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开局为草贼

“林将军这次来，是不是约了人？”掌柜察言观色，问道。

林言不知如何回话，转角处候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看见林言后，弯着腰凑到跟前来，“林将军，可算把你给盼来了，大家伙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又对掌柜笑道：“辛苦吴当家的了。”

人人都只能缩在火堆旁，努力得给身体增添一丝温度。

蔡州的各路大军却在秦宗权的一再催促下，不得不离开火堆，踏上风雪漫天的征程。

赵德諲也向征南各部下了指令，冬月十五日，兵发襄州。

“哦哦，那你们慢慢玩，慢慢玩，我就不耽搁二位了。”

掌柜朝两人猫了几眼，若有所思地走了。

“我呸，一条秦家养的狗，也想来打探消息？”那人看似很硬气地朝掌柜背影骂了句，随后又对着林言弯腰招手道，“林将军，请随我来。”

“好。”

“小的叫吴志勉，大伙抬举，叫一声吴秀才，说出来，怕是玷辱了将军的耳朵啊。”

“吴兄过谦了。”

“哎哟哟，这句‘吴兄’可不敢当，不敢当。林将军折煞小的了。”吴志勉忙摆手道，对林言十分恭敬。

林言笑而不答。

又转了几处甬道和拐角，一直到最里面的一处房门前，吴志勉方止步。

推门前，吴志勉又回头过来道：“有一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我听大家伙都说，那个庞从，靠不住。”吴志勉突然道。

林言神色如常，淡然回道：“知道了，谢吴兄告知。”

其实来花月楼前，林言心里有过猜想。庞从代表鹿宴弘，佽飞可代表三千杂牌军，征南的三路人马里，独独少了赵德諲的影子，那么此次花月楼聚会，很可能便是两路人私下密谋，如何针对赵德諲的了。

可吴志勉却提前跟他说，庞从靠不住。

又是何意？

是他吴志勉个人的挑拨离间，还是真如吴志勉所说，是大家伙的意思？

推门而入。

屋内，高矮胖瘦坐着、立着近二十个人，从各不相同的穿着装扮来看，倒正应了“杂牌”二字。

他们正高谈欢笑，见林言进来，都停下来，忙上前一一招呼。

林言注意到，里面一个歌伎也没有。

吴志勉主动充当中间人，替林言一一引荐。

佽飞身形瘦小，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手下有三百多原马帮弟兄，个个都是太平时走镖护商、动乱时拦路生财的江洋大盗。在一众杂牌军中实力最盛，故而被第一个引荐。

接着是一胳膊壮如大腿的人，叫朱武，原是汝水上的一名拉船的纤夫，随着世道混乱，又干脆带着一帮纤夫转为河盗，专做河面上的没本钱的买卖。手底下也有近三百人，在这群杂牌军中实力仅次于佽飞。

再下来的名号秃隼，姓名不详，原是熊耳山上盘踞多年的山贼，后在蔡州军的征剿下，举众来降。其部众人数不过两百，但其人的名号，却是响遍河南……

其余十六名杂牌军统领一一介绍完毕。

吴志勉自荐，他原是某乡里的泥瓦匠，经年的战乱加上蝗灾，村里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他活了下来，便拉起一伙人该行做窃贼，还定了个奇怪的规矩，只准偷窃、不得明抢。后来也加入到蔡州军中。

最后，吴志勉才引荐了庞从。

也不知道是出于重视呢，还是漠视？

反正庞从看起来浑不在意，依旧笑呵呵地冲林言抱拳，“庞从，庞二傻子，久仰林将军的大名，幸会幸会。”

“幸会。”

说起来，两人虽没打过照面，但还真互相听说过。

当年忠武镇派出三千人，由鹿宴弘为将，前往关中围剿草军。后来，杨复光夺走了这三千忠武军的指挥权，又为了限制鹿宴弘在军内的影响，将其改为互不统率的八个都，统称忠武八都，任命鹿宴弘、王建、韩建等人分别为都将。

庞从也是这八个都将之一，是鹿宴弘的忠实追随者，与杨复光提拔起来的王建和韩建等人互相对抗。

杨复光是当时关中围剿草军的诸路唐军的实际统帅，其余唐军为保存实力互相推诿，杨复光必须得冲在第一线，因而他直辖的忠武八都和草军时有交锋，互相听闻名声很正常。

至于杨复光死后，忠武八都分成鹿宴弘和王建为首的两派，鹿宴弘等人又是怎么跑回河南道的，林言就不清楚了。

林言加紧了部队最后的训练。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请帖，邀请他去花月楼一聚。

花月楼一楼是大通厅，招待的只是底层将校，二楼才有单间，只招待都将以上的将官。

林言没有回话。

“哎哟，林将军，稀客啊稀客，今儿个是刮了什么风，把你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林言还未进门，恰好让掌柜的看见了，忙出来招呼道。

临近冬月，气温骤降。

蔡州城内除了军人，便是军户，再加一些做军户生意的商人，原城内居民早被撵了出去，因而城内就歌伎酒楼和赌场的生意最好。花月楼是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楼，据说背后大老板是蔡家人，因而没人敢在里面闹事。

请帖上署了两个人名，庞从和佽飞。

还联名向自己下了请帖？

据说这掌柜曾是原蔡府内的管事。

不看僧面看佛面，林言回了他一句，“今日得空，过来放松一下。”

“那你可是来得地方了，方圆百里内，谁不知道咱花月楼的小娘子最水灵？不是我自夸，无论将军喜欢什么口味的，咱这楼里都有……”掌柜一边领着林言往楼上走，一边夸耀。

佽飞原是汝南一带的马帮首领，受秦宗权诏安后，成了蔡州军内的一支野生杂牌军队，也在此次的南征大名单内，名义上归林言这位招讨副使节制。

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们……”掌柜好奇地指着二人。

“我们？来了这花月楼，还分什么你们、我们？不都是生龙活虎的大老爷们！哈哈哈。”那贼眉鼠眼之人大笑着掩饰了过去。

林言对歌伎酒楼毫无兴趣，也无意和内部派系众多的蔡州军诸将来往，因而从未去过酒楼，来蔡州后，大半时间都待在城外军营内，和将士们一起操练。

不过这一次，他得走一趟。

庞从是忠武军内一名都将，被鹿宴弘派来蔡州进献贺礼，随后便留在了蔡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