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双传

玉申君的眼睛眨也不眨，领会了老者的心思。它跳到了雪遇面前，仰起头来看他。雪遇又行了磕头礼：“谢谢师傅，徒弟这里有礼了！”

玉申君伸出爪子来拉雪遇。老者笑着说道：“好了，雪遇拜师心切，立雪师门，玉申君到底被打动了。雪遇，起来吧，你师傅已经答应收下你这个徒弟了。今后有无长进，一看师傅是不是倾力教授，二看雪遇你是不是诚心向学了。”

雪遇说：“爷爷，没说的，我必定跟着师傅勤学苦练，不学出点名堂来，就不下美女对镜峰。”

那一夜，夜空中万里无云，一轮银盘似的月亮，高悬在澄澈的碧空之上，大大小小的山峰都在月色中肃然而立，一阵阵山风掠过，林木在风中起舞翩迁，那情，那景，置身其中，令人浑然忘我。

老者站在峰顶上，对着静夜中的景色久久伫立。他问雪遇道：“雪遇，你看，脚下的这座山峰，正对着半空的议论明月，山风一过，峰上林木婆娑起舞，此情此景，是不是令人沉迷不已？”

雪遇说：“只觉得美不胜收。爷爷，武陵山真正是人间胜境，白日里，美得令人目眩，月光下，又是另一种风韵，更让人觉得是置身在梦境之中。”

雪遇恭谨地说：“但凭师傅安排。”

玉申君示意雪遇看着它的动作。只见玉申君猛地腾起，窜到了树上，然后，四脚并用，飞快地向攀援。还没有容雪遇看得清楚，它已经消失在大树的枝叶中了。过了一阵，树梢摇晃起来，雪遇抬眼一看，玉申君在大树的最高处露出头来，身体随着树巅的摇动而晃来晃去，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摔下地来。雪遇有些担心，把双手合起放在嘴边，大声地喊道：“师傅，小心！”

玉申君晃晃脑袋，顽皮地用力摇动树梢，树梢仿佛被狂风摇撼，最大幅度地摆动，就要折断了一样。玉申君得意洋洋地随着树梢摆动，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像是一个孩童在荡秋千。看它在上面稳稳当当，雪遇才放下心来。双手高举过头，两个大拇指都高高地翘起：“师傅，你真了不起！”

玉申君又飞快地溜下树来，跳到了雪遇身边，指着一棵水桶粗的松树，对雪遇示意，让他就爬这棵树。

雪遇摇摇头，走到玉申君刚才上去的那棵大树，对玉申君表示：我就上这棵树。

玉申君摇摇头，嘴巴嘟起，“呜呜”地叫，意思是那棵树太大了，不好爬上去，要学，就从小一些的树学起。

雪遇说：“不，我就上这棵树，要学，就不怕难。”

玉申君拗不过雪遇，只好点了点头。

雪遇过去，两手抱住了大树，大树很粗，两手环抱，不能抱得过来。雪遇向上看看，树梢高不可攀，几乎插入了云端，他不由得心生畏惧。爬树比不得攀岩，无论是再陡峭的崖壁，总能找得到站脚的地方，双手也能找到能拉住的草棵和树枝，这样，双手和双脚一起协力，就能顺利地爬上崖了。可是，爬树却没有这些支撑点，只能动用起全身来配合，才能上得了树去。以前跟着爷爷在山上采药，虽然也曾上过树，但是，都是些能够抱得过来的小树，只要双手能够环抱，就能够凭借着手的气力，再加上双脚的蹬力，一下一下地蹭上去。可是，像这样的大树却是不曾试过。抓，抓不稳，蹬，又找不到下脚的地方，雪遇有些后悔了，他是不是有些逞能，不该一上来就挑战这样的参天大树。但是，让他在玉申君面前反悔，又实在说不出口来。

他抠抠头皮，对玉申君说：“师傅，我现在来学上树，是不是年龄大些了，身体重了，实在是有些勉为其难了。”

玉申君看出来雪遇畏难，“呜呜”地叫了几声，指着树干，叫雪遇抱住，雪遇照着做了，玉申君又把雪遇的两只脚抬起来放到了树干上。这时，猴群也都围了过来，它们好像也都知道了雪遇上树很困难。大猴搂着小猴，母猴依着公猴，大家都不出声气，静静地看着玉申君指教雪遇。

