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双传

“我不是说了吗，以前是我藏拙，装老实，所以有话都藏在心里头，轻易不对人说出来。”

“那今天话又为什么如此之多，不想藏拙了么？！”

“不是不想，是你逼问得我藏不住了。”

绿英儿先自示弱了，装作看窗外，移开了眼睛，嘴里问道：“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难道认不得我了？”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看你。”

“我看你，是觉得你跟从前有些不一样。”

绿英儿的眼睛绿光闪烁，显得阴森逼人：“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非要我说出来不可！”

“你要我说什么？！”

虽然知道绿英儿已经看破了七分，但是，雪遇还不想自己承认，他还想搏上一搏，做最后的努力。

绿英儿逼近一步，绿荧荧的目光像是两把利剑，直逼雪遇的眼睛：“你敢正对我的眼睛吗？”

雪遇“呵呵”一笑：“人说，心不正，则眸子眊也。心里若是有鬼，必然不敢正对人的眼睛，我心里没有鬼，就是对着你看个十年八年，也不在话下！”

“好利口，越发不像是颐安的做派了！”

雪遇两臂环抱，镇定自若，笑眯眯地看着绿英儿：“过去，千竹苑的人都说你绿英儿小姐美艳动人，是千竹苑里最美的美女。那时我心中只有春雨，从没有正眼看过你，只觉得春雨她才称得上是千竹苑的第一号美女。今天跟你离得这么近，看得这么仔细，还真的让我看出来了，绿英儿你真的是美若天仙，有沉鱼落雁之容颜。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此刻春雨就在眼前，我一定拉着她跟你站在一起，好生地比较比较，究竟谁才是千竹苑的第一美女。”

“无论怎么比，细春雨她也休想比得过我！”

“她人不在，怎么跟你比呢？”颐安长吁一口气：“我真的没有想明白，春雨她在千竹苑里住得好好的，不愁吃不愁穿，上仙爷爷待她也不薄。预先没有一点征兆，怎么她会突然出走呢？”

“那你问她去呀！”

雪遇摊开双手：“我到哪里去问呢？上仙爷爷要叫我去把她找回来，我到哪里去找她呢！说是我放走她的，这可是天大的冤枉，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说她是自己走的，千竹苑墙这么高，门这么厚，那条河深不可测，她没有轻功，怎么能出得去，又怎么能到了万古镇呢。所以，这事说起来十分蹊跷，肯定是有人助她一臂之力，使她得以脱逃。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个人不是我，我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我颐安是宁死也不敢违背了上仙爷爷。绿英儿小姐，你来帮我想一想，在千竹苑，还有谁人这么胆大包天，敢于冒犯上仙爷爷，私自放走了细春雨。”

说完，雪遇看定了绿英儿，话里有话地说道：“上仙爷爷大概也知道我与春雨出走的事无关，是代人受过，所以，并没有过分地责备我。我受了伤，他还好言慰藉，也不提再让我去找细春雨的事情了。”

绿英儿心怀鬼胎，一时，竟然忘记了追逼雪遇，她暗自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这个人冒充颐安进千竹苑，一定有一番来意，说不定细春雨和百蛊箱的下落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如将计就计，与这个假颐安虚与委蛇，好问出百蛊箱下落。

雪遇冷眼看看绿英儿，问道：“绿英儿小姐，说话呀，你来帮着我想一想，到底是谁，为了什么，不但放走了细春雨，还帮着她过河到了万古镇，更可怕的是，居然让细春雨盗走了百蛊箱！”

听到“百蛊箱”这三个字，绿英儿不由得浑身一震，脸色大变。雪遇看在眼里，猜到绿英儿大半与这件事情逃不了干系。恰在这时，元非的喊声又响了起来，声音在竹林间回荡：“元丰，元乾，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无义之人，还我的百蛊箱。你们不知道它的厉害，抢走了它，要是闯了大祸，总有一天要遭天谴的。”

雪遇猜到喊话的人是百蛊箱真正的主人，不甘心被上仙抢走，天天都在向上仙讨要。他说：“听听，听听，又喊起来了。”

绿英儿阴沉着脸说道：“元非这个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关了几十天了，还不服气。天天都喊，天天都骂，有什么稀奇的，你难道是第一回听见？”

“我只是有点儿可怜他，喊得好凄惨。”

“等他烂得只剩了骨头，你再可怜他吧。上仙爷爷跟我爷爷是他的师兄弟，都没有像你这么假仁假义的。”

“正是因为他是上仙爷爷的师兄弟，我才可怜他，论起来，好歹他也算是我的一位师叔啊。”

雪遇想起来，爷爷说过，他们一同学艺的一共是六个师兄弟，这位凄声大喊的就是其中之一了。上仙真的是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不但抢走了他的百蛊箱，还把他囚禁起来不见天日。爷爷若是知道了，又该如何？

绿英儿眼珠子转了转，说道：“我有事。先走了，你好生养着吧。”

雪遇翻身下床，拦住了绿英儿：“话还没有说完，你怎么就急着走呢？”

“你还有什么话？”

“替我想一想，是谁帮着细春雨逃跑的？”

“这个，有些难！”

