟她在石头城堡里最有共同话题的人了，其余的人老的老小的小，剩下的就是与她无关和她根本不想搭理的。

蓝接着说，“青天生很冷漠，即便跟我舒适了话也很少，。大部分时候是我说她在听，当作增长本事的事情在听。我说的很多事情她都能够理解，因为她是青梅镇当中极少数几个每个月可以有一天出去用手机上网的人。她必须对外面的世界理解了解，也必须会使用外面先进的科技设备。因为她是我的最佳替代者，不是么？”

她说话间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感觉好像高高在上的死神，好像她只要手指头动一动对面的人就会完蛋。这种过于倨傲的感觉让我很不爽，如果换做平常人肯定气笑了，我没有，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她的样子，在研究她的易容之术。

无论怎么看，无论观察多久，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都找不到任何破绽，她天生平凡，天生如此面相，世界上最高境界的易容术就是不易容？

青小心翼翼的靠着墙边站着，蓝突然叹息一声，“算了，我是个多余的人，给你们腾地方，你们有足足一个小时时间交流，聊什么都行。尽量别动手，动手也尽量别出人命，这是我的最低要求，再见。”

！

“人总会高估自己，如果不是你发现了青的真实身份我还一直自大的以为她就是为了辅佐我保护我而存在的。尽管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真正的青梅人。即便算我对青梅也没任何感情，我之所以会回来全都因为我母亲。不管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给了我生命。而且从小到大都是她在保护我教育我，我不是个感情脆弱的人，可最基本的子女孝道还是要尽到才行。否则我根本不会回来这里，这里对我完全是个陌生之地。我不理解青梅人时代守护传承的东西，也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点唐先生你反而更加轻松些，因为从小就被两大家族特别排斥。永远不让你接触到家族的核心秘密，甚至别说核心秘密就连家族的基本传承和现状都不要你知道一丝一毫。看起来残忍至极，可是至少二十年来你身上没有对于家族的任何责任和负担，只需要一心一意的去寻找你失踪的母亲就行。单纯的人更容易快乐也更容易幸福。虽然你不快乐也不幸福，但你还有单一的运气。”

大概半小时后青一个人上来，很平常平凡模样，脸上带着下人的拘谨。也许因为蓝在场的缘故，所以她甚至一直不敢抬头。蓝似乎发现了事情的微妙，她单独与青相处的时候还可以，青没有这么紧张，但是当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青立刻紧张起来。

说完转身出门，关门，离开。青还是不肯抬头，还是很害怕的样子，而且完全看不出是否是伪装，她的确是个真正的高手。我也遇到过不少危险人物，通常情况下我会紧张但是不会害怕。可是面对看起来远比我更紧张的青我的心跳却猛的加速，我知道，她只要出手我根本没有活路。哪怕蓝就站在门外守着也来不及阻止或者相救，所以一切全靠我自己。

我的命不在自己手中而在对方手心，这种诡异的绝望的感觉还是人生头一遭。我抬手摸摸鼻子，当先开口，“我要带你去外面世界。”

青还是不抬头，但是有回话，“我会跟你出去外面，所以你今天可以不死。”

尽管身边的人对我的家族和我了解的已经比较多了，但是正式提起的时候极少。我对北方唐门乃至姬家最大的关联就是在力所能及范围之内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能出手就出手。尤其是对于现今风雨飘摇的姬家，我不得不出手。出手不光为了替母亲赎罪，更因为姥姥和舅舅对我都很好，他们一直在用自己的办法保护我，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蓝下楼去了，去找青上来，具体她要如何去做如何说与我无关，我与青的首次交锋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交锋，因为很大可能直接谈崩。但我不在乎，反正我在青梅镇的境遇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糕，谈崩了又如何，最多雪上加霜而已。反正我在青梅镇也没想得到什么好结果。

青不作回答，她跟我一样，认为没有必要的问题绝不会多说一个字，我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带你在身边的确十分危险，因为没人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手伤人，而且无法防御。因为你是我见过武学造诣最高天赋者，无人能出其右。可是我仍然有上百种方法打败你，你还敢跟我走么？”

青还是不作回答，因为答案很显然，她才不会怕我，哪怕我真的有一百种方法打败她伤害她，她也不怕。她天生就是个战士，不，用战士形容她的等级远远不够，她天生便是战神。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惧怕对手的挑衅与残忍，她为战斗而生。如果有一天战死沙场那会是她人生最高荣誉，她终于抬起头，眼神很干净，像我的眼神一样干净。她是头一个跟我拥有同样清澈眼神的人，其余人都不行，他们的眼神都过于复杂和自私。

她甚至不清楚是青的完美伪装还是本能反应，毕竟青虽然每个月都有两天机会出去用手机上网但是却从没有真正离开过青梅镇范围去接触外面的世界，更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人。所以对于眼前的我来说，青肯定带着深深的防御和恐惧。人对于自己未知和陌生的人或者生物总会充满本能恐惧，这不怪青，也跟她的武力高低无关。就是说虽然她对我本能恐惧可是一旦动起手来她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我解决掉然后很自然的拖到山上挖个坑埋起来，然后回家睡觉，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下一秒就很可能发生的事实。

我抬手摸摸鼻子，对蓝所讲的这件事不置可否。对于北方唐门和姬家我从来都是个外人，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甚至我对北方唐门和姬家的了解还不如一个陌生人多。这样的被区别对待本来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被嫌弃被抛弃不被认可，但到了蓝这里却成了人生之最大幸运。我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幸运，看见蓝的纠结矛盾挣扎的确不好受，至少我可以单纯的成为一个局外人，别的就真的不知道了，不想去评价别人的生活和家族，也不想跟别人提起我的生活和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