玉申君又上了树，趴在里雪遇的脑袋一尺高的地方，回过头来，一直“呜呜”地叫，让雪遇照它的样儿上去。雪遇一狠心，两手抠进了树皮，胳膊贴紧树干，再用两只脚夹着树干，收腹、敛胸，把身体使劲地向上一送，这一下，几乎挨到了玉申君的脚爪了。玉申君连连点头，似乎在说：就是这么着的，再来呀，再来！

就是几下动作，雪遇就出了一身大汗，被风一吹，彻骨冰冷。他没有跟着玉申君立即向上，而是抓住树干，思忖了一阵，回想了刚才的那一下，体会着身体的哪一部分用力，才能更好地把劲使出来。技艺还不熟练，两只手只能用来固定身体，不至于摔下树去，两只脚的蹬力，才是向上登攀的主要力量，而适当的收腹，适当地敛胸，能够更好地协助两只脚用力。使整个身体向上。

玉申君又在“呜呜”地招呼雪遇，树下的猴群也齐声“呜呜”地叫唤，它们都为雪遇着急，巴不得他一下子就学会上树。雪遇心想：上树要用技巧，非得要找准了窍门，摸准了门道，才能轻松自如地上去，急是急不出来的。他抬头对玉申君笑一笑，又回头对树下围观的猴群点点头。也不管它们能不能听得懂，自顾自地说道：“你们不要急，我总是要上去的！今天上不去，就等到明天，明天上不去，还有后天。放心，将来，我上树兴许没有你们利落，但是，总不会被你们拉得太远。”

雪遇长出一口气，先松懈了一下，集聚起了力量，然后，再按照他摸索出来的门路，把身体向上一送。猴群们有目共睹，这一下，比刚才又进了一大步。玉申君看得清楚，不由得欣喜地嘻开了嘴巴，给了雪遇一个笑脸。树下的猴群也鼓噪起来，“呜呜呜呜”地叫闹一遍。

暮霭沉沉的时候，雪遇回到了洞里。老者已经煮好了晚饭等着他。看见雪遇疲累的样子，他问道：“怎么，今天跟着玉申君学上树了？”

“对，爷爷。”

“怎么样啊？”

“还行。”

“看你的样儿，好像累得够呛。”

“是啊，爷爷，我以前没有上过那么大的树，着实费了些气力。”

“你以前也上过树的，怎么今天这么费力呢？”

“爷爷，那棵树是美女对镜峰上最粗最高的一棵巨松，两只胳膊都抱不过来。”

老者摇摇头：“这个玉申君哪，以为人也像它们猴子一样，上树是天生成的本领，你还没有入门，就让你上最高最粗的大树。”

“不是它，爷爷，是我自己要上那棵树的。”

“哦，原来是你好高骛远了，雪遇。这我要说你几句了，万事皆从脚下起，先走稳了，才能跑，走都走不稳，怎么放开腿去跑。”

雪遇不好意思地笑了：“爷爷，我是着急啊！”

“着急，急什么？”

“我剑术始终不到家，您才让我别辟蹊径，去练攀岩上树，无非是为了今后我使剑能使出巧劲来，以轻、巧胜出。要是总也练不好轻功，剑术也难以提高，所以，我才巴不得一下子就把上树学好。”雪遇看看爷爷，又说道：“爷爷，您说他们是越来越近了，如果有一天他们逼到了面前，我不能保护您，那我就悔之不及了。”

老者沉默了，过了一阵，他说：“我还不老，雪遇，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们祖孙合力，拼死也要让他们铩羽而归！”

雪遇试探地问道：“爷爷，您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只是把他们打退，而不能伤及他们的性命？”

老者一怔：“我是这么说的么？”

“我听您话里好像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老者默然，有一口无一口地扒拉着碗里的饭。雪遇趁他不注意，把自己碗里的饭又倒回到锅里去了。他不是不饿，是想把米饭节省下来，让爷爷一口人吃。等到爷爷睡了，他在去喝些泉水，吃几个野果充饥。好久以来，他都是这么干的，幸好爷爷人老眼花，一直也没有发现。回过头来，他说道：“爷爷，您快吃吧，饭要凉了。”

爷爷醒过神来，一看雪遇的碗已经空了：“你怎么吃得这么快当，还没见你动筷子哩，一碗饭就没了？”

“爬了半天的树，我饿得狠了，喉咙里头都要伸出爪子来了，所以，三口两口就吞下去了。”

“饿了，那就多吃点。”爷爷探头看看锅里：“还有这么多的饭，雪遇，来，再吃两碗，我给你盛。”

雪遇赶快把碗反过来扣在石桌上：“我已经吃饱了，多一口都吃不下了。爷爷，这饭留着您明天中午还可以将就一顿。”