“绿英儿小姐，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包得住火的纸。做了的事情，不会不留下蛛丝马迹，雪泥鸿爪。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我就不信了，细春雨会插翅飞出千竹苑。”

“听你的话，你已经有了怀疑的人了。”

雪遇点点头：“你也听出来了？”

“我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

“察言观色，绿英儿小姐，我看出来了，对于此事，你也并非一无所知，而是心知肚明！”

“好眼力！”

“你认了？”

“认了，不认，也逃过你的火眼金睛咯。”

“爽快！那，对我明言吧。”

“不要这么着急嘛——，颐安哥哥。”绿英儿甩一甩头，现出一脸的媚笑：“一听说你受了伤，我急匆匆地就来了，连早饭都还没有吃，等我回去吃了早饭，再来与你从头说起。你叫人把茶泡好，我们坐下来，推心置腹好生细谈。”

“好，好，我等着你。”

绿英儿再送上媚笑，然后，风摆杨柳地走了。雪遇松了一口气，虽然费了一番唇舌，到底还是打消了绿英儿的疑心。接下来，再用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她再无丝毫怀疑，最终把春雨的去向和盘托出。那么，冒着风险潜入千竹苑就太值得了。

不过三刻时间，绿英儿就来了。进了房门，她就手关上了门，眼睛笑成了一对月牙儿，萧然的寒光全然不见了：“颐安哥哥，我来得好快，对吧？”

“是，看来你不是吃的饭，是把饭直接倒进嘴里去了。”

“说得不错。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来吗，颐安哥哥。”

“自然是急着要跟我推心置腹地恳谈一番咯，所以才来得这么快当。”

“对，不过恳谈之前，我要先请你看看这个！”

进门之后，绿英儿的右手一直放在背后。这时，她“忽”地一下，把拿着一把剑的右手伸到了雪遇面前：“看剑！”

雪遇猝不及防，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哼，没有什么意思，就是想要给你看看我的宝剑！”

在绿英儿手中，绿色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发出幽幽的绿光，与绿英儿的眼睛交相辉映，房里一时绿光闪闪，映得绿英儿全身都裹在一遍怪异的绿光之中。绿英儿两眼圆睁，“嗖”地一下，从剑鞘中拔出宝剑：“知道它的名讳吗？它叫神龙剑，是我的爷爷请了有名的工匠亲手为我打造，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这还不算什么，你把眼睛睁大，仔细看看，剑尖上有个小球，小得几乎看不见，你仔细看看，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你看清了么，只要把剑刺进你的身体，再把剑柄上的机关轻轻一按，剧毒的蛇毒就会进入你的躯体，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雪遇做出一副畏惧的神态：“绿英儿，刚才我们说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绿英儿诡谲地一笑：“因为，你不是颐安，你是雪遇！”

“有哪里不一样？”

绿英儿目光一闪，两眼绿光如剑似戟，再次盯住了雪遇：“眼神，就是眼神，眼神与从前就大不一样！”

“为什么我们彼此之间会如此不相与，就是因为你不知道我颐安虽然看起来愚钝，却也懂得为人之道，也会讲大道理。”

“颐安，你不觉得，今天，你的话好多。”

“差矣，差矣！这叫做藏拙！你是妇道人家，哪里懂得男子汉的韬略。藏拙，并不低人一等，这是做人的一种境界。难道非要像你一样，飞扬跋扈锋芒毕露，老子天下第一，才是为人之道！”

雪遇心中一惊，莫非她已经看出了自己是假冒的颐安？再看绿英儿，发现她也正用她那双绿荧荧的眼睛看过来。雪遇稳定心神，不避开那双令人寒从脚下起的眼神，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绿英儿无语对视。屋里，一时静寂无声，安静得似乎能够听得见双方的心跳。

难道是自己的眼神过于犀利，以至于被绿英儿觑破了秘密。雪遇将头仰起，眼睛半闭，问道：“倒要领教领教，怎么大不一样？”

绿英儿的眼睛一眨不眨，死死地看着颐安：“从前，目光闪烁不定，今天，眼神飞光走电！”

绿英儿的眼神更加凌厉：“哼哼，在千竹苑住了几年，只见到你颐安处处唯唯诺诺，时时低声下气，还从不知道你有解梦的本事。”

绿英儿冷冷一笑：“头头是道滔滔不绝地讲大道理，在我的记忆之中，颐安你这好像也是头一回。”

“你我从前三句话没说完就吵架，对不对？”

“没错，你看不惯我，我也瞧不起你。”

绿英儿站起来，居高临下看定了雪遇：“说得不差，我昨天晚上是连着做了几个噩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雪遇把脸上的绷带拉一拉，遮住了半个面目：“说出来，我替你解一解，到底是吉是凶。”

“我看你确实是藏不住了，要露出马脚来了！”

“绿英儿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遇看出来绿英儿是真的对自己起了疑心，面对着这个狡诈奸险的半人半妖，他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只能是拖延时间，与她周旋，尽量地打消她的猜忌，从她嘴里打听到春雨想下落：“都说你冰雪聪明，你就猜不到了吧，我颐安在千竹苑为什么一直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没有本事，所以就只有见人矮一头。”

“你昨天晚上梦做多了，没有睡好吧，绿英儿小姐？睡得不好，眼神就差，所以才这么疑神疑鬼的。”