老者扒拉了几口饭，又放下了碗，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春雨现在究竟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唉——，一晃就是一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一想起她来，心里就不好过。还有小雨——”

“先吃饭！”雪遇把碗端起来，送到老者手上：“爷爷，您不是说，春雨不会有危险嘛。我觉得，她以后一定会回来的。她太喜欢您了，再过多少年，她也不会忘了你的。小雨在万古镇也挺好，已经学会了把脉。秦爷爷正在教她配方剂呢。上回我去，小雨跟我说了，等学会了开方子，她就上羊肠盘来，给您开几付养生方，让你没病没灾，康康健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越活越健旺！”

老者乐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

老者的脸上浮起了一层笑靥，久久也不散去。

“雪遇啊，那明月好比是一个铜镜，而这座山峰呢，好比是一个美女，美女对着铜镜，在做什么呢？”

“美女对镜，自然是梳妆了。”

玉申君后退几步，似乎还在犹豫。老者说道：“你放心好了，雪遇不求你教他如何修炼成正果，只求你把腾跃攀援的本事教给他便可。”

玉申君闪瞬双目，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雪遇，似乎在审视他能不能学好本领。老者又说话了：“玉申君，雪遇既然诚心拜你为师，一定不会懈怠懒惰，偷奸耍滑，必然是一丝不苟勤学苦练，当好你的徒儿。”他扶着雪遇的肩头，缓缓地说道：“玉申君，你也看见了，我是日渐地老了，越来越力不从心。日后，要保得这座大山的安宁，保得你等的安全，恐怕是只能依仗于他了。他若是有一身过人的本事，再凶狠的恶人，也不能在这座山上肆意妄为，伤害生灵。”

老者又问道：“儿孙们可好？”

月上中天的时候，老者带着雪遇登上了一座秀美的山峰。

“对了，这座山峰，就叫做美女对镜峰。我为什么要夜里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体验一下美女对镜的无限风韵。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用意。”

“爷爷，您是不是带我来拜师傅的？”

玉申君趴在老者面前，点了点头。

玉申君“呜呜”地叫了两声。老者宽慰地说：“好啊，你们都好，我也还好，彼此都平安，这就是大好事啊。”他把雪遇拉到面前：“玉申君，今天来叨扰你，是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我给你带了一个徒弟来，你不能推辞，必须要收下他。”

玉申君看着雪遇，大概是在犹豫，收不收下这个徒弟？雪遇也不多说话，在玉申君面前跪下，拱手道：“玉申君师傅，请受徒弟一拜。”

老者抚掌大笑道：“玉申君，雪遇是诚心诚意要拜你为师，你若是推三阻四，那就令人寒心了。”

树林中应声卷起了一阵风声，树梢在一路摇动，片刻之后，白猿出现了，它蹦跳着到了老者和雪遇面前，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绕着老者转圈。看得出来，它为见到了老者而欢欣鼓舞。

老者拉住了玉申君的一只爪子：“玉申君，别来无恙？”

第二天，雪遇便开始跟着玉申君学习攀援登高。玉申君的子孙们听说家长新收了一个徒弟，纷纷跟着来观看。美女对镜峰上天天热闹非凡，猴群“呜呜噜噜”地叫，为雪遇鼓劲加油。雪遇不敢怠慢，跟着玉申君攀上陡峭的山崖。玉申君先上到了崖顶上，坐在那里，看着雪遇一步步地攀登上来。不时地示范一下，该如何下脚，手应该拉在哪里，遇到雪遇上不去的地方，它会跳下去，直接做给雪遇看，雪遇点头会意，按照玉申君的指点，顺利地攀上了峰顶。于是乎，看热闹的猴群一起放声欢呼起来，蜂拥而上，成群结队地爬上崖顶，大家一起放眼远眺起伏的山岭。

过了半月时间，雪遇已经能够轻松地爬上陡峭的山崖，看得出来，玉申君对他这个徒弟非常满意，屡屡地对他伸出了大拇指，赞赏不已。它跳腾着，把雪遇带到了一棵参天大树，指着树梢，对雪遇点头，雪遇知道它的意思，玉申君是说：你的攀岩本领已经过关，从现在起，你应该开始学习上树了。

“你送来的山货我们领情了，今天，也当面谢过了。”

玉申君摇摇头，咧开嘴巴，似乎在说：“不谢，不谢，应当的，只要您安好，我们就开心。”

“对了，正是这个用意。现在，该把你的师傅请出来了。”老者对着树林拍了拍手：“玉申